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女子青絲凌亂,面色蒼白如雪,臉頰紅腫,絕望的淚珠肆意淌着,模樣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男人又氣又痛,陰冷的眸子剎那間充血,變得猩紅,散發着前所未有的濃濃的殺意,渾身似乎沸騰了一般,此時的他完全喪失理智,而他手上的劍泛着刺目的寒光。
聞訊,任知荃扭頭,被他黑瞳裡噬人的憤怒,竟嚇得踉蹌翻身,跌到一邊去,“你——”
“不知死活的混帳東西!”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頓時腳上生風,似乎凝聚着全部的力道,一腳踹飛任知荃,他猶不解氣,手上飛劍過去,徑直釘死方纔碰賀樁肚兜的手腕,霎時屋裡驚起沖天的鬼哭狼嚎。
可當他看到那劍柄之下刻着的兩字,竟一時懵了。
樊絡劍,他曾在遠在千里之外的京都見過,且還是在御前,而持劍之人,乃萬里挑一的大人物——北定神侯是也!
當年遠遠一瞥,便覺此人非同一般,任知荃一剎手足發麻,額前大汗淋漓,肝兒顫得厲害!
屋裡一片狼藉,而她瘦弱的身子就酥軟無力地置於這片破敗之間,猶如失了魂般楞在原地,衣不蔽體,瘦削的小臉貼着冰冷的地面,眉目無神,清淚獨垂,直滲入人的心底裡去。
男人已有一月多未見她,沒想到再見,她竟又被歹人百般欺辱了去!
想她嬌弱無力的身子,該是怎樣的恐懼與孤苦?
外頭老王還在打殺中,男人只覺噬心般的痛,痛得呼吸急促,忙脫下外衫罩着她。
豈料一碰到她,她瘋了似的想要逃竄,而她已使不出什麼力道,虛弱地掙扎,“別碰我!別碰我!”
她根本認不出眼前人了!
這樣的認知直叫男人心底猛然豁出一道深深的口子來,他伸手一把抱住她,緊緊咬着牙,纔將心口的憂痛吞進肚子裡,放低聲音道,
“對不起,樁兒,我來晚了,對不起,別怕。我保證,以後只要有我在,絕不會有人敢欺負你!”
“不,你走開!別碰我!”她猶在掙扎,痛苦而絕望。
男人伸手捧着她的臉,要她直視自己,“樁兒,你看清楚,是我,沒人再欺負你了,別怕,別怕……”
她這纔有了些清醒的意識,臉上頓時梨花帶雨,脣角帶血道,“別碰我,我身上……髒!”
男人只覺鼻頭酸澀,柔聲道,“他沒玷污了你,樁兒不髒!別怕,他再也欺負不到你了,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賀樁總算穩定了些,卻又猛然想起什麼,聲線哽咽,“相、相公,任知府要殺你,你快走!我的襖子裡有錢,你拿了趕快逃,以後別回來了!”
她已是清白難保,性命堪憂,在這緊要關頭,卻先惦記着自己。
男人早已情繫於她,卻從未如此刻般,想一輩子把她捧在心尖兒。
患難夫妻,不管他此前情歸別處,以後,定不負她!
“我不逃!”男人開口便是果決拒絕,既然屢次伏地給不了她安定的日子,他便沒有理由繼續懦弱下去!
他眸子裡透着不送抗拒的堅定,深深凝視着她,不給她逃離軟弱的機會,一字一句道,
“樁兒,你聽好,我既是男兒,便有身爲男兒的尊嚴,既然他們不肯罷休,就沒有屢次忍讓的道理!我不僅要回慶豐鎮,還要你堂堂正正地活着!”
賀樁也舍不下他,“可是我會害了你!我的身份會連累到你,其實我是……”先太傅之女,罪臣之後!
沒有必要再瞞着了,只要他肯離開,只要他好好地活着,比什麼都重要!
“噓——別說!”她想說什麼,男人心知肚明,只捧着她受傷的雙手,眼底透過的殺意更深,又一閃而過,留給她的只有繾綣,
“樁兒,我能保你!你就是不用每日遮掩容顏,也不人敢打你的主意,即便你我無法廝守慶豐鎮,前途風雨無數,紛亂艱險,我也允諾於你——一室安寧、一世安穩!你可信我?”
她一怔,耳邊刀戟嘶喊不斷,而任知荃還被紮在那兒,“那他……?”
“那廝我自會處理,你放心,我定能做到全身而退,你唯一要做的便是全心全意地信我,嗯?”他目光灼灼,脣角揚着滿滿的自信。
興許是她深受重傷,氣弱不濟,她總覺得他有些陌生,不似以往的他。
難道以前是她太拘着他,真的令他太過屈辱?丟了他身爲七尺男兒的尊嚴?
她貌似又做錯了。
賀樁微微點頭,抓着他的手臂,碰着傷口又無力垂下,被他反手輕握,“我信你!”
男人見她精神萎靡,想她身子早已疲乏,恰好老王收拾完外頭的尾巴,人已進來了。
他伸指在她後腦點了一個穴位,輕輕把她攬在懷裡,道了句,“睡吧,等你醒來,所有事情都會解決掉了。”
言罷,起身抱起她,回頭狠狠地瞪了眼任知荃,這才吩咐老王,“我先帶樁兒去瞧郎中,這裡交給你!”
衙門旁邊不遠就有一家醫館,將軍沒有指示他不便動手,老王只把劍收了回來,冷冷瞅了任知荃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