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清洛的眼神,一寸寸地冷了下來。因爲就在她擡頭的瞬間,她便看到了張瑾在城樓上一邊剔牙一邊笑着搭弓,笑得那個猥瑣。
“張瑾你個王八蛋!”瑞之華也擡眼看到了那個無恥之徒,氣得直咬牙。
淮清洛卻沒有生氣,她只是平靜地笑着,比任何時候都要笑得美好漂亮。她拱手道:“原來張統領早已經歸降,良禽擇木而棲,你現在棲的那棵樹很好很好!”
張瑾還在那裡剔牙,越剔越快樂,“你死到臨頭了,就別懲口舌之快!”
淮清洛卻不理他:“咦,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屠克爾死的十萬兵士似乎都有張大統領的手筆吧,狐臭王子果然是狐臭王子,連這樣的臭味也能夠收爲已下。”
暮野寒臉黑了黑,但瞬間恢復如常,冷冷一揮手:“激將法、挑拔離間法……本王子倒想看看,你在死前還能夠想出些什麼法子來!”
“咦,多咧,比如說九九乘法、四捨五入法、顛龍倒鳳法、狐假虎威法……王子你要是有興趣,我一個一個跟你道來!”淮清洛在馬上笑得歡暢,全然不顧暮野寒那越來越沉的黑臉。
暮野寒皺眉,這女子,看似說話毫無條理,卻句句在引他深思。
淮清洛挑眉繼續道:“其實,王子你真的不適合當男人,女人更適合你,一看你就知道是下面的受!不然下來這麼久了,卻連我身都不敢近,果然還是膽小如鼠啊,我看你也別叫啥天狐王子,直接叫天鼠王子吧,好歹也是鼠,聽說鼠目寸光,一寸光陰一寸金,你的目光能變成金子,值錢啊!”
旁邊的瑞之華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她要是敢說自己是無恥第二,就實沒有人敢說自己無恥第一。
“可惡!”暮野寒終於再也遏制不住,雙手緊緊地握着手中的刀。屠克爾皇族人慣常會有幻術、隱術,淮清洛眯眼冷笑着看着他使用隱術逐漸靠近的身子,突然手一揮,便朝他的方向揮去。
龍之軒之前給她的藥真不錯,喝了以後眼睛清明瞭腰不酸了腿不痛了吃嘛嘛香了!
瑞之華也一刀剁去,暮野寒未料到兩人都能夠看到他,退後一步,看了看自己被他們不一小心砍傷的肩膀。
淮清洛伸了個懶腰,側頭對瑞之華道:“你這馬坐得不舒服啊,下次記得在馬鞍上放點棉花,你知道我身子弱,屁股咯得疼!”
瑞之華微笑着點頭:“放心,我下次一定多放點棉花。”
“下次,我記得於你死後在你的棺材裡多放點棉花!”一旦受傷,隱術便自行解除,暮野寒退後一步,噓的一聲,他的寶馬從一旁策過,他縱身一騰,飛到馬上,然後勒馬凝視着她,語氣悠緩。
“哦,是麼?”淮清洛想了想,半晌才道:“那天鼠王子你有什麼願望,你請說,我怕你死了以後我不知道怎麼解決你的屍體,然後隨便一丟了就不好了!”
暮野寒已經失去了最後的耐性,拿起明晃晃地刀,霍然衝了過去,屋頂上的士兵也開始搭弓拉箭,他們屠克爾人天賦神力,而且射箭精準,即使下面的人在拼命動盪廝殺不停,他們也能夠輕易掌握他們的動向。
而且暮野寒身上帶了護甲,只要不射着頭,就不會出問題。
暮野寒的武功果然不弱,剛纔在懸崖上他故意露出武功不如她的樣子,
擺明了就是想要讓她放鬆警惕。淮清洛這是頭一回感覺到被人耍的感覺很不爽,於是她霍地跳了起來,從瑞之華的馬上跳起,飛到了暮野寒的背後,落馬瞬間她趕緊用腿驅力,將馬兒調轉了一個方向。
在馬上想瞄她的人瞬間呆住了,她如果繼續在瑞之華的馬上話必是死路一條,但她突然跳到了王子的背後,他們的視線內看到的只是王子的身體。
“姑娘想與在下並轡縱馬,有意思!”暮野寒臉上冷笑,開始攻擊她的大腿。
淮清洛身子一縮,與他雙腿交疊。
暮野寒伸肘去抵她胸口,淮清洛猛一反掌,控制住他的肘部。
暮野寒低頭去撞她的頭,淮清洛眯眼一笑,身子一蹲,暮大王子下巴被人弄脫臼了。“別再動了,天鼠王子,不然你這頭就要掉了!反正以你天鼠王子之尊換我等兩個區區小命,值得很!”
“我從未遇到過你這般的女子,狠極毒極辣極!”
“多謝誇獎,別人誇我我從來不會拒絕,不過我也要誇獎王子一句,你也一點不心軟啊,舍五千來屠滿城,你是個人物,我欣賞你!”
“哼,”暮野寒重哼一聲,冷笑道:“你死了那條心,我絕不會將地圖交給你!”
淮清洛睨了他一眼:“不知變通,不過也好,代表你有骨氣,有骨氣的人我向來很欣賞,這樣吧,你我一人退後一步,你幫我改朝換代,等你日後想要推翻你那位無德父王的時候,我替你將他脖子抹了!”
暮野寒聽她的話,突然勾脣笑了,這笑不似剛纔那般冷漠,似乎是真心因爲她的話而笑一般。他道:“明清軒,不是你的真名吧,你叫什麼?”
“哦,王子的思維真是天馬行空,竟然能夠從那麼嚴肅的政治問題上扯到這種小問題上!”淮清洛眯眼,沒有正面回答。
“你知道這不是小問題,我要知道你的身份,知道你的理由!”暮野寒還是保持着下巴脫臼的姿勢,只是那一雙幽藍的眸瞳裡已經透出了一股能夠看穿人心的光澤。
淮清洛眸光流轉,突然微微拂下身去,臉倒映在他的瞳仁中,緩緩吐出了三個字。“淮清洛!”
淮清洛?淮清洛?這三個字暮野寒並不陌生,上一次在南朝宮庭裡他便聽那隻胖兔子說起過這個名字,白逸酃似乎愛這個人愛得緊,非她不娶一般,而這個女人又爲他處心積慮謀得帝王之位,可見得她待他也是真心實意。
暮野寒眼底微微浮出了一絲痛意,瞬間他挑起了眉頭,臉上露出了剛硬傲性,神情灼灼:“好,我同意!”
一雙纖細的手突然扼在他的下巴處,手一推間,下巴復了位,瞬間,他身子一反,抱住了她。淮清洛哪裡會想到剛復位的人反應那麼快,微微一失神,某人的脣已經吻了下來。
“這是盟定之吻,好督促你記得!”頭頂上,某人幽藍之眸,熠熠生輝。
原本在那裡隨時準備着爲自己那腹黑偉大的明大人保家衛航的瑞之華嘴巴張成了O型,想不到啊想不到,明大人的男人緣可真好,那麼怪癖的玉少爺被他收復了不說,就連這個屠克爾的天狐王子都被收服了!
此時還在上面剔牙剔得快樂的張瑾不再剔牙了,表情木訥。
淮清洛慢悠悠地將面前這個笑容可鞠的男人輕輕地推開,斯
斯文文道:“交易既然達成,那你給我一個人如何?”
“他?”暮野寒瞥了一眼淮清洛,“隨你處置!”
淮清洛帶着一臉冷笑,慢慢地坐了起來,旁邊的暮野寒已經攬住了她的腰,右手將她一攬便將她拉到了前面,下巴抵着她的肩窩,目光對着旁邊的瑞之華道:“你家大人已經投了降,你呢?”
瑞之華僵硬的下巴總算復了位,他怔怔地望着淮清洛,“明大人,你當真要投降?”
淮清洛慢悠悠地擡頭望了天:“我覺得,投降是可以的!”
“我覺得投降不可以,投降可恥,那麼多兄弟等着你回去呢!”瑞之華厲聲呵斥,聲音悲憤。坐在淮清洛身邊的暮野寒睨了他一眼,側頭盯着淮清洛:“你想讓我放走他還是……”
淮清洛笑笑,望了望面前這個前不久還跟她水火不相融的二世祖,突然慢悠悠地道:“我覺得吧——”頓了頓。
瑞之華大罵:“老子絕不投降,要殺要剮,隨便你!”
淮清洛卻跟沒有聽到一般:“我覺得吧——”
“你別婆婆媽媽的,你一刀下來,老子最多頭上多一個疤,十八年後又是好漢!”瑞之華跺腳。
“我覺得吧——”淮清洛還是裝死,“還真應該給他頭上多一個疤!”語畢,手指一彈,瑞之華從未離過手的大刀突然被那力量激着立了起來,砰的一聲大刀面徑直往瑞之華的前額拍去。
那邊的速度太快,瑞之華根本就來不及反抗,整個人在馬背上搖搖晃晃,栽了下去。
暮野寒微微挑眉,原本以爲淮清洛定會說,我覺得吧,放了比較好,想不到她竟然沉吟了半天,竟指出了這麼一句話,“想不到你還當真捨得!”
“有舍必有得,有得纔有舍,這小子是瑞大將軍的兒子,留着有用!”淮清洛微笑,不再看趴在地上跟狗吃屎一樣的瑞之華。
淮清洛在衆人異樣的目光中慢慢往前走着,張瑾還保持着剔牙的姿勢睨着她,被淮清洛欺負得不成人樣的屠克爾兵們暗暗的呸了一聲,滿城的百姓們也用厭惡、憎恨的目光瞪着她。
此時她輕而易舉的投誠直接佐證了他們隨意的猜想:明明南兵已經大捷在握,明明滿城一直是很安全的地方,明明滿城地勢就是易守不易攻,可爲什麼現在卻淪爲了陷城,原因無他,就是因爲有一個賣國賊。
淮清洛對那些厭惡的目光直接選擇了忽視,大步往前衝:“真是憋壞了,快點,快點——”
暮野寒是何等心機的人,自然不會真正完全毫無防備地由着她胡亂跑,如今見她在前面飛馳一般的行走,自己也加快了速度,跟在後面淡淡提醒:“明大人這是要去哪裡?”
某位對不標準的普通話向來不太感冒的明大人表示沒有聽到,繼續在前面狂奔。
暮野寒臉色越來越難看。
就在淮清洛帶着暮四王子和他身後的百餘士兵圍着滿城跑了大半圈的時候,暮四王子怒了,身子一騰,便想攔住淮清洛的去向。
結果淮清洛身形一閃,一溜煙便往一個小暗室裡衝了進去,留下暮野寒在那裡盯着恭廁發着呆。她奔得那麼急,那麼那麼急,就是爲了入廁?他堂堂四王子追她這麼辛苦,這麼這麼辛苦,就是過來看着她入廁?
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