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蜜沉浸在自己恐懼的情緒裡面,所以她並沒有察覺到,被她抱着的唐弈琛,在聽到她用近乎哽咽着的聲音說出來的那些話時,渾身僵硬,而且冰涼。
唐弈琛動了動脣,但是喉嚨就像是被沾了水的棉花堵住似的,一句安慰甄蜜的話,都說不出來,說一個字,都覺得艱難。
唐弈琛的腦海,浮現出的是,十年前甄蜜追他的畫面,他就坐在車裡面,車後座,車窗開着,身後小小的甄蜜,哭着叫他的名字,他讓唐士延的人車子停下來,但是沒人聽他的話,非但如此,他們還加快了車速,他和她的距離越來越遠,他眼看着甄蜜越來越小,奔跑着的她,變成了一點,最後消失不見,但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在他離開之後,竟發生了那樣的悲劇。
唐弈琛想着那些的時候,耳畔是甄蜜哽咽着說有好多血的聲音,唐弈琛感覺,自己脫光了衣服,站在冰天雪地裡,被人潑了盤冷水,渾身上下,在瞬間冷凍成冰。
唐弈琛僵硬的雙手也抱着甄蜜,他坐着,也將甄蜜拉了起來,兩人就那樣擁抱着,好一會,唐弈琛才調整好自己紊亂的思緒和心情,讓自己平靜了一些,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我在呢,不要害怕,我就在這裡,一直都在你身邊陪着你呢,這就是個夢,只是個夢而已,不要害怕。”
唐弈琛輕拍着甄蜜的背,就像安慰小孩子似的哄着甄蜜,而實際上,他的內心,比甄蜜更加忐忑不安。
“沒事的,沒事的。”
唐弈琛捧着甄蜜的臉,看着她眼睛裡面隱忍着的淚花,伸手想要替她擦掉,但是他的雙手又冰冷又僵硬,不受控制,唐弈琛擔心甄蜜看出端倪,又將甄蜜摟在了懷中,很緊很緊。
他的話,好像是安慰甄蜜,又好像是對自己說的。
甄蜜倒是沒有哭,但是過了好一會,她的情緒才漸漸平靜穩定了下來,她靠在唐弈琛懷中,聽着他平穩有力的心跳,頭頂是他的呼吸,甄蜜拽着他的衣裳,聞着他身上獨有的氣息,只覺得安心,就這樣再次在他的懷中,睡了過去。
唐弈琛察覺到甄蜜睡着後,扶着她再次躺下,他看着她白淨的小臉,在燈光下,如凝脂白玉一般,細膩的很,她的眼角和睫毛上都掛着淚痕,有一種說不出的柔弱,讓人心疼,唐弈琛看着,越發的心煩氣躁。
他替甄蜜掖了掖被子,原先的睏意,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再次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越來越大的雪花,心情無論如何也平靜不下來,他拿着手機,看了眼牀上再次熟睡,但是卻因爲先前的那個噩夢,緊擰着眉頭的甄蜜,轉身進了洗手間,他小心的將門關上,坐在浴缸邊上,找到甄宏遠的電話,猶豫了片刻,還是打了過去。
電話響了幾聲後,那邊有人接起,許是被他的電話給吵醒,那邊的人,說話的聲音,還蒙着幾分睡意。
“爸,是不是吵到您了?對不起,這麼晚給您打電話,我心情有點亂,不是,是亂糟糟的,蜜蜜剛剛做噩夢了,夢到了那場車禍,我很害怕,我怕會失去她。”
唐弈琛是真的害怕,緊握着手機,完全沒了平日裡的淡然和從容。
唐弈琛讓人訂的是早上十點多的高鐵,甄蜜是七點多醒的,她醒來的時候,身側的唐弈琛並不在,她從牀上坐了起來,看到在盥洗臺前,對着鏡子刮鬍子的那個男人,放下心來,臉上露出了笑容,她就赤腳站在洗手間門口,微笑着看唐弈琛刮鬍子,甜蜜又幸福。
“擔心我一個人把你扔這裡回去啊。”
唐弈琛拿了毛巾,把嘴巴和臉上的泡泡擦乾淨,回頭看着就在門口站着的甄蜜,對着她笑笑。
洗手間的牆壁上,掛了一面好大的鏡子,甄蜜剛走過來的時候,他就在鏡子靠下面的邊緣,看到了甄蜜赤着的雪白的小腳丫子。
房間裡面鋪着一層厚厚的絨毯,而且還有地暖,踩在上面,也不會有涼意,所以唐弈琛也就由着甄蜜。
甄蜜撇了撇嘴,做了個鬼臉,回房間穿上了自己的鞋子,唐弈琛剛好從洗手間裡面出來,“我纔不擔心呢。”
甄蜜臉上的笑容,哪裡有絲毫的擔憂,她湊近唐弈琛,見他臉色並不是很好,眼睛裡面還有血絲,不由皺起了眉頭,擔心道:“昨晚上沒睡好嗎?”
唐弈琛伸手揉了揉眼睛,笑了,“有那麼明顯嗎?確實沒睡好。”
唐弈琛昨晚上,壓根就沒怎麼睡。
守着甄蜜,好不容易在她身上趴着睡過去了,甄蜜又被噩夢給驚醒了,把他也給弄醒了,而且是徹底弄醒了,那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半,差不多兩點了,他給甄宏遠打了個電話,聊了許久,之後躺在牀上,一直就沒睡過去,他見自己睡不着,也沒有睡意,就起牀了。
“是不是因爲我?對不起啊。”
甄蜜仰頭看着唐弈琛,一臉的愧疚,“我當時確實頭疼的有些難受,是不是讓你擔心了?我一想起過去的事情,腦子裡面就會閃過許多亂七八糟的鏡頭,就和放電影似的,我要仔細想,就會頭疼,不過睡一覺就好,我現在已經沒事了,你不用擔心我了,你看我現在不好好的嗎?”
甄蜜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在唐弈琛跟前轉了一圈,他本來還在想找什麼藉口解釋昨晚沒睡好的事情,甄蜜都替他想好了。
他看着甄蜜臉上燦爛的笑容,沒提昨晚噩夢的事情,心情放鬆了許多,伸手捏了捏她的臉,“確實不用擔心,不論去哪裡,我就算把自己忘記了,也不會忘記帶你的,不論去哪裡,我都帶着你,必須帶着你。”
甄蜜笑着點頭,那雙漂亮的眼睛,就好像鑲嵌着寶石似的。
甄蜜沒有告訴唐弈琛,她醒來,四下找他,並不是因爲她害怕他扔下自己一個人,而是想到昨晚的噩夢,依舊心有餘悸,想要立馬見到唐弈琛。
她沒有告訴唐弈琛,昨晚她夢到的,並不只是個噩夢而已,而是她曾經經歷過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