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清洛微微笑着,靜靜看着,但此時,從四面八方傳來的目光嗖嗖射來。
一道是來自於龍之軒的,一道是來自於白逸酃的,還有一道是來自罪魁禍首凰之引的,最後一道比別的光芒要淡一些,是來自玉少爺的。
“哦,聽聞天冰大人是水上的英雄,清軒又怎麼敢跟天冰大人比!”
“你們年輕人就喜歡謙虛,皇上,還請您給微臣和明大人做個見證,誰要是輸了誰就——”身材苗條的天冰大人有水上游航之稱,如今他狡黠的眸光一閃,“輸了就裝女人!”
砰!
白逸酃手中的杯子再次落下。
龍之軒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卻並沒有表露什麼。
淮清洛悠然站起了身,跟天冰大人施了一行:“裝女人這種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好吧!天冰大人您好歹也是一代英雄!”她笑得好看,笑得與她面對面站着的天冰大人火蹭地往上冒,呵,小子,難不成你就斷定本大人會輸?
龍之軒把玩着手中的白釉杯,目光卻情不自禁地往淮清洛這邊飄,就連一直玩事不恭的凰子引都用手輕輕地託着下腮,墨眸深深淺淺落在淮清洛的身影上。
泉池是位於皇宮西側,一般沒有人用,就連皇帝都一般不去泉池。
一衆人去了泉池,看到泉池黑壓壓的一片,感嘆:“太暗呢,只怕也看不清楚!”
天冰大人眼神掠過一絲輕蔑,手指慢條斯理地解了一下鈕釦,快速地脫下了衣裳,露出了不算強壯但也不算瘦的胸膛。淮清洛眯着眼睛,慢吞吞地伸手去解衣釦。
龍之軒臉色有些難看,伸袖道:“南朝官兵個個生龍活虎,比我北朝的這兵多了一份生氣,本帝看着甚爲佩服,”說完側頭對南皇道:“既然是比試,那還請南皇允許我北朝人也參與其中比試一二?”
南皇哪裡會料到北皇龍之軒會來湊這個熱鬧,神色微微變,笑道:“如此,正好!”但看到龍之軒身上那七八個粗野大漢後,神色有點僵。
不僅南皇神色有些僵,就連端王白逸酃、丞相、侍郎等人臉色都變了變,這不是明擺着想要欺負人嘛,南朝就兩個,北朝卻上來七八個?
衆人怒了,各自面面相覷。
白逸酃優雅地站出來道:“小王看着也甚爲歡喜,倒也想入水玩上一玩!”
白逸酃一開口,餘下的大將小兵們都開始捋袖子,嘴裡喃喃罵,你北朝四面是山,哪及我們南朝人知水性!今日看姑爺爺們不把你打得屁股尿流!
捋完袖子纔想起來現在應該脫衣,衆人便圍哄着去脫衣。淮清洛原本還站在中間最顯眼的地方,結果被那幾個北朝粗壯大漢擠到了一旁,她微微嘆了一口氣,龍之軒啊龍之軒,你何必想那麼多呢?你要是知道了我此時只爲算計,不知道後會有什麼想法?
淮清洛伸手脫衣,啪,有人抵了抵她的胸口。
淮清洛伸手想解釦,啪,有人直接撞掉了她的手。
她深吸了一口氣,慢吞吞地繞到一旁,突然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去向,白逸酃此時已經脫了上衣,露出了精瘦的胸膛,還有手臂上那一條猙獰的疤痕。
他就那麼靜靜地望着,眉宇間帶着一絲關切。
以她女兒身上朝堂,只怕會落得一個欺君之罪,能免則免,不能免也必須得免!
淮清洛在他面前站定,含笑看着他:“端王好體魄。”說完手上一動,解下了一顆鈕釦,露出了精緻的鎖骨。
第二顆鈕釦鬆,露出了白皙的胸窩。
第三顆鈕釦鬆,露出了雪白的胸脯。
白逸酃的眼底色彩越來越凝重,漸漸的,他皺起了眉,因爲他已經發現淮清洛那平坦的胸,真是平啊,前未所有的平!
一直執杯微笑的龍之軒墨眸也是一凝,素來喜笑不形於色的他在此時竟然緊緊地捏着了白釉杯,低眸望着杯中被明光照映出來的粼粼波光,一時間眼睛竟然痛得擡不起來,只能傻傻地望着那份柔和,那份清澈。
突然現出了她巧笑嫣然的表情——是女子!
突然現出了她美目嬌嗔的模樣——是女子!
又現出了她臨兵馭戰不屈不饒的姿勢——還是女子!
但爲何,他已經斷定是女子的人此時竟然給了他這麼深重的一擊,男子,男子!那他豈不是一直當了回斷袖,想及她每次避及的模樣他便有些心中發澀,原以爲只是她的不好意思,現在看來,他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真正該不好意思的是他龍之軒!
一杯酒,滿是愁緒。他大口大口地喝着,旁邊的凰子引敬酒過來,他毫無避忌,歡快飲酒。
但凡留意了龍之軒的人只怕都能夠看出他有問題。
衆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這位年輕的君王受啥刺激。
那邊的白逸酃也從震驚中清醒了過來,再次深深淺淺看着淮清洛窄細的腰以及他身上的紈褲,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好,明將軍可得加油!”
畢竟都是高官,脫上衣就足矣,下褲都還襲着,也就是這樣淮清洛才能避過一劫,她雖然從御敷子那裡拿了人體模皮,但畢竟只能改變上半身。
撲嗵幾聲衆人落入水中。
淮清洛水中功夫還不錯,姿勢優美,各式泳式都會,但是,會不代表着劃得快,她能夠輕易趕退別的敵人,卻對面前那個天冰大人有着無來由的畏懼,這是一個不怕死的人,似乎腦子裡什麼都沒有了,有的只是往前奔往前奔。
淮清洛覺得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這樣一個功於心計的人必也是小人行列,得罪不起,今日就給他一個面子權當是摸摸老虎毛吧!
淮清洛刻意慢下步子來,身後的人趕她不及,也只能跟在她的身後,淮清洛眯了眯眼睛,身子突然被什麼東西拽到了一旁,迎着月光,她望着呼吸已經極不平穩的白逸酃。
淮清洛尷尬一笑:“嘿,大哥!”
“爲什麼要這樣?”白逸酃眼中噴薄出了火光:“你明明是女子!”
“大哥,我女子的身份你是知道的,但是我希望你能夠幫我掩蓋這個秘密,除了你我不想再讓第二個人知道,這樣對大家都很好!”今日過後,那些對她有念想的人都會很識相地滾開,其實對白逸酃來說是一件好事。
他有幾分瞭然,有幾分悲慟,有幾分無奈,他身爲堂堂男子漢,竟然要自己心愛的女人這樣犧牲自己。
淮清洛的手腕突然被他一拽,便被套上了一個銀蠋子,“我答應你,一定會做起你想讓我做的事,等一切塵埃落定,我會好好保護你,讓你恢復女兒身,做一個能夠生兒育女的女人!”
其實,她真的很想告訴大哥,這輩子只怕她都不會再嫁人,也不會再幫人生兒育女了!
“大哥,近日便有一個極好翻身機會!你也不想永遠被人踩在腳底吧,自己把握!”自從上一次白逸酃被抓以後,淮清洛就極難去找他,估計老皇帝心裡也是很忌憚他的,要是沒有猜錯的話,老皇帝現在估計
正緊鑼密鼓地想要對付白逸酃。
此時不戰,更待何時?
兩個人目光交措以後,都神色瞭然。
這一次水中比試,那個天冰大人是第一名,北凰兩個壯士並肩第二名,淮清洛和白逸酃緊追而上,倒也是得了個第三名和第四名。
她從水裡出來,剛想抽身去換衣裳,一樣東西突然飄到了地上,正好就覆在她的腳尖上。“還望明大人沒有忘記剛纔的約定,輸了的人,要扮女人!要跳舞!”
風涼得比冰窖還要冷上幾分,淮清洛髮梢處還有滴水。
她輕輕抹了抹頭髮,彎腰將那衣裳拾了起來,“哦,天冰大人記憶力真不錯,我願賭服輸。”她抱起衣裳便往內室走,只覺得背後如鋒芒在刺,一道灼灼的目光就停留在她的背上不曾移動。
不用想,她也能夠猜到此時最爲震動的人是誰。
阿軒,不要怪我,你和我是註定了不能再結合的人,既然已經註定了悲劇,那又何必再重蹈覆轍?
龍之軒已經有了一些醉意,他靜坐着,平靜地望着淮清洛離去的身形,明明腰細如窄柳,弱影如蒲風?可爲什麼,他的胸膛那麼那麼的平,與男子無異!
是錯覺,還是本能?他以爲她便是自己要尋找的那個女人,可是現在看來,不是,不是,她根本就不是女人,又怎麼會是自己一直記掛在心上的那個人呢?
劉熹自從看到淮清洛的身體以後就有些疑惑,上一次受傷之時他明明已經確定她就是淮清洛,那個妖孽,想到當時她手上的傷痕,再想到她此時冰潔如蜜的手臂,他似乎已經有了一些算計,御敷子的能力他是知道的——看來,這個人當真跟御敷子有問題!
雖然淮清洛輸了,但南皇還是很高興,畢竟天冰大人得了一個頭榜。
宴會上的人又恢復了平靜,喝酒的喝酒,等待的等待,有人揚長了脖子想看看淮清洛男扮女相是什麼模樣。
隨即,有人緩緩從裡面出來,揚眉闊步道:“這衣裳,穿在身上真是怪得很!”
轟……
砰!
嗵!
前者是所有人大腦死機的聲音,中者是手中酒杯不禁滑落的聲音,後者是驚訝者捶案驚起的聲音。
這是男人嗎?面前這個眉目如畫、含情脈脈,不笑卻如三月鮮花綻放的女子竟是男子所扮?姿色出衆不說,就是這身形也如弱柳拂風,看起來似能盈盈一握。
龍之軒眼底的悽色越來越濃,濃得讓他幾乎窒息。
面前的女子,是他心心念念這麼久的——男子!
要不是剛纔看到了他的身材,他只怕還會再一次陷入她女兒的迷霧中。南朝是有人好男風的,雖然面前這個是戰場上的英雄,但那些不怕死的人依舊嘖嘖嘆,“好美,好美,若不是親眼看到,我只怕會以爲明大人是女兒身!”
龍之軒捏碎了一顆胡桃!
“想不到明大人女身打扮竟然比天上嫦娥還要美上幾分!”
龍之軒再次捏碎了一顆胡桃!
“不不不,嫦娥只怕也不如明大人,這簡直就是一顆盛開綻芳的白海棠!美得逼人!”
龍之軒第三次將胡桃捏得咯吱響,這一次聲響比前幾次還要大!
再沒有眼色的人也都看出來龍之軒此時神色有異,更何況他們實在沒有什麼可稱讚的了,只得垂首繼續喝酒。堂上的南皇眯眼望了望淮清洛:“明愛卿外柔內剛,不知道打算獻上什麼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