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池行宮大殿外亂成了一片。
正在飲酒聽曲的正安帝聽了,皺着眉頭給安初原使了個眼色。
安初原當即招手叫來了一個小太監,交代了幾句。
小太監飛快地跑了出去。
這時候蔡貴妃身邊的親信女官李雨澤從外面走了從過來,附到蔡貴妃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蔡貴妃眼中溢滿笑意,嘴角歡快地彎了起來。
她端起酒盞,慢慢啜飲了一口:趙旭被關在溫泉行宮,趙昀出了這樣的醜事,趙曦的生母出身太低,阿晨還真是天命所歸呢!
正在這時,小太監飛快跑了進來,中間還差點跌倒。
他跌跌撞撞跑到了正安帝身邊,先行了個禮,然後這才低聲把外面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正安帝頓時氣得發暈,人也搖搖欲墜。
安初原當即上前,攙扶著正安帝:“陛下,宣石先生上殿吧?”
正安帝太陽穴突突地疼,他低聲道:“扶朕離開!”
正在這時,平親王趙曦、石徵宇和京兆尹胡青一起走了回來,身後還跟着一個小太監。
正安帝招了招手,示意趙曦過來。
趙曦上前行了個禮,低聲道:“父皇,何事?”
正安帝盯着趙曦:“你方纔做什麼去了?”
難道今日的醜事,又是趙曦策劃的?
趙曦鳳眼清澈,凝視着正安帝:“父皇,兒臣去更衣了!”
正安帝眼睛看向石徵宇。
石徵宇笑了,灑然行了個禮:“陛下,石某與胡大人在後殿賞雪,碰到了從後殿出來的平親王,便一起賞了會兒雪,這才一起過來了!”
因爲趙曦實在是記錄不良,正安帝便又看向他的親信京兆尹胡青。
胡青點了點頭。
正安帝看向一臉無辜的趙曦,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可是他的頭越來越痛,也懶得再管了,便無力地揮了揮手,示意趙曦退下。
趙曦鳳眼微眯看了正安帝一眼,恭謹地施了個禮,退了下去。
他走出大殿,便隱隱聽到了胡青的驚叫聲:“陛下!陛下,您怎麼了!”
趙曦忙轉過身子,換了一臉擔憂焦急的神情,快步奔了過去:“父皇,您怎麼了?”
待正安帝服了藥在寢殿睡下,已是一個時辰後的事情了。
石徵宇見趙曦一直服侍在側,便低聲道:“王爺,您太累了,休息一會兒再過來吧!”
趙曦搖了搖頭,聲音沙啞,帶着深深的蕭瑟之意:“因爲以前的事,對父皇我心中有怨,前幾日頂撞了父皇。當時覺得很痛快,覺得自己出了一口惡氣。可是今夜見到父皇被氣得倒下,我的心裡……特別難受,我已經沒了母親,若是父皇再有什麼閃失,我就再也沒有依靠了……”
石徵宇和安初原聞言,都嘆息了起來。
在御牀上闔目將息的正安帝,枯瘦的臉頰上流出了一滴眼淚:玉梔那麼單純天真,怎麼生出阿曦這樣複雜詭譎的孩子?爲人君者,須得天性醇厚,以民爲本,若是阿曦繼承帝位,怕不是社稷之福……”
“再說了,如今天下雖不像唐末那樣藩鎮割據,可是世家大族卻依舊強大得很,阿曦的生母出身太低,那些世家大族如何能夠容他……”
菩提庵已經恢復了寧靜。
不知不覺夜深了。
蜀葵已經睡着了。
粉櫻和素蘭把錦帳放了下來,陪着柳杞守在臥室裡。
外面隱隱傳來運河的水流聲、河上船帆被風颳起的“嘩啦啦”聲和遠處村莊隱隱的狗吠聲,安謐而祥和,可是房裡柳杞、粉櫻和素蘭的心卻都高高懸着,絲毫不敢放鬆。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錯雜的靴子踩在磚地上發出的“磔磔”聲。
柳杞當即起身,走了出去。
飄飛的細雪之中,趙敏帶着一個身穿甲冑的青年將軍走了過來。
柳杞定睛一看,見是王爺的親信沈漣,這次悄悄鬆了一口氣。
距離菩提庵不遠的杏花營,駐紮着趙曦專門用來研究火槍的神機營,神機營的主事,正是沈漣。
沈漣與趙敏一起走了過來。
見到做侍女打扮的柳杞,沈漣先是一驚,細細一看,認出了是柳杞。
沈漣一向沉默寡言,偏於深沉,因此並沒有表現出驚詫的樣子,而是拱手與柳杞彼此見了禮,低聲道:“柳將軍,末將帶了五百人過來,已經圍住了菩提庵。”
柳杞點了點頭:“先等天亮再說吧!”
趙敏與沈漣離開之後,柳杞回到明間,靠在圈椅上閉目養神。
早上的時候雪停了。
蜀葵起來,見柳杞面帶倦意,知道柳杞一夜沒睡,又聽柳杞說神機營的沈漣帶着五百士兵在菩提庵外守了一夜,心中感激,想了想,緩緩道:“柳將軍,我白日不會再睡了,就在明間讀書做針線,你去西暗間臥室窗前的榻上睡一會兒吧!”
柳杞如今是女裝,在西暗間臥室窗前的榻上休息,也沒人會說什麼,而且也能保護她。
柳杞還要說話,卻被蜀葵攔住了。
蜀葵吩咐素蘭:“拿出八千兩銀票,給趙敏送去,就說我的吩咐,沈漣將軍的五百士兵和柳將軍帶來的二百士兵,一人發十兩撫卹銀,其餘銀子,讓軍需官置辦了酒肉,犒賞士兵。”
素蘭答了聲“是”,取了銀票,與妙真一起出去了、
蜀葵這纔看向柳杞,盈盈眼中含着溫暖與體貼:“柳杞,你去臥室休息吧,我就在這裡坐着,哪裡都不去,一定安全得很!”
說罷,她看了粉櫻一眼。
粉櫻笑吟:“柳將軍,請!”
柳杞只好跟着粉櫻進了粉櫻和素蘭住的西暗間臥室。
粉櫻麻利地把一套月白繡深綠蘭草的軟枕、錦褥和繡被在窗前榻上鋪設好,然後屈膝行了個禮,退了下去。
柳杞脫了外衣躺了下去,拉高繡被蓋住了自己。
繡被上氤氳着淡淡的玫瑰清香,這是他好幾次在蜀葵身上聞到過的,柳杞意識到這套衾枕是白側妃素日所用物件,心臟不禁一顫,身體卻瞬間放鬆了。
他闔上眼睛,直覺天旋地轉,在淡淡的玫瑰芬芳包圍下,幾乎在瞬間便進入了黑甜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