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霞山莊。
熱鬧的婚房,終於只剩下夢屏兒和寧卿珺二人。
本是喜慶的日子,卻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二人同坐榻上卻一時無話。
就在這尷尬之時,侍女推門而入,放下了一盆清水。侍女討喜地說了幾句吉利話,便歡喜地退下,屋子裡又只剩下他們二人。
寧卿珺走向水盆擺放處,從懷中掏出一塊帕子,右手按住帕子的一角讓其徹底沉入清水中。過了一小會兒,寧卿珺看到帕子已經吸足了水分,便將帕子撈起併疊成長條狀,拇指和食指力度恰當地碾過帕子以壓出多餘的水分。
寧卿珺有條不紊地做完這一切,笑着將帕子遞給走過來想要幫忙的夢屏兒道:“夢姑娘,我看你眼睛腫得厲害,用這個涼涼眼吧。”
夢屏兒伸手接過寧卿珺遞來的帕子,藉着這個機會擡頭將寧卿珺的面容收入眼中。正如寧卿珺溫和的聲音,他的笑容如陽光般溫煦令人心生親近之意。夢屏兒心中道,縱然蕭術久易容術出神入化,恐怕他也只能做到擬其形。
夢屏兒闔上雙目,將帕子覆在眼上。從帕子上傳來的冰涼觸感確實讓她哭得太狠的眼睛得到舒緩,帕子上的水分拿捏得很到位,既不會太多滴水也不會水分太少不夠涼,她衷心讚歎道:“真是想不到挽霞山莊的莊主竟會做這些。”
寧卿珺微微一笑解釋說:“先父生病臥牀多年,只要有時間我一定會在旁照顧。所以,這照顧人的活兒,我做得並不比旁人差。”
夢屏兒聽了這話十分感動,寬慰寧卿珺道:“寧莊主如此孝順,想必寧老莊主九泉之下也會感到欣慰。”
寧卿珺盯着夢屏兒紅腫的雙眼,苦笑道:“我一直很聽家父的話,就連你我這樁婚事也是我對家父的孝順。”
夢屏兒聞言將帕子拿開,感同身受地看向寧卿珺。迎着夢屏兒的目光,寧卿珺突然話題一轉問道:“請恕寧某直言,今日將夢姑娘帶走的那個人,可是夢姑娘的心上人?”
夢屏兒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看到夢屏兒茫然無措的樣子,寧卿珺輕聲道:“夢姑娘,在下冒昧了,不過這對在下很重要,希望姑娘實言相告。”
“是。”夢屏兒狠狠咬了下脣纔回答道。她不該也無法對面前的這個人撒謊,她決定直視寧卿珺的目光坦誠道:“寧莊主,一年前我出去遊玩時曾遭人圍攻受了重傷,是那個人救了我。在養病的那段時間裡,我和他日久生情。不過,我夢屏兒可以夢莊列祖列宗起誓,我和他之間一直規規矩矩並未做出有損挽霞山莊名聲之事。而在知道你我的婚事之後,除了今日他將我劫走,我也並未與他再相見過。”
對着夢屏兒這段表白,寧卿珺不置一語,只是接着問道:“夢姑娘,你們之間的感情可深厚?”
“我和他曾立下簪花之約,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碧落黃泉,永以爲好。”夢屏兒想到如今自己違背諾言另嫁他人,心中鈍痛,眼睛一酸又要落下淚,卻剋制着自己,遲遲不肯落下。
“繼續我們之前的話題吧,夢姑娘,我說過爲了我的父親,我犧牲了我的婚事。對於這一點,我並未後悔,因爲挽霞山莊問鼎武林,那不光是家父也是挽霞山莊列祖列宗畢生的心願。爲此,與武林其它大家聯姻是必要的。”
寧卿珺邊說着話邊接過夢屏兒手中的帕子,將其放入水中,重複了之前的步驟。
“可是,我現在卻想我是不是做錯了,我本就是困在這水中,卻沒道理也把旁人拖下水。”
“這也是祖母的意思,寧莊主不必自責。”夢屏兒知道這不能怪寧卿珺,如果一定要怪的話,只能是抱怨命運的作弄。
“看來,夢姑娘也是一個孝順的好姑娘。”寧卿珺走近夢屏兒身旁說了聲“閉眼”,左手托住帕子將它覆在夢屏兒闔上的雙目上。
寧卿珺的手一直沒有離開帕子,帕子涼涼的,可是夢屏兒的臉卻熱熱的。這種姿勢太過親暱,可是,夢屏兒卻沒有拒絕,因爲她知道她是身旁這個人的妻子,她不該拒絕的。
“夢姑娘,你可否也和我立下誓約——等到你我自由再無束縛那天,你我之間,便相忘於江湖吧。”
燭光與月光交相輝映之中寧卿珺神情落寞,可惜,他的這副神情只有燭光、明月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