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不安的看向他,道:“您的身體……”
“說!”東陵無絕冷聲打斷了他,眸中多了一抹厲色。
本是擔心他的身體,怕他聽了再受刺激,但見他如此堅持,莫言也不得不開了口,道:“我是在兩千多裡外的汨州發現了汐楓的蹤跡,他見我追來,便將我引至一處山林,那裡,停放着一副棺木。當時,太后就躺在棺木裡,已然……仙逝了。”
說到這裡,見東陵無絕雖然面色又白了幾分,卻依舊端坐在那裡,莫言才又接着道:“汐楓說,他雖盡了全力想爲太后解毒,然而,太后本就身虛體弱,所以,他也無力迴天。我想抓他回來說清楚事情真相,他卻再次逃了。我又不能丟下太后,所以,只得先回來覆命。”
東陵無絕一字不漏的聽着,見他停了下來,不禁冷哼了一聲,道:“只是如此嗎?”
莫言嘆了嘆,擡頭看向他,道:“他還說,太后所中之毒與屍蘿花的解藥有關,下毒的人……是靳寧公主。”
那雙幽深的鳳眸眯了眯,瞬間變得更加深不可測,半晌,才道:“既是如此,他爲什麼要逃?甚至,不惜丟下他的同夥。”
“這個他並沒有說。”這倒不是莫言要騙他,他也曾這麼質問過汐楓,但那傢伙竟丟給他一句脫不開身,如果他想救昔顏,就趕緊回去。當時,他一聽昔顏這個名字就驚呆了,還想再問,那傢伙竟就再度跑了。
對他的回答,東陵無絕不置可否,只那雙盯着他的眸子裡依舊銳氣不減,道:“你相信他所說的?”
莫言迎視上他,道:“臣不敢枉自揣測,您是最瞭解她的人,臣相信您心中自有論斷。”
他幾時竟也學會跟他搪塞了?東陵無絕臉上多了一絲怒意,道:“朕現在問的是你的看法。”
知道他是動了真怒,莫言又是一嘆,道:“您其實不是想知道我怎麼看,而是不敢確定您自己怎麼想。”
他可是那個深謀睿智的東陵無絕,很多事,他其實根本不用問他。
東陵無絕不禁冷冷一笑,不錯,眼前這人將他看得很透,竟能一語道進他心裡。曾經,他認爲這是一種默契,可如今……
關於莫言的過去,當年只是一句隱居山野,他便從不曾再質疑和過問過。這種打心底裡的信任,連他自己也爲之驚訝。然而,不得不說,自第一眼相識起,他便對他生了好感,自此,深信不疑。
作爲君王,他鮮少感情用事,更誆論以感情去判斷一個人。唯有對他,推心置腹,不是因爲他曾救過自己,而是他身上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那股無論何時都能讓他感覺到安心的氣息。就好像,他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經瞭解透徹了他一樣,無須生疑,無須防備,他將這種感覺理解爲——投緣。
然而,今時今日,站在他面前的還是這個人,卻竟讓他滋生出一種看不透的感覺,陡然發現,自己一直以爲很瞭解的這個人,背後卻藏了無數個謎。
胸口那股被忽略的鈍痛竟隱隱加劇,東陵無絕只覺喉頭一癢,一股腥甜嗆出口來。
“君上!”莫言心中一緊,衝上前扶住了他,探上他的脈搏,卻只覺他脈象浮急,忙道:“您現在心脈不穩,枉動情緒只會讓病情更加惡化,必須馬上躺下休息。”
東陵無絕暗自運氣強壓下胸口涌動的血氣,推開了他的手,道:“幾時輪到你來命令朕了?朕還死不了。”
莫言沒有想到,這個一向精明睿智的君王竟在這個時候耍起脾氣來了,頓時也來了火,道:“是一時半會死不了,不過,我可不想讓她過個幾年就要替你守寡。”
說話間,他指尖一拂,一道疾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中了東陵無絕身上的穴道。
感覺到渾身一麻,東陵無絕驚訝的同時,心中的憤怒更是升級。習慣果然是件很可怕的事,他一向警惕,但對莫言,這個一直以來他都深信不疑的人,因爲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對自己出手,所以,竟連一點本能的防備都沒有了。
“莫言,你好大的膽子!”東陵無絕怒視他,道:“你以爲朕真的不忍殺你是不是?”
莫言脣角微揚,一臉雲淡風清,道:“等您病好了再來問我的罪吧。”說着,也顧不得理會他目光中的殺意,一把將他打橫抱了起來,走入內室。
該死的!他竟還敢以這種姿勢抱他?如果不是穴道被封,東陵無絕真想當即便一掌了結了他。當然,他並不會知道,在刑場上的時候,莫言便是以這種方式將他抱回別苑的,在場的官兵侍衛大多都親眼目睹過。否則,他只怕立刻就會氣血攻心,衝開穴道跳將起來。
不過,眼下他的怒意也不小,便要開口叫人將他抓起來。莫言卻似是早已窺破他的心意一般,無奈卻迅速的又點了他的啞穴,將他放置回牀上。
“接下來,我恐怕還得讓你睡上一覺,否則,照你現在的情緒,你的心脈遲早會崩裂。”莫言一邊說着,一邊擡起手來,對視上那雙怒意中透着急切的鳳眸,不由又緩了緩,道:“我知道你想做什麼,太后那兒,就由我替你去盡這最後一點孝心吧,我會親自將她護送回來的。”
語畢,指尖輕拂過他眼前。東陵無絕只覺耳邊依稀響起一陣熟悉的音律,還未細辯,便眼前一黑,意識漸漸陷入一片昏沉。
知道他已熟睡過去,莫言眉頭稍稍一鬆,移手至他掌心,貼了上去。內力自他掌心源源涌出,又匯入被他緊貼着的那隻掌心內。
“這內力可以暫時幫你護住心脈,等我回來,你想怎麼處置,便也由得你了。”莫言低語着替他蓋上被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出了房門。
東陵無絕這一睡便是一整天,再醒來時,已是次日下午。
“莫言呢?”睜開眼睛,看到守在牀前的只有靳寧一人,東陵無絕撐起身子開口便問。
“您終於醒啦?”看到他醒來,靳寧一臉掩不住的欣喜,但見他一臉等着她回話的表情,似乎全然沒注意到在他跟前的人是她,這不禁讓她滿腔的熱情微微一涼,回道:“他不是奉了您的旨意,前去濟州了嗎?”
東陵無絕眉心一皺,這纔回想起他是這麼說過。可居然說是奉了他的旨意?他還真是有夠放肆!
揉了揉眉心,暫不去想這頭疼的事,他醒了醒神,問道:“朕睡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