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炚看了眼悠閒自在的孔雀夫人巫雅,心裡泛起怒意,而蕭衍對這些事情似乎早已經司空見慣,向巫雅道:“上次,這個陣式出來,陣內似乎並沒有這個白衣女子,夫人,你將她藏得很好。”
巫雅道:“這女子乃是我請來的天女,不到關鍵時候,自然是不能露面的。”
“原來夫人是有幫手,之前還當夫人自己上戰。像這樣莫名其妙的女子,實在沒有資格與陳留公主邀陣。”唐環忍不住接了句。
巫雅捂着嘴巴輕輕一笑,“她有沒有資格,且看她的實力。況且,尉遲靖不是一樣邀請了幫手嗎?”
唐環氣結,翟白和聶玉郎只不過是武林高手而已,與劉凌兒這種能一樣嗎?
不過現在說什麼也都晚了,唐環只在心裡罵了聲,“好個卑鄙小人!”
正說到這裡,忽然看到尉遲靖的一枚銅錢擊出,恰巧由人牆的“鬼眼”處擊出,尚未落地,便見那銅錢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中。而站在此“鬼眼”附近的翟白卻似乎忽然找到了出口,在金鑼再次襲擊他的時候,也恰是陣形變化的時候,因爲銅錢所指引的那個方向,露出一抹縫隙,翟白自然不會放過,立刻從縫隙裡擠了出來。
然後看到人牆變幻,尉遲靖與聶玉郎依舊被圍在中間,到了陣外,並不覺得此陣有多麼的可怕,大不了把這些使金鑼者全部殺了的好!
翟白雖然已經身負多處傷,此時卻是咬牙,提劍往人牆衝去。
只見金鑼齊刷刷下來,與翟白鬥在一陣。
“這個老頭子真討厭,既然已經衝到了陣外,就好好的去保命好了,居然還想着去殺人!”巫雅說着,手中已經扣了手決,顯然打算助陣。巫雅這廂還有巫雅可以助陣,而尉遲靖這廂卻無人再能助陣,夏炚忙喝了聲,“夫人且慢!”
說着向翟白道:“白老爺子,您即已經從陣中出來,可見靖兒能夠應對,且來向我們解說一下此陣內部到底如何?唐”
翟白倒清楚尉遲靖在夏炚心目中的位置,料想他如此必有原因,於是長劍虛晃一招,跳下來,到了陣外,遠遠地倒是向唐環抱了一拳,“唐大人!”
唐環連忙道:“白老爺子,陣內懷況如何?”
翟白又向夏炚施了一禮,接着道:“陣內此時銅牆鐵臂,道路錯綜,該是一個很厲害的迷宮。公主以銅錢之力打出一個缺口,我因此擠出陣來。只是公主和聶兄——”
夏炚道:“既然靖兒能以銅錢之力打出缺口,可見她對此陣已經胸有成竹,白老爺子莫急。來人呀,喚太醫來爲白老爺子治傷。”
……這邊廂夏炚白老爺子被賜座休息,那邊廂巫雅卻笑得有些陰森,“夏君,您此話說得過早。尉遲靖不過是無意間打出一個缺口而已,她自個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出來,完全是一個未知數呢?說不定,她永遠也出不來了。”
此時,過去了大約一個多時辰,清晨的寒意剛剛退下。
一個奴婢嘟嚷道:“夫人來得太急,公主連早膳都沒有用過。”
夏炚道:“原來靖兒沒有用早膳嗎?那朕猜,她一定趕得及午膳。”
蕭衍道:“夏兄,話說得過大了。”
夏炚也不理蕭衍,在他看來,一個堂堂帝王,居然爲了自己的寵妾,耗費心力,跑到別人的地盤兒撒野,就爲了給自己的寵妾出口氣?這真是太好笑了!
卻見陣內的尉遲靖,銅錢再次出擊。
這次卻直擊在五十六人中,其中一人的印堂。
那人啊地叫了一聲,忽然從人牆裡歪了出來,人牆上剎那間撕裂一個大口子,尉遲靖便準備從此裂口中出來,可是她忽然又想到了什麼似的,驀然停住腳步,眼睜睜看着被打擊的那人又在其他衆人的合力下,拉回人牆,使陣法重新恢復。
唐環可惜道:“唉呀!怎會忽然猶豫起來?”
夏炚卻似是很明瞭,“唐大人,想必靖兒知道聶玉郎還在陣中,不忍心獨自逃出,因此纔沒有趁此機會出來。不過她連續擊出兩個缺口,可見對此陣已經瞭然於心,唐大人不必擔心。”
夏炚對尉遲靖的本事是有些瞭解的,這個神鬼陣乍看固然是挺厲害的,可是比起曾經的君山大陣、天燼大墓和倒陰陽八卦陣實在不算什麼,夏炚氣定神閒,令唐環和翟白等人都安心了些,卻讓蕭衍皺起了眉頭,而巫雅的臉上也沒有了笑容。
夏炚卻注意到另外一件事,以前,尉遲靖的銅錢打出去,總是收不回來,需要在戰後清理戰場,重新將它們一個個的找回來。但是現在,她卻可以輕易將銅錢收回,彷彿是用一根線牽引着似的,而銅錢的走向更加準備靈活。他稍微一想便也明白了,尉遲靖一直是會使用一種針技的。
就是曾經在君山下與黑熊習練的針技,針被引線控制,可當成是武器保護自己。
她現在不過是把針,換成了銅錢而已。
而尉遲靖不從陣中走出,果然是爲了聶玉郎。
先前她已經助翟白躍陣,她相信自己也能救得了聶玉郎。
用自己的卦鉢卜算了一會兒,計算出正確的方位,確定聶玉郎的方向,然後一步一步往聶玉郎接近。
這個過程雖然緩慢,然而卻是順利的。
大約兩柱香後,她終於通過錯綜複雜的各方向通道,達到了聶玉郎所在的通道,這的確讓巫雅震驚,她的面色更加難看了。在此之前,其實她也進入過惡鬼陣,就是想親自試試,此陣到底難不難,當時天女劉凌兒甚至根本沒有入陣,就是說當時的陣法,沒有此時的陣法這樣堅實牢固,也沒有此時變幻多端。
可是巫雅被困在陣中一天一夜不曾出來,她根本就找不到出路,好在她進入之前就備好了乾糧和水,雖然寂寞了點並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
可尉遲靖居然在劉凌兒入陣後,救出翟白,並且能在龐大的迷宮中,尋找到另一個夥伴所在的通道,這簡直就是——
巫雅心裡頭對尉遲靖的本事是佩服的,同樣也是嫉妒的,恨的!
再說通道內,聶玉郎和劉凌兒,都已經看到了尉遲靖。
劉凌兒與聶玉郎纏鬥,但並沒有完全忽略陣中變化,這時虛晃一招,跳到了聶玉郎的身後。
這樣一來,聶玉郎與尉遲靖便在同一方向,而劉凌兒面對着他們,劉凌兒的目光冷冷,盯視着他們,人卻往後退着,之後忽然拐進一個通道,不見了。
聶玉郎所在的這個通道內,並沒有鬼眼,不再害怕鬼眼光束的燒灼,尉遲靖總算能夠站直身子走路,“聶大哥,我們出去吧。”
聶玉郎的目光猶自看着劉凌兒消失的地方。
“公主,求你見事。”
尉遲靖有點兒茫然,“何事?”
“我看上這個女的了,你出去後,能不能跟夏君商量一下,讓他和蕭衍要了這個女的過來賞給我。”
尉遲靖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聶玉郎,這都啥時候了,他居然在想這等好事?
忍不住擡手在他腦袋上狠狠地敲了下,“這般惡羅煞,你確信你能夠壓得住?”
“惡羅煞纔好玩。”聶玉郎不以爲然。
尉遲靖懶得與他胡扯,在觀察了半晌後,手中的銅錢再次出手。
這次,果然此陣裂開一個大口子。
聶玉郎心裡想着風花雪月的事兒,手底下不含糊,扯着尉遲靖的一條臂膀,二人一個縱躍,就出了陣。出陣之時大概還覺得不憤,聶玉郎的大刀吹向了人牆中一人的腰,待得他們出陣後,那人牆再也支持不住,嘩啦倒下一大片,狀極狼狽,但是聶玉郎盯了半晌,都沒看見劉凌兒從陣中出來,她好像忽然就這麼消失了,又好像原本就是此陣中產生的幻象。
一想到幻象二字,聶玉郎的心裡就非常難受,好不容易看上一個女子,莫不真的是不存在?
這時,夏炚早已經讓人備好了御膳在屋中。
見尉遲靖從陣中出來,連忙道:“靖兒累不累?先去吃飯吧。”
尉遲靖看了眼巫雅,只見她也正在看着她,神情中含着冷笑,然而並沒有被氣瘋。
尉遲靖只是向她點點頭,便算打過招呼了。
夏炚像是纔想起他們似的,道:“蕭齊君,朕已經吩咐過了,你和孔雀夫人午膳備於你們現居的宮殿。”
今日,他要和尉遲靖一起用膳,讓尉遲靖安全的用膳。
蕭衍自也不會自討沒趣,只道了聲,“謝了。”
便牽了孔雀公主的手向院外走去。
在飯桌上,尉遲靖提起了劉成風之女劉凌兒,夏炚也略感驚訝,真是沒想到,劉凌兒會出現在這樣的地方。又道:“劉家對敬恆皇帝曹煜向來忠誠得很,此次雖然是隨着蕭齊君出現的,恐怕還是受了曹煜的指使而已。上次揭露石隱的時候,居然又被曹煜跑掉了,真是太可惜了。”
尉遲靖卻是若有所思道:“曹煜此人心機深沉得很,他此時不去邾國,反而來到天燼,絕對是別有用心。”
“呵呵,大概是因爲邾國有尹鉉坐陣,尹鉉固然是邾國最大的敵人,或者說是曹炟最大的敵人,然而也是最厲害的護國者,若他不願意,誰能犯邾國?經過了這麼多事,很顯然,尹鉉是不會再讓曹煜有任何的喘息之機,曹煜只好來到天燼玩玩了,不過,我這裡可沒有什麼好玩的。”
“那倒是,你這裡無聊死了!”尉遲靖笑着說。
因爲這次惡鬼陣的事情,導致夏炚對於孔雀公主這種突然襲擊法很是反感,給尉遲靖的宮院周圍加派了很多的侍衛,按照夏炚的說法,不管是陣大陣小,只要比過了就是要有結果,這惡鬼陣的結果便是尉遲靖與孔雀夫人比式後的結果,顯然,尉遲靖贏了。
他吩咐守着宮苑的侍衛,不許巫雅再踏入尉遲靖所居之處半步。
當天晚膳後,孔雀夫人巫雅便鬱鬱不樂地坐在鏡子前,一雙眼睛幽幽地盯着鏡子裡的自己。
蕭衍走了過來,在她的身邊坐
下,輕輕地擰了下她的臉蛋,“勝敗乃兵家常事,不會因爲今日的失敗就沮喪吧?”
巫雅心情不好,不搭理他。
又聽得他道;“雅兒,這陳留公主原來大有來頭,你先前也不向朕說清楚,朕若是早知道情況,卻不一定同意你來胡鬧。”
“什麼大有來頭?不就是個外室之女嗎?比起我原本是公主的身份,她算得了什麼?而且我怎麼就是胡鬧了!你原本不也是要不要將兵器賣給夏炚而猶豫嗎?我輸了,大不了你與他繼續交易好了,我若贏了,你便有理由拒絕他,我都是一心一意爲你着想,你倒好,站在別人那邊兒,胳膊肘往外拐。”
蕭衍被她說得笑了起來,卻道:“倒是朕胳膊肘往外拐了?朕是擔心你。朕瞧着那尉遲靖的本事,絕不止於此,你與你們請來的那位什麼天女,絕非她的對手。”
“你懂什麼?在這風水數術界,可沒有什麼真正的高低之分。有時候,看起來無敵的高手,偏就輸在一個小小的人物手上,而有些你覺得術技低微的小輩,卻有可能藏着致命的絕技,很多事不能光看表面。”
“你還有後着?”
“不告訴你。”巫雅又繼續道:“而且,蕭齊的冬天一點都不好玩,冰天雪地的,不如這小四河,冷則冷亦,卻還是有美的地方。要不然,我們今年在此過冬吧,我最喜歡看到夏君對你言聽計從的樣子,讓人心裡大爲爽快。”
蕭衍點點頭,“嗯,朕也想看他這樣子,可是他有這樣子嗎?朕見他高傲得很,倒像是我有求他來着。”
“所以啊!我這次一定要打敗尉遲靖,讓他必須在你的面前這樣子,我們才能看到他這樣子啊!”
蕭衍覺得這有點困難,但是愛妾愛玩,他既然有權有閒又有錢,陪着玩玩也沒什麼了。
不過,這個尉遲靖,倒真的是個難得的女子。
她在陣中,明明有機會出來,卻還是要將夥伴救出來,纔出來呢。
嗯,有點意思。
……蕭衍想了想又道:“既然雅兒亦是覺得,這小四河坤城的風景還不錯,那不如明天我們再出去玩玩,反而那尉遲靖,被夏炚派人將宮苑圍成了鐵桶不得自由,比之你我,她可是辛苦多了。”
蕭衍會開解人,果然巫雅高興起來,“好,明天出去玩!先讓尉遲靖白白的緊張幾天!”
說起來這坤城,據說原本就是一個牧場,因爲四周水草豐茂,而漸漸地形成集市,一大片草原踏成了光突突的平地,接着平地起高樓,成爲這千里之內非常發達富饒的一個地方,這也是夏炚當初選擇坤城爲帝都的原因之一。
他一路由南往北打來,帶着隊伍穿越黑山白水,吃了不少苦頭,要麼說邾國是塊大肥肉,人人都想叼一口,實在是邾國無論是風景及建設,風氣文化等,都比小四河這些未開化的地方好太多,不過自從夏炚以坤城爲帝都後,在這裡仿照從前天燼國的習俗,修建了新的皇城,坤城周圍和街道上也都植了只有在南邊兒纔會出現的樹木。
而坤城也真的就是一塊寶地,稍加修飾,已經頗具美麗,再經夏炚一打扮,硬生生的從北邊兒小土妞,變成了南邊兒的大家閨秀,頗有些氣勢。
蕭衍將這些改變看在眼裡,不得不感嘆,夏炚卻爲帝王之才。
今次他們卻是便服低調而來,身邊只帶了四個侍衛而已,二人悠閒地走在人羣中,巫雅時不時地停下來,被路兩邊的小攤兒吸引,最後看中了一串狼牙,拿在手裡道:“這狼牙好大,應該都是從大狼的嘴裡拔出來的,狼這種動物很是兇猛,你戴着它在身上,能避煞。”
說着將那串狼牙戴在了蕭衍的身上,蕭衍低頭看着這女子的臉不,她有時候是很刁蠻任性,但有時候也的確會爲他着想。
再加上她的妖媚和怪異,這正是令他着迷的地方。
此時幸福一笑,“即是這麼好的東西,你自己留着纔是。”
巫雅道:“切,我這麼厲害,誰能傷得了我?”
正說着,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人羣裡。巫雅愣了下,待要看仔細時,卻見那人影又淹沒在人羣中了。
不過巫雅確定自己看到了那人。
眼珠轉了轉,她忽然捂着肚子苦着臉道:“夫君,我要出恭。”
蕭衍便往四處看,找能夠出恭的地方。
巫雅道:“你去那個杏花村老店等着我,我一會上去。”說着指指前面,他們本來就是說要嚐嚐這家老店的美食的。
見蕭衍點頭,巫雅一溜煙地跑到了一個小巷中。
見蕭衍在原地站了下,便往老店而去,巫雅這才鬆了口氣。
往四周看了看才道:“出來吧,我剛纔看到你了,我知道你也看到我了。”
只見一個黑影從天而降,落在她的面前,此人面容陰聿,帶着冷漠和剛硬。
正是很久未見的姬風。
巫雅見他雖然還是那身黑衣裳,但是明顯
比先前瘦了不少,冷哧道:“看起來,你甩了我,也沒見得就比我過得好。現在隔哪兒混着呢?莫不是混不下去了,又回來找我?告訴你,我現在可是蕭齊王的孔雀夫人,不能像以前那般自由,想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了,你莫要來找擾我的好事兒。”
姬風的臉上,勉強地扯出一抹冷笑,“你過得開心就好。”
只短短一句話,卻讓巫雅愣了下,接着惱怒地道:“我開心不開心,關你屁事啊!姬風,自從認識你,我就覺得我倒了八輩兒黴,現在好了,你肯放了我,我很感激你呀!不過請你自覺點,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
二人這幾年一起經歷過的風風雨雨,歷歷在目,姬風的心頭閃過一抹疼痛,伸手便想撫上巫雅的臉。
被巫雅一偏身閃過了,有點厭惡地道:“你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何事?”
姬風道:“幫我們救一個人。”
就這樣,巫雅隨着姬風,來到了一個隱秘的小院。
開門的女子,一身民婦打扮,的確也是個三十來歲的民婦,豐滿而好客,把人讓進門後,就忙着去燒熱水了。
姬風卻帶着巫雅從後門出來,經過一個狹長的巷道,進了另一個院子,此院卻頗爲華貴,明顯剛纔他們是從後門進來的。
尚未走到院中幾步,便聽到一聲淒厲的慘叫……
“啊——啊——讓我死,讓我死!”
這聲音竟好像是男人和女人同時發出來的混雜着的聲音,當真將巫雅都嚇了一跳,轉目看着姬風,道:“這人是中邪了嗎?我巫雅可不是隨便一個人,就有資格讓我替他驅邪的,我是巫師,不是驅邪師,你莫要找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