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點整。
“砰!”一朵絢爛的煙火在遊輪頂部綻放開,漂亮到極致。
火光映襯在每個人略帶興奮的臉上。
鹿野和那個女孩一起被推入了海水中,寶藍色的裙襬在海面上起起伏伏,最後被漩渦捲入海底深處。
“鹿野!”
喬酒歌忽然覺得自己的世界一片天昏地暗,她奮力掙脫了保鏢的鉗制,拼命撞開了安保中心的大門,一頭扎進了滿是鹹腥的海風中。
隨着第一朵煙花的騰空,煙火晚會正式開始了。
甲板上的人羣太過興奮,一下子炸開了,高陽被打得渾身青紫,瑟瑟發抖地蜷縮在地上,瘋狂的人羣不斷從他的身上踩過。
他動了動手指,擦去了鼻子裡流淌下的鮮血,不甘心地嘆了口氣。
他試着偏過頭在欄杆邊上尋找鹿野的蹤跡,可是周圍除了雜亂的腳步,他什麼也沒有看到。
很快,他變得想看也看不了了。
因爲有個女人從他身上踩過去的時候,細高跟戳進了他的眼睛裡,他瞎了。
他沒有喬酒歌的變態體質,他也深知自己肯定熬不過這一劫了,只是覺得有些不甘心,他這輩子和大鬼小鬼鬥了無數次,沒想到最後會死在一羣人的腳下。
他的臉上沾滿了血污,腦袋一吹海風,一跳一跳地疼。
喬酒歌恍恍惚惚地衝進了人堆裡,發現躺在血泊中的高陽。
他那麼愛惜自己的一個人,現在就像個破爛娃娃似的躺在甲板上,左腿的形狀很奇怪,應該是骨骼被踩地錯位了。
喬酒歌只覺得心尖一疼,整個人像是窒息了似的,腿一軟,跪在了高陽身邊。
“師兄,師兄,你醒醒!”她的眼淚像是絕了堤似的,一串一串地滾落早高陽的臉頰上,熾熱滾燙。
她小心翼翼地抱起了高陽的腦袋,讓他以一個舒服的姿勢枕在自己的懷裡。
煙火不斷騰空,炸裂的時候像極了花朵,消散的時候,什麼也不剩了。
甲板上的人羣又亂又雜,毫無秩序可言,隨時隨地都在尋找機會從喬酒歌的身上碾過去。
她什麼都不管了,就這麼抱着高陽抽噎。
她恨極了煙火!
她的臉上還沾着一抹血污,血是高陽的血。她身上也疼,慌亂中不知是誰踹了她一腳,她想要把高陽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可她壓根就拖不動高陽,有人踩他,她就只能匍匐着身子幫他擋着。
饒是這樣,高陽的內臟還是受到了損傷。
他擡手動了動,提起半口氣,想要對喬酒歌說些什麼。
可那隻手舉到一半,就耷拉了下來,就連剩下的那口氣,也沒了。
喬酒歌哭得昏天暗地,渾渾噩噩中,只覺得胸口針扎似的刺疼,低頭一看,她和鹿野之間的那條血契線也斷了。
白色光芒化爲了點點熒光,伴着煙火一起消散在了空中。
漂亮而又沉痛。
高陽死了,鹿野也死了。
喬酒歌覺得,自己也死了。
正當她自暴自棄的時候,有人提着她的後領用力一扯。
“你還趴在這裡幹什麼,你瘋了麼!”
那人是小嶽,她的雙眼通紅通紅的,長髮亂糟糟地耷拉着,她在劫難中掙扎求生,看見喬酒歌,又只能折返回來拼命帶她離開這裡。
喬酒歌的手被小嶽抓着,掌心溼漉漉的,不知道是淚還是血。
她的嘴脣動了動,“小嶽,他們都死了。”
小嶽強忍住眼淚,她不能崩潰,不然誰來救小酒?她裝作不經意地看了一眼高陽的屍體,哽咽道:“死了就死了,小酒你不是驅魔師麼,人是死了,魂魄還在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有你保住了自己,纔有資格想辦法救他們。”
喬酒歌的雙眼無光,絢爛的煙火印在她毫無生氣的瞳孔裡,炸開的時候,連帶着把她也拖入了絕望的深淵裡。
小嶽費盡全力,才把她拉倒一個相對安全的角落裡。
這時候,小嶽終於也剋制不住了,她抱着喬酒歌嚎啕大哭了起來,來勢洶洶,眼淚幾乎把她的肩膀染溼。
“怎麼會變成這樣……”直到現在,她還是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她用力地抱了抱喬酒歌,想要給她溫暖。
喬酒歌輕輕地推開了她,臉上帶着淚痕,卻面無表情。
小嶽注意到了她手腕上的黑色手印,抓着她的手不斷追問。“你這又是怎麼回事?”
喬酒歌不理會她,像個行屍走肉一樣又朝着甲板走過去,嘴裡不斷喃喃着,“他還在海底,他還在海底等我。”
小嶽扯住喬酒歌的手腕,想要攔住她,嘴裡卻不自覺地在追問,“誰在海底?”
喬酒歌滿臉悲哀地苦笑了一聲,“鹿野啊,鹿野還在海底,他在等着我去救他。”
小嶽一愣,怪不得剛纔喬酒歌說,他們都死了,原來,不止是高陽……
“你不能去!跳下海就是死!我不准你去,小酒,你清醒一些!”小嶽拼了命地攔着喬酒歌。
拐角處傳來凌亂的腳步聲,幾個黑衣人透過舷窗,看到了喬酒歌和小嶽。
領頭的那個男人揚起嘴角,笑了笑,“原來在這裡。”
他不動聲色地朝着身後揮了揮手,幾個身材魁梧得保鏢得到了命令,立刻衝了出去,綁住了喬酒歌和小嶽。
她們此刻萬念俱灰,連反抗也顯得單薄無力。
小嶽緊抿嘴角,知道她們遇到了大麻煩。
僱兇殺人。
有人讓這些人混上游輪,製造混亂,爲的就是在不知不覺中處理掉喬酒歌和鹿野。
此時,喬酒歌還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的逼近,還在喃喃着:“我要去海里,去海里救他……”
那黑衣人嗤笑一聲,“去海里?這點願望我還是會滿足你的。”
很快,喬酒歌和小嶽就被他們押送到了一處偏僻的地方,兩人緊靠欄杆,黑洞洞的槍口就頂在她們的後腦勺上。
“老大,這個女人怎麼處置?”那人指了指小嶽,畢竟這次小嶽並不在他們處理的名單上。
那黑衣人摘下墨鏡,滿不在乎道:“一併做了吧。”
在那人摘下墨鏡的那一刻,喬酒歌總算是認出了那個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