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仁者無敵”,龍居士以“慈悲之心”說服了一干大將,再接再勵,將指揮部裡的衆人情緒從大勝之後的喜悅之中,拉到戰後的經濟恢復和撫卹問題之內。
林福祥又有些不解,“撫卹安民是朝庭的事,我等操甚心?”
龍居士道:朝庭每歲地丁雜稅銀三千三百三十四萬八千三十四兩,監課稅銀七百四十七萬五千八百七十九兩,關稅銀四百三十五萬二千二百零八兩,總計四千五百十七萬六千一百二十一兩。自道光繼位後無一年能收足,歲入每年多有缺。估計歲入白銀四千萬兩左右,其中兵餉即佔二千萬兩,供養滿族皇親貴胄祿米亦佔一千二百萬兩,全國因爲鴉片流出白銀二千萬兩,銀價年年漲,自本朝以來多有水旱之災,年年有饑民暴動,北方有俄國熊視,邊疆亦是不寧,朝庭財政左右支拙,入不敷出。雖販官鬻爵亦不足用。
朝庭遣林大人禁菸,未拔一兩銀子以助。英夷來犯,海防吃緊,亦無一兩銀子下拔,只三令五申加強海防,不失寸土,盼夷自退。各地招募兵勇,修築炮臺,鑄造火炮,一律由各省自籌。
今歲,英夷再犯我廣州,朝庭調鄰近各省援兵,卻無糧餉供給,至使餓兵擾民,爲搶糧南海鄉勇和湖南鄉勇引發內鬨,至使城內大亂。奕山等欽差大臣擔心餓兵劫掠廣州,將援兵趕出城,一俟談定《廣州和約》便先令外省援兵急退60裡。
朝庭正規編制的八旗綠營尚如此待遇,我等鄉兵民團本無兵餉,雖乞撫卹,朝庭必無一文撫卹,必擬一些有名無實的頭銜,打發我等!
金筆天將所言,鄉紳原本殷實,不要撫卹亦無事,貧僧乃出家之人,四大皆空,也無須銀子,餘下英烈多爲亦貧之家,幹一天活吃一天的飯,如今家中丁壯盡去,只剩孤兒寡母,如我等鄉紳不爲之籌措憮恤,孤兒寡母高堂老父,全都要餓死。我等良心何安?
龍居士這番話,首次站在全國的角度去分析憮恤問題,引用數據詳實準確,何玉成、王韶光、林福祥等人聞所未聞,餘下的小虎子,書辦“武官”更是如聽天方夜譚一般。每到痛處,龍居士便壓低了聲音,聲調悲愴,慈悲之心,愛國恤民之性盡顯,引來強烈的共鳴。
“如此朝庭,着實可惡!”林福祥首次公開辱罵朝庭,他這話一開,餘者紛紛跟進,咒罵之聲不絕於耳。
龍居士心想,現在還不是與滿族朝庭決裂的時候,雖然他們罵朝庭罵得越狠和自己貼得就會越緊,但不符合大戰略啊。於是一擡手,做了一下壓聲的動作,衆人急急收了嘴,且盼壽佛老爺有何良策。
“滿族雖防漢堪於抗英,然其入關己久,長城內外是故鄉,我們現在同爲中華之人,當今大計是聯手抗英,不可生內亂,讓英夷佔了便宜。”
衆人紛紛點頭。
“義軍抗英,雖得鄉紳義商踊躍捐獻,軍費尚無法維持,更不用說撫卹了,再者英夷並非真的退去,只是暫返香港島休整待援,待期援兵趕到,必捲土重來。貧僧夜觀天象,算得一卦,料定英夷再犯之時爲六月(注:大清歷辛丑六月,即爲1841年8月),義軍不能解散,須加緊練兵,以待英夷再犯,手中之糧銀,只
能爲練兵之用,不能用作撫卹。”
衆將不禁要奇了,不能指望朝庭的撫卹,義軍善款又不能動,那麼拿什麼來撫卹烈士家屬?難不成壽佛老爺,要點石成金不成?
“貧僧下凡之前,習得治國安邦之術,所率五千天兵天將多有治世之能臣,經二年,已經將郴桂道治理得如人間天堂。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人人得溫飽,每月有肉食。又用仙術改良稻種,曰:佛種(雜交水稻)。佛種一畝能產谷一千餘斤……”
衆人大吃一驚。這兒的人就算不是農戶,也是出生於農戶,即便是上等良田,再加上精耕細作,產谷也只有400斤!平均來說只有200~300斤。而經過仙術點化的佛種卻有千餘斤!等於是2~3倍。如果真有這麼高的產量,人人溫飽吃肉絕對沒問題。要知道這個時代,就算是地主家也就過年的時候吃頓肉。
“一年可兩熟。若移植本地,一年可三熟……”
又是一枚重磅炸彈。
“貧僧己修書一封,着佛餉之地,遣司農天將攜佛種,指導本地種植。我等將各家各戶組織起來,是爲農會。烈士家屬可免費入會,權當撫卹。餘者可合作入會,種子、農俱、肥料、田間管理、仙術指導、勞動力,由農會統一安排和供應,秋後五五分賬。”
衆人心想,如果佛種真能畝產千斤的話,那麼五五分賬,自己還能得500餘斤,比從前多100斤,三季多300斤!再加上,種子、農具、肥料、勞動力都有統一的安排,既便是家中缺丁壯的家庭也不用擔心無人種田了,烈士家屬也得以溫飽。如此省心省力,入會萬利。
只是,佛種真的能產千斤嗎?
沒人敢問。龍居士卻看出了他們的疑問。穿越後基地周邊的農戶也是不信的,自願加入農會者少之又少,直到第一季雜交稻收下來,看到堆積如山、顆粒飽滿、金爛爛的稻穀,人們這才相信。播種雜交稻的田畝數呈幾何倍數增長。時至今日,佛餉之地(郴桂道)已有百分之九十的農田都種上了。
“夏收在即,佛餉之地已是稻浪萬傾。各村可選一尊長,前去佛餉之地考察學習,以作眼見爲實。如旅費困難者,天兵銀庫可爲之墊付路費。”
這天下還有這等好事?若是別人說出來,衆人是絕計不信的,但壽佛老爺是天上神仙下凡啊,豈會不信?消息傳開,那些地主大戶,紛紛親自或者派親信前去郴桂道學習。其中的一些聰明人,不僅加入農會學習種地,還學了工商經濟之術,開辦了磨場、布莊、商行,做起了生意,迅速致富。廣東省的“資本主義萌芽”由此拉開了序幕。
也有不少貧苦之人,羨慕佛餉之地的繁華富足,聞風趕去,又爲基地工業化生產帶來充足的勞動力。
此是後話,且暫不表。
龍居士接着又說起了義軍的重頭戲,如何防止朝庭猜忌,訓練和提高戰鬥力。
上書一封,虛報義軍損失(27000多人的傷亡增加1倍,變成54000人傷亡),實報功績,殺了多少英夷,一個都不多報。給朝庭留下義軍誠實的印像。繳獲殘破武器和英夷屍體一併交給奕山。奕山得此大功勞,留頭焚屍
,上奏朝庭,大加褒獎。
解散王韶光的輜重營,只留百餘精幹,轉入農會。農會由王韶光任會長。
解散何玉成的除魔團,精英留下,一部份編入“平海營”,一部份派往郴桂道,接受正規訓練,再有識字之人,進入懷清社或充任農會骨幹。
發展何玉成領導的懷清社,作爲凝聚廣東知識分子和晉紳階層的民間組織。
林福祥的“平海營”由於有朝庭的編制,作進一步的發展。任命臥烏古爲“平海營”總教習,教授西洋兵典。本着兵貴精不貴多的原則,將“平海營”打造成一支現代化的火器營。
如此這般安排,聲勢浩大,讓朝庭都頗爲忌憚的數萬的義軍,化整爲零,不是轉入農會,就是轉入清軍正式編制,消失得無影無蹤,朝庭可以放心了。在戰爭中打出來的各級將領,朝庭也可以量才提拔,放心使用。
一個月後,朝庭聖旨到。幾位主要將領,何玉成、王韶光、林福祥等人,都拿到了比歷史上更豐厚的封賞。何玉成賜“五品軍功”,着廣東省量才使用,奕山給他保舉了一個廣州副總兵。王韶光賜“五品軍功”頂戴,奕山奏請以“遇缺即選”,次月就遇缺實授了廣州知府(注1)林福祥賜“五品軍功” 奕山保奏他爲“平海管帶”。“平海營”納入廣東水師制下,由鄉團升格爲正式的大清水師編制。
而那個放牛娃“小虎子”,甚至被賜了一頭“小金牛”(實爲鐵製鍍金,道光帝的小氣那是相當的令人髮指的,哪會有純金的東西賞賜臣子?)封了六品“除魔金牛將軍”的空頭銜。因爲年齡小,無實授。
龍居士在奕山等人的大力保薦下,也得到了一個“護國大法師”的尊號。賜四品供奉。當然有名無實。手下一個兵都沒有的。
至於烈士撫卹,聖旨上用一句:“着廣東省辦理”,便一文錢沒掏,就踢給了廣東地方政府。和龍居士所預料的一模一樣。
所有的人事任免,也有穿越集團的北京分部活動身影,否則的話,不可能全都集中在廣州一地。三元里抗英英雄們,官雖不大,但分管政治(廣州知府王韶光)、陸軍(副總兵何玉成)和水師(廣東水師制下最強的平海營管帶)有實權又有如日中天的名聲,再加上龍居士有國師身份,弟子遍佈鄉鎮,三教九流都聽他號令,既便是貴爲湖廣總督一類封疆大吏,也得讓“三元里系”三分。這爲穿越集團經略東廣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在龍居士的封賞上,朝庭是頗爲忌憚的,本欲除名,他能獲封“護國大法師”身份,另費了一番苦心。
三元里抗英勝利之後,百姓和鄉紳都堅信龍居士就是壽佛老爺,就是阿彌陀佛在世,但官員不信啊。因此,龍居士還得針對官員們,搞一次大規模的裝神弄鬼。龍居士當時並非主動,而是被一位飽讀聖賢之書的名流給擠兌得無路可走,只好硬着頭皮上。
注1:原知府餘保純被革職,於8月份鬱鬱而終。餘保純不得善終和何、王、林等人的升官加爵,正應了龍居士的“祝福”,讓龍居士在官場上聲名鵲起,廣東一帶的大官小吏,人人在家置壽佛老爺的泥像木偶,一天三柱香,求個福祿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