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政府似乎有個特色,喜歡用老將,總以爲老將忠勇可靠,從關天培到楊芳,再到裕謙的確如此,但是這事並非絕對的,這個餘步雲就是個例外。在他年輕時,從把總、千總、遊擊、總兵升遷過程中,表現勇猛,被封爲“銳勇巴圖魯”。
“巴圖魯”在滿語當中就是勇士的意思,前面再加上“銳勇”兩字,那更是勇到了極點,是清朝給武將最高的稱號了。
但是,從他現在的表現來看,此人越老越不勇。
68歲的人,氣血已衰,其身體看上去還強鍵,但那只是一個架子,真要上了戰場,估計就是被人一槍捅死的料,再加上裕謙投海自盡,反襯出他更加的不忠不勇,所以照歷史是會在反擊戰中,因爲臨陣潰逃,導致朱貴孤軍奮戰,壯烈犧牲而最終承擔了所有失敗的責任,被道光處斬棄市。
現在的他,活着的壓力已經很大了,朝庭有人在參他,將鎮海、寧波失守的責任往他身上推,軍隊裡瀰漫着對他的不信任感,沒有哪個武將真心服他的指揮,鄉野裡則到處傳唱着對他不利的童謠。萬夫所指,人人都罵他是“逃跑巴圖魯”。
餘步雲雖努力裝作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但龍居士能從他的眼睛中讀到絕望。
對於他來說,想要洗清自身的一切罪名,唯有打幾場漂亮的仗,最好能收復寧波。否則的話,就算奕經反擊不失利,他也會被革職問罪。
由此看來,這個餘步雲願龍居士馬首是瞻,並非虛言假意,是基於他現在的處境的最佳選擇。
在他的身後兩位總兵一位副將。也應該是誠心誠意的。
總兵鄭鼎臣,是定海三總兵之一鄭國鴻之子。對於他來說,抗擊英夷既是國仇又是家恨。他恨不得殺盡英軍,以祭其父的在天之靈。
龍居士敏感的注意到,他站着的位置離餘步雲有點遠,他那滿臉煙塵的臉上,目光每次掠過餘步雲的後背時,總帶着一絲恨意。他恨餘提督見敵不救,讓他的父親戰死。
總兵段永福,是陝西長安人,鄉勇出身,從楊遇春轉戰直隸、河南,克道口、司寨,復滑縣,立下汗馬功勞。後又從楊芳徵回疆,賜號“利勇巴圖魯”。是員猛將。從此人的經歷看來,沒有太多的個人圖謀,思想比較單純,只想着早點收復寧波。
副將朱貴在歷史上記載得不多,屬於鴉片戰爭中隨大流的人物,沒有出衆的功勞,也沒有讓人詬病的大問題。最後盡了守土之責。
當個穿越人就是好啊,若是換作當代人,估計花上很多的時間,都沒辦法弄清楚這四員武將的真實意圖——這是中國人的特點,總是將話說得拐彎抹腳的,偶爾說一句真話,也會被當成玩笑話——既然可以確信他們是真心擁戴龍居士指揮這場寧波光復戰,那就好辦了。
不過。龍居士並不認爲,他可以拿下寧波。
還是一個實力對比的問題。
龍居士手中的“光頭軍”號稱有一萬,但其中能堪使用的就只有2000土著鐵血軍,其他的5000鄉勇,由於裝備的是刀矛,只能當守衛軍使用的
。而這四員武將下屬的總計八千人的綠營,戰鬥力合計還不如“光頭軍”的5000鄉勇。
英軍駐守寧波的兵力有4000人之多。再加上還有戰艦上的水兵可以支援。又是攻城戰,攻城戰術相對單一,基本上只能強攻。必須要有五倍於英軍的鐵血軍,即2萬以上,纔有拿下城池的把握。
從龍居士的觀察來看,訓練有素的鐵血軍,戰鬥力可以與英軍相當,經過自己訓練的鄉勇可以用以十當一,抗衡英軍。浙江的綠營還不如廣州,需要15倍於英軍的數量才能與之一戰。如此算來。所需的2萬鐵血軍如果要用綠營來補齊的話,需要1.8萬乘以15,即27萬人,纔能有收復寧波城的可能。
現在,綠營軍只有6千,數量差距實在太遠於遙遠。想要打陣地戰絕無可能,至於攻城戰,那更是想都不用想。
這個思考過程,龍居士當然不會和這四人去說,這四人並非他的部下,他沒有義務去教導他們。但是,氣可鼓不可泄,龍居士也不能說喪氣話,於是對四人道:“朝庭己派楊威將軍奕經主持抗夷大業。我等當盼將軍至,以復寧波。爲何急着進攻呢?”
“奕經那老賊誤國!”總兵鄭鼎臣怒發倒豎,“他在娘們的肚皮上,每日飲酒吟詩,哪知的有英夷?”
餘步雲也道:“奕經並非勇悍之將,既不懂夷情,又無實戰經驗,其人既便是到了,也是瞎指揮,必定誤國誤民。我等不能指望他。”
龍居士道:“貧僧聞得他在蘇州每日打探夷情,遍訪奇人異士,日夜圖謀,此乃,謀而後動的大將之風,我等不必妄自猜度,以傷我同仇敵愾的抗夷之風。”
“奕經若是真如國師所言,段某願將頭顱獻上,以正國法!”段永福發出一陣冷笑,他那魁梧的身體如鐵塔般立着,這冷笑他的嘴裡發出,格外有說服力。
龍居士不管這四人如何勸,他已經打定意義不當這個“出頭鳥”的。這個“出頭鳥”當不得啊,不僅吃力不討好,而且還註定了會失敗。他若是一敗,不僅平添無數傷亡,也毀了穿越集團在浙江的戰略。
四人見說不服龍居士,越發的焦急起來,鄭鼎臣跪了下去,痛哭流涕道:“下官每天入睡,便見老父披頭散髮,渾身是血的站在我面前,責問何日收復寧波,何時爲父報仇。下官自知英夷勢大,非一城一府之兵能敵。非選賢達果敢之將,舉全國之力,方可一戰。
下官聞得聖上派了揚威將軍奕經,又調八省之兵,以爲可以報國仇洗家恨,告慰家父上天之靈。卻未想,奕經是紈絝子弟,只知吟詩作對,溜狗玩樂,聞得英軍殘暴,便不敢來了。下官己經絕了對他的念想。
下官又思,國仇家恨不能指望紈絝,當世英傑,當屬壽佛老爺。佛爺自下凡以來,戰三元,輔廈門,雖以弱小之兵,對強大之敵,卻每戰料敵先機,百戰百勝。此乃天降神僧於大清!若得佛爺指揮這場戰役,必能勝。故稟了餘提督,邀衆將,請佛爺出兵。”說完,咚咚連闔三個響頭。
龍居士沉默不語。他知道鄭鼎臣是杜娟嘀血般的赤
城,但這事他萬萬接不得。
“請佛爺出兵!”總兵段永福、副將朱貴也跪了下去。餘步雲是提督和龍居士一樣是從一品,等級相同,自然是不能跪,但也作了深揖。
龍居士嘆道:“貧僧下凡,就是爲了驅逐英妖而來。英妖何止是大清之患,亦是天下之患。自英妖出道以來,在全世界滅國無數,數十種族被其屠戮殆盡,惹得天怒人怨,地獄人滿爲患。你們不說,貧僧也自會出兵驅逐英妖。
然,英妖勢大,我等力有不足。貧僧因爲下凡而換了肉體凡胎,法力盡失,不能以神術,只能以人間之法以除之。這需要時間,也需要一個應劫的過程。聖上身邊雖多有奸臣,但聖上乃天子,鬼神共佑,只有他才能集天下之力,共逐英妖。
凡成事,皆須時機,時機不到,奈何?
今聖上已經派揚威將軍奕經統率三軍,我等當以他馬首是瞻纔好,若是擁貧僧自成一派,豈不成了令出多門,自亂陣腳?諸位不要再苦苦相勸了,貧僧萬萬答應不得。
若要貧僧當這個主帥,除非聖上下旨,否則就算是刀架在貧僧的脖子上,貧僧也是引頸就戮,不作這自毀長城之事。”
龍居士這話入情入理。四人果然不勸了。
可是問題還是沒有得到解決啊。龍居士安慰道:“奕經那兒,貧僧可代爲一勸。”
四人這才散去。
餘步雲回去之後,當即寫了封奏摺,又找了浙江官場上的人聯名,向道光陳述奕經的所作所爲,要求換國師爲欽差大臣。
龍居士若是滿人,道光早就這麼辦了,可是他偏偏是漢人的神仙。滿漢大防之堪,不是餘步雲所能想像得到的。道光對龍居士的底線是,只給虛名,不授實權的,虛名給多大都行,但實兵一個不授。若是讓他取代奕經統領八省援兵,那滿清的江山還要不要?
所以,餘步雲這奏摺算是白寫了。
當然也不是完全是白寫,至少道光帝知道了奕經離開京城後的所作所爲,於是着太監傳口諭,督促奕經快些趕赴浙江。
龍居士騎了上“閃電”,帶上簡單的行禮和2位騎兵隨從,第二天一早,便去了蘇州。
他既然答應去勸上一勸,那自然是不會失言的。至於“閃電”,那是顏伯燾送過來的。龍居士落水失蹤後,顏伯壽己有悔意,後來打聽到國師沒有死,出現在浙江,當時,他因爲兵敗,丟了廈門,鼓浪嶼被英軍佔據,己被朝庭革職返鄉。
他想着,若是不逼走國師,或許能守住廈門,他也不至於丟官,悔得腸子都青了。連忙派人將馬和行禮都送了過去,並着行禮他寫了一封言辭肯切的信。龍居士一笑置之,以一切都有“天意”將事情揭了過去。並不找顏伯燾的麻煩。事情傳開後,龍居士在官場上又有了寬厚的美名。
奕經這一天,仍和往前一樣,召賢納士,在軍營中備下酒宴八十餘桌,廣宴各方投奔的奇人異士。龍居士身材高大,神武不凡,又有駿馬和瘋魔禪杖助勢。看門的以爲他是來投奔的奇人異士,問都沒問,就放他進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