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擡起頭,淚眼婆娑的看着隱劫,清秀的臉龐與五百年前一樣,並沒有改變,只是眼中滄桑教人心酸。
隱劫看着清月這幅模樣,竟然笑了出來,他嘴角彎成一道和煦的弧線,用指腹抹去清月臉上的淚水,道:“你還和以前一樣,總是愛哭。”
清月聽罷,眼淚流得更加洶涌,她哽咽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
隱劫繼續抹掉清月臉上的淚水,一雙漆黑的眸子看着清月,眸中柔情彷彿一灘幽水,讓人沉溺,他道:“我不管現在是什麼時候,只要你在我身邊,你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清月的眼淚慢慢止住,她這才發現,原來隱劫的眼角也是溼潤的,她道:“過得好與不好都過去了,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已經滿足了,你餓不餓?我去做些吃的。”
隱劫拉着清月的手,道:“不必勞累,剛纔你在和誰說話?這裡還有其他人?”
清月遲疑的往屋外看了一眼,說道:“是古望的殘魂,我出去一下,該告訴你的他自會告訴你。”
說罷,清月就退了出去,她不知隱劫會怎麼做?會在這裡避一時風波,還是去打一場根本就不會贏的仗,她記得雲樂曾經說過,這個世界,毀了也好。
可那是雲樂,現在這裡的,是隱劫,他會怎麼做,清月又該怎麼做?
藉着玄靈和隱劫談話的空擋兒,清月去屋後的菜園裡採了一些蔬菜,又找了一條小溪將菜洗了。
回到竹屋的時候,隱劫正站在門外,玄靈不知在何處,他看見了清月,急忙迎了過來,接過清月手中的菜,道:“以前都是你做菜給我吃,以後,做菜就交給我吧。”
清月笑道:“你會做菜嗎?”
隱劫實誠的搖搖頭,繼而又道:“我可以學,凡事都得慢慢來。”
“做菜是個技術活,沒個幾年是不成火候的,”
“那我便學幾年,倒是你,受累要收我這個愚鈍的徒弟了。”隱劫笑道。
“那又何妨,你……”清月原本笑得輕鬆,突然想到什麼,瞬間止住了腳步,神情呆滯的看着隱劫。
見清月沒有跟上來,隱劫放下手中的菜籃,走到清月面前,慢慢的抱住清月,將她的頭輕輕的按在自己的懷裡,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清月,我想爲你而活,外界的一切都與我們無關。”
清月的眼眶漸漸溼潤,將隱劫的衣衫打溼,她道:“隱劫,謝謝你。”
自那日後,清月便一直教隱劫做菜,事實證明,隱劫天資聰穎,只需幾天就能做得有模有樣。
是日,晨曦微露,陽光從厚重的雲層中射出來,不知古望是怎麼闢出這方世界的,所有的一切都和外界一樣,只是這裡比較清冷,倒也自在。
兩人吃過早飯後,一起去林子裡散步,林子不密,但也鳥獸俱全,衆聲齊鳴,好不熱鬧,隱劫拿着清月的手,聽着她說起這五百年來的樂事和憂事。
“清月?”
“嗯。”
“清月?”
“嗯。”
“清月?”
“有什麼事嗎?”清月疑道。
隱劫緊了緊握住清月的手,道:“我只是想確認你在身邊。”
清月笑了,看着隱劫失神的樣子,忍不住踮腳吻了隱劫一下,如蜻蜓點水一般,隱劫只感覺脣上迅速劃過一抹柔軟,他看向清月,她臉上已經浮上兩片紅霞。
被隱劫看得愈發不好意思,清月本想上前,奈何手被隱劫用力一攬,整個人便跌入他懷中,兩個人捱得急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隱劫笑道:“這些事情本該是我主動的。”
語罷,隱劫低頭吻在清月脣上,細細的揉着她的脣,涌現出無限溫柔,如果可以,希望時間在這一刻停滯,永不在流。
隱劫戀戀不捨的離開清月的脣,將她擁入懷中,好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寶一樣,清月隱約聽見他在叫自己的名字,很輕很輕,又足以聽見。
夜,兩人坐在竹屋外,看着天上的一輪清月,清月想起了什麼,匆匆跑去竹屋的後面,不多時,她抱着兩罐酒出來,臉上是孩子般的笑容。
她於隱劫身旁坐下,將其中一罐酒遞給他,笑道:“沒想到古望還在這裡藏了這麼些好東西。”
隱劫接過酒,先放在地上,替清月打開她那罐酒後纔拿起自己那瓶,酒香清冽,沁人心脾。
清月仰頭喝了一口,酒香入腹,脣齒留香,她道:“隱劫,我沒想到真會有這一天,像做夢一樣,像偷來的,我真害怕,有人會把他收回去。”
隱劫也喝了一大口酒,他看向清月,不知是不是喝酒的原因,她的眼睛水霧朦朧,他把手搭在清月肩上,讓清月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五百年了,這是他們欠我們的。”
那天,隱劫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說了多少話,他隱約記得,清月淚水滂沱,在自己額上留下一個吻,冰冰的。
在醒來的時候,是第二天傍晚,隱劫頭疼欲裂,他慢慢的從塌上坐起來,舉目四望,空無一人,他隱約有些不安,心中漫起巨大的空洞。
他下榻來,腳步有些空虛,他走在門前,喊道:“清月,清月,”
萬籟有聲,而回聲寂寂,無人應答。
隱劫轉過頭,環顧房內,發現桌上躺着一張宣紙,蒼白如雪,他慢慢走近宣紙,清月娟秀的字映入眼簾,隱劫感覺自己的手在顫抖,清月,清月。
“隱劫,我做此書時,尚在君側,你看此書時,天人永隔,我何其有幸得遇你,有何其不幸生爲許家后羿,回顧前塵,你我罪孽深重,究其根本,皆由我起,由太陰石起,而今,黑麒麟禍世,需有一人去結束這一切,你因我修爲散盡,也因我墮入輪迴,隱劫,隱劫,我欠你的太多,負盡我十世也償還不盡,唯由我去做個了斷,方得一夕心安,隱劫,你我緣盡於此,隱劫,今世得遇你,不覺此生有憾,這方世界旬日破碎,到時你去留隨意,旬日後,世毀我回,世生我毀,珍重,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