焦躁的心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再做出焦躁的行爲,那隻會火上澆油。
密密麻麻的蜂,將科伊爾團團圍住,上中下三路,無一處可以藏匿。科伊爾的頭上、四肢、脖子,都已經佈滿了紅麪包,眼睛也是腫得只能勉強睜開,從眼縫中支撐着觀察外面的情況。
“可惡,這樣下去我會死的。要怎麼樣才能結束它們!”科伊爾全身痛癢交加,意識都有些迷糊。腳下蜂屍已經有半尺高,但比起還在空中飛舞的蜂軍來說,那點數目連個零頭都算不上。
“科伊爾,要靜下心,試着與蜂去溝通……”班在另一次元的聲音,傳到科伊爾心裡。
科伊爾又愧又怒,道:“我現在這樣子,怎麼能靜下心?赤手空拳,又不給用武器,還限制我的力量,怎麼能夠……”一語未盡,數隊蜂又洶涌而至,科伊爾提起幾絲尚存的精神,掌劈臂舞,那些蜂散的散,死的死,但科伊爾紅腫之處更腫,這回,更是連眼睛都無法睜開,連說話都極難。
赤熱灼痛的耳朵聽到雷鳴般的蜂鳴聲將近,科伊爾心中嘆口氣,料知無幸,雙手艱難的撐在地上。
數萬枚的毒針,夾着致命的振翅聲,要將這敵人狠狠的紮在地上。眼見只有數步的距離。
一道細細的聲音,泌入這殺機重重的蜂圍,也透到科伊爾體內。
原本抱着同歸於盡的蜂,先頭部隊被這聲音一衝,緩了一緩,在科伊爾上方打了個轉,後面的隊伍亦跟着盤旋,只一會,就在空中舞出了美麗的八字。
蜂們突然如同嗅到了甜美的花蜜,忘記了廝殺,又如同來到了美麗的花叢,在風吹而沙沙細語的花葉間盤旋,時而聚成一團,時而散至八方,變幻着各種漂亮的舞形,有時如花之綻放,又時如起伏之流水,或高山之流瀑,或天邊之雲霞,曲高則舞急,曲緩則舞柔。
曲聲越來越細,如同風拂草間,沙沙漸去,再不可聞。羣蜂也隨之嫋嫋而去,再不去蹤影。
只剩科伊爾趴在那。這曲樂令他恢復了些知覺和元氣,睜開一隻眼,擠出一絲笑容,道:“果然是你來了,真礙事呢。”
那人一身粗布葛衣,嘴裡橫着張細長的葉子。正是他用葉子吹奏了一曲,驅散了羣蜂,聽了科伊爾的話,會意的一笑,彎腰將他抱起。
“科伊爾,這就是靜心的力量,阿萊做得很好……”科伊爾在班的總結中,已昏睡過去。
等他清醒的時候,只見自己全身已上好了藥,但基本全身也打了繃帶,頭臉僅露的一隻眼,令他看到了自己這身模樣,還看到了正結束上藥的阿萊,微笑着在牀前。
“你怎麼把我弄得跟木乃伊一樣!”科伊爾的嘴巴處還有一道綁,模糊的放出聲音。
“別介意。你全身都是刺,拔下來之後都是傷口,上藥後不打繃帶不行啊。”阿萊笑着解釋與安慰。
“阿萊,我可沒求你要救我!”科伊爾有些不服的道,“這不算我輸給你。何況,吹奏本身就是你強項。”
阿萊雙手一攤,做個無謂無辜的姿態,道:“這是自然。我不來,你也可以解決它們。只不過,我的老師剛好給我的試煉任務也是這個,我一進去就碰到了你。”
科伊爾哼的一聲,這份解釋算是消了一半的不服,但還是說道:“你救了我,卻妨礙了我試煉,大家算扯平,可沒欠你什麼。”
阿萊道:“那當然。”
科伊爾直起身,僵硬的手臂,從阿萊腰間扯下一片葉子。阿萊一呆,只見對方說道:“哼,這曲子,我也會吹。”說罷,勉強將葉子擺在嘴縫邊,鼓氣一吹,葉子卻發出啵啵極難聽的聲音。
阿萊一笑,道:“科伊爾,這樣硬吹是不行的。”
科伊爾瞪大了眼,鼓着腮幫。只聽門口走進來一人,直接說道:“科伊爾,你還是沒學會靜心啊。沒有平和的心,怎麼吹得出美妙的音樂?”正是他的師傅班。
“看來,我這靜心的修煉,還是不及格啊。”科伊爾自嘲道。當阿萊最後的笛聲傳到主宮內修煉色子的他,他如置空無的意識猛的澎湃。“也許,當時在那情況下,我還能保持平靜,事態就不一樣了。”
當科伊爾勸夏馬沙勿焦躁時,他想到當時自己更爲焦躁的情緒。現今他力量極爲消弱,爭取時間教導夏馬沙一些是一些,以爲未來做準備。
他希望夏馬沙領會這層意思,只不過夏馬沙卻誤認爲主人已對策在胸。時間會是最好的老師,就讓他日後慢慢領悟吧。
科伊爾微微一笑,道:“夏馬沙,焦躁竟讓你有敵人快來了,也沒察覺到。”
夏馬沙一驚,突得挺直身板,只眨眼功夫,便失聲道:“這,怎麼可能!恩利力軍團也來了!”
科伊爾淡淡的道:“我醒了,剛纔又有一次小小的戰鬥,雖然力量小,但你能發現,他們怎麼不可能發現?”
他側過身,望着莫族休息的方向,道:“你看,竟然連他們也能察覺到。”
在一堆篝火旁,正烤着食物恢復着體力的焱猛的放下手中的烤肉,站了起來,左右環顧,神色緊張充滿警戒。他身邊的族人,不解的看着他,但受他滿身警戒的影響,都同樣警備起來。這是種長期養成的習慣。
“焱,有什麼情況?”
焱豎起耳朵,幫助眼睛觀察情況,過了一會才答道:“有敵人!”
他此話一出,附近的人都站了起來,手裡抓好各種武器。德扎特漠正好在他身邊,問道:“跟他們倆一樣的嗎?”她問得極小聲,儘量又壓着敵意,對科伊爾與夏馬沙的恐懼感仍在,還帶着牴觸情緒,只好用模棱兩可的話來問。
“不!不是……”焱因還未找到具體對象位置更顯得緊張,道,“死亡!這是死亡一樣的敵意。”
夏馬沙自然察覺得更爲清楚,他觀察了一會,道:“來的只是些前哨小嘍羅,沒有精英衛隊。”他轉身對科伊爾道,“主人,既然您不同意我適才毀滅M星的方案,眼下有敵來犯,請主人移步隨我離開。屬下再想其它方法,回到我們的時代。這些小嘍羅,殺不殺都不用理會。 ”
他內心盤算的卻是另一回事。眼下主人衰弱,那麼就不會對他使用讀心術,使用不了讀心術,他就可以安心放手做另一個安排。他心想:這些小嘍羅來的正好。等把主人安排好,伺機挑動他們在M星侵犯,他們要滅掉M星的生命,那可不用費多少力氣和時間。到時候,我再把這雙星系引爆了。哼,一切就由你們來當替死鬼。
夏馬沙對主人向來佩服,只不過有時嫌主人過於迂腐的仁慈。夏馬沙統領少衛兵團,行軍打戰是家常便飯,也希望能夠統率鬥神宮的主人更狠手一點。對於他來說,非常時機遵守那些破宮規沒絲毫用處,唯一最有用的就是必須盡少衛職責守衛鬥神宮,保護好主人,這點就夠了。爲了這個目的,就算死了甚至被挫骨揚灰又算得了什麼?
夏馬沙對內心這計劃十分滿意,站在那期待主人答應。他可想不出主人有什麼理由拒絕。現在敵人來得正是時候,無論是偶然碰巧或是有人安排,太合適不過了。除非主人願意冒着M星變成星際戰爭戰場的風險,但那樣,M星剛起步的文明體系就有可能毀了。主人的仁慈斷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不料,科伊爾臉色突然變色,痛苦的表情和五官扭曲在一塊,氣息頓時變弱,呼吸變得喘急。夏馬沙大驚,忙上前問道:“主人,怎麼了?”同時警覺的探測身邊信息,發覺並沒有遠程攻擊的跡象,稍稍鬆口氣。
科伊爾臉上卻灰撲撲的,半晌纔回過勁,說道:“沒什麼事。這裡的人爲了救我,不知情的讓我喝了血……”
夏馬沙怒道:“這幫愚昧的傢伙就會誤事!單就這一點已經犯下大惡,屬下此時將他們全殺了, 也不違宮規!”
科伊爾喘了幾口氣,道:“不……不可以。”
夏馬沙急道:“若如此,請主人即刻隨我走,轉移到安全的星球再做打算。”
科伊爾道:“不,不行。你聽我說,夏馬沙……”又喘了口氣,呼吸漸順,才道,“剛纔說了,既然回到這個時代,就會有回到這時代的意義。我思考多次,認爲這是命運安排我回到這裡,去完成色子最終的奧秘。”
夏馬沙奇怪的道:“在這個星球嗎,爲什麼?”
科伊爾道:“我有個預感,在這時代的M星上,會有不可預料的事情發生。這或許是解開色子最終奧秘的最後的機會,怎麼樣,我都要試試。因此,你不能傷殺這裡的人,也不能破壞M星。”
夏馬沙有些遲疑,並不迴應主人的話。這個和他預想的差異太大,如果照主人所說去做,可是最大風險的路,對於他來說,就是沒把握的事。
科伊爾繼續道:“我或許知道了,色子還需要什麼條件才能覺悟得到並釋放力量。如果在鬥神宮,我可能得不到這樣的條件。這也許就是爲何回到這裡的原因。命運也好,色子的力量引導也好,我別無選擇。”
夏馬沙嘆道:“好吧。只是……”他想事已至此,再勸主人無用。反正自己也鐵心要揹着主人行事,萬一主人失敗了,自己再相機行事,只不過風險因素多了而已。他頓了頓,清理下頭緒,接着道,“主人是打算跟這幫沒開化的人在一塊嗎?這是不是……”
科伊爾卻道:“夏馬沙聽令。現下你去阻擊來犯敵人,不準敵人踏進M星空際範圍之內。這幫敵人數量小,力量差,對付起來不難。”
夏馬沙見主人以命令的方式吩咐,無奈只好應了聲是。只聽科伊爾又道:“夏馬沙,不用擔心我。我的力量在這裡還足以自保。”
他稍停了會,又說:“也許,很快我就能真正獲得色子的力量。到時,我們就可以回去,用色子的力量恢復一切了。”見夏馬沙臉上還有些猶豫,知道他對自己放心不下,又勸道,“夏馬沙,歷史是未來的基石。我在鬥神宮這麼多世,我的歷程,可沒從哪一條記錄上知道,M星被毀滅了。在我們的時代,M星可是已經有初級的文明。就着這一點,我纔要你不要行違背歷史的事。 ”
夏馬沙釋然,欣然道:“誠如主人所說,我不殺他們不破壞M星就是。那屬下現在就去把討厭的蠅蟲趕跑,期待回來時,主人一切都如意了。”
科伊爾微微一笑。
夏馬沙躬身行禮後,雙足輕頓,卻忽的去到那幫部落人身邊。
佳莫等人與科伊爾均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