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燁吃過午膳,正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正在門口伺候的小廝通報:“稟告王爺,京城那邊來信了。”
“說什麼了?”
“說洛相已經派人來尋了。”那小廝謹慎的答道。
夏天燁沒有說什麼,那小廝弓着腰身也不敢起來,生怕一不小心惹了王爺不高興。
夏天燁用修長的手指抓起旁邊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這洛相這麼老謀深算,肯定算不到我此舉動的含義。倒是那個洛雲默,聽她的建議去寺院搜,果然搜到了贓銀,那小廟主持也真是大膽,佛門中人竟然與官府勾結,藏了贓銀在佛堂的地下室裡,費了好大的勁才搜了出來。這洛雲默似乎跟以前不一樣,以前見到我那滿眼赤裸裸的愛慕讓我看了就厭煩,現在見了我竟然想看到一個陌生人一樣,哼,放蕩的女人,這麼快就變了麼?
撩起眼,看了一眼那小廝:“去把林統領叫來。”
那小廝應了一聲便退了出來。出來以後便呼了一口氣,不覺間汗水竟把後背的衣衫溼了一大半,王爺那麼冷冰冰,嚇死人了。還是趕緊去請林統領吧,耽誤了又該受罰了。
不一會,一箇中年男子便走了進來,在門口站定恭敬的喚了一句:“王爺!”
夏天燁擺了擺手:“林叔不必多禮。”
林凡恭敬的起身站在一側。
“案子辦得怎麼樣了?”
林凡低了低頭表示恭敬:“贓銀已全部找回,張全福一干人已經收監,今日已經把百花樓的不相干的人遣散了。”
“恩……明日押送犯人回京,你去安排安排吧。”說完揮了揮手,示意林凡退下,揉揉眼角,一臉疲憊的樣子。
林凡看夏天燁雙目微閉疲倦的樣子,道了聲:“王爺注意身體!”便要退出去。
“林叔,”夏天燁又開口留住了林凡:“洛雲默身在何處?”
林凡沒想到夏天燁會突然問這個問題,怔了一下又回過神來:“這,她離開這就去了福樂居,一直沒出來,恐怕和福樂居的老闆是舊識!”
“恩?福樂居……”夏天燁猛的睜開眼睛:“那掌櫃的什麼來頭?”
“掌櫃的姓呂,家世清明的很,倒是那姓沈的老闆,頗爲神秘,調查了這麼久,也只知道他是呂姓大戶人家小妾生的孩子,別的一概調查不出來。”
夏天燁越聽眉頭皺的越厲害:“這麼神秘!派人繼續調查。”說完往椅背上一靠:“退下吧!”
林凡依言退下了。
夏天燁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好你個洛雲默,先前落入青樓我還沒有追究,現在又和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拉扯不清,哼哼,看來你不必嫁給我了,這還得感謝你的放蕩,想着臉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來人!”
門口的小廝利索的跑了進來下拜。
“再給洛相傳信,就說他們小姐在石城的福樂居,平安的很!”
“遵命!”
嗓子好乾,一開口說話的感覺就像被烈日曬過的沙子,滾燙而又粗糲,頭也彷彿有千斤重,眼皮像被粘起來一樣,強迫自己睜開了雙眼卻又抵不住睡意的迷惑,復又沉沉的睡了過去。就這樣,醒了睡,睡了醒不知道持續了多少次。
天漸漸黑了,屋子裡也泛起了絲絲涼意,由於沒有點燈,整個房間在我眼裡是模模糊糊的,我費力的眨了眨雙眼,又差點敵不過睡意睡了過去,這時候,門咿呀的一聲被開了。是豆豆端着水盆走了進來。
“小姐?你醒了?”她轉身把門合上,走到架子前把水盆放下:“我來來回回過來好幾次,見你都沉沉的睡着,也就沒叫醒你……”
我用力擡起胳膊招了招手,把豆豆喚到牀前,我作勢要起身,豆豆眼疾手快的幫我坐起來靠在牀頭框架上。
我張了張嘴,豆豆急忙跑去倒了杯水給我,我急急的飲下,感覺嗓子沒那麼難受了。
把茶杯遞給豆豆:“我怎麼了?”說話的聲音還是有點沙啞。
“小姐你喝醉啦!”豆豆邊跑去拿溼毛巾邊給我講:“是沈公子把你送回房的,你一直拉着沈公子的手不讓他走,你還醉酒耍起了瘋,又哭又鬧,攥的沈公子的手都紅了。”
我接過溼毛巾擦了擦臉聽她繼續講。
“我回來的時候,就看見沈公子坐在牀邊陪着你,你還緊緊的攥着人家的手,我們倆拉都拉不開,呦呦,真羞人啊……”豆豆打趣我說道。
本來覺得沒什麼,聽她這麼一說,我臉上就有點掛不住了,喝醉了還耍酒瘋,肯定是把沈奇當成了顧茂才緊緊攥住他的手不放的,真丟人呵,喝醉了拉着一個男人的手,更要命的是嘴裡還叫着別人的名字,真不知道他會怎麼想我。
“好啦,我的小姐,要不要吃點東西呢,現在剛過晚膳的時辰,你餓了沒有?”豆豆看我臉通紅的也就沒再接着打趣我。
“不餓,中午喝酒喝的有點難受什麼也不想吃。”我看了看豆豆:“你下去休息休息吧,也累了一天了!”
“小姐,我不累,我再陪你聊會天吧。”
心想着,剛睡醒也沒了睡意,不如,就跟豆豆倆人聊會人生吧!便對豆豆點了點頭。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了,一直是豆豆陪在我身邊,雖說我沒有身體原主人的記憶,但下意識還是挺喜歡這個丫頭的。
我拉住豆豆的手,示意她坐到牀上:“豆豆,感謝你這段日子對我的照顧,不管開不開心你都一直陪在我身邊,在這個世界,有你這個朋友也值了。”
豆豆本來是笑眯眯的坐下與我話家常,想不到聽到我說出這麼反常的話,不由的起了疑心:“小姐,你這是說的什麼話?豆豆不是從小到大一直陪在你身邊麼,而且豆豆還會陪你一輩子的!”
我拍了拍她的手:“傻姑娘,沒有誰可以陪誰一輩子的。”
豆豆聽我這麼說,急了:“不會的,豆豆會陪小姐一輩子的,除非小姐不要我了,難道小姐不要我了?小姐……”說着說着,語氣裡已經帶了哭腔。
“別傻了,我怎麼會不要你呢!”我安慰的拍了拍她的頭:“我還要看着我們豆豆嫁人生子呢!”
豆豆聽見我後一句噗一聲笑了出來:“小姐,你真壞,豆豆纔不要嫁人呢……”臉已經像紅透了的蘋果。
“傻丫頭,害臊了啊!”我打趣她道,然後故意自責起來:“唉,看來是我這個主子沒當好啊,這豆豆都該嫁人了,我還沒替她準備好嫁妝!豆豆,你別怨恨小姐我啊!”說完用手撓豆豆的癢癢。
豆豆也不甘示弱:“豆豆要嫁,也得等小姐嫁出去以後,然後豆豆要看着小姐生下小主子,然後再看着小主子長大……”
聽到這我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哈哈,那時候,你就成了黃臉婆了,誰還敢娶你?哈哈……”
倆人邊拌嘴邊鬧着,鬧得累了倆人氣喘吁吁的躺在牀上平靜呼吸。
“小姐,你說,將來小姐會嫁個什麼樣的人呢?”
“唔……我不嫁人,我要自己一個人生活……”
“沈公子怎麼樣?”她完全忽略了我的話,自顧自的說了起來:“人長的俊美,又溫柔,對小姐也很好,而且,還開酒樓,我以後都可以吃紅燒獅子頭了!”
“……”
“唔……燁王爺也不錯啊,長的一點不比沈公子差,還是個王爺呀,到時候小姐就是王妃了,不過,燁王爺太嚴肅了,整天臉上都沒個笑容,對我們下人肯定不好,也肯定不會讓我吃紅燒獅子頭!”
“……”
“哎呀,到底該選誰啊?”
“……”
“小姐?小姐?別睡了,快想想到底該選誰啊?”
“……”
“梆梆梆……”
大清早的誰在敲門?
迷迷糊糊的喊道:“豆豆,開門去!”這懶丫頭去哪了,還不趕緊去開門。
“唔……”
聲音從耳邊傳來,我一個激靈坐了起來,豆豆就在我身邊!
可能昨晚玩累了,我睡了以後,她自言自語累了順便在我牀上睡着了。我伸手推了推她。
“咦?小姐,你怎麼在我牀上?”豆豆睡眼朦朧的說道。然後一下子跳下了牀:“對不起,小姐,我怎麼睡在你牀上了……”
“梆梆梆……”門外的人堅持不懈的敲着。
“懶丫頭,回來我再收拾你,先去看看是誰再說!”我笑罵了豆豆一句。
豆豆整了整衣襟向門口走去:“誰呀?來了,來了……”
不一會,豆豆端着盛着早飯的盤子走了進來:“小姐,是沈公子派人送早膳來了……”便往桌子方向走去邊說:“沈公子還說今天天氣好,問小姐吃完早膳後出不出門遊玩?”
一聽到出門遊玩,我頓時來了興致。早就聽說過石城的碧波湖是出了名的美,既然今日有人陪伴,去遊玩一番也不錯啊。
等我們吃完早飯,沈奇已經在二樓窗邊等着了。早上的客人比較少,沈奇站在窗戶旁邊,手裡握着一個茶杯,時不時的抿上一口,他今天穿的是一件青色的暗紋是竹子的長衫,本來就高大的身軀顯得更加挺拔。
見我們下了樓便把茶杯放在身邊的小桌上,露出溫和的笑:“用過早膳了?”
“恩,”我回報了一個笑容,想起昨日拉着他手不放的事便覺得尷尬,見他沒提這件事,也放下心來,便主動開口:“我們今日去碧波湖可好?”
他臉上笑容更盛:“和我想的一樣!”兩雙眸子亮如星辰:“如此,咱們出發吧!”
沈奇早就給我和豆豆備好了馬車,車裡座子上有舒服的軟墊,窗上的遮簾也體貼的換成了輕紗,車裡有淡淡的薰香味,從任一個地方都能看出來沈奇的細心。趕車的小廝技術也非常好,整個過程馬車都平穩的走了,都沒太有劇烈的起伏。
沈奇和常樂騎馬伴在馬車左右,我撩起窗上的輕紗,和沈奇聊着天,聽沈奇給我介紹沿途的風土人情。清風微微吹起,沈奇前額的頭髮隨風飄了起來,看着陽光照射下那俊俏的臉,不由的看直了眼。
雖然也見過不少帥哥,但這是第一次和這麼帥的帥哥近距離接觸,不由的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花癡!突然發現沈奇也在盯着我看,糟了,這麼赤裸裸的偷看帥哥被發現了,糗死了,趕緊轉移了視線。此時此刻的沈奇,心裡樂開了花。
“那個……你怎麼對石城那麼瞭解啊?”爲了緩解尷尬我趕緊問道。
“呵呵,那是自然,福樂居在很多地方都有店面,我這個老闆當然要時常去查查賬務,一來二去,對當地的風景人情也就瞭解個差不多了。”沈奇一臉自信的說道。
“哦,好羨慕,我也想到處去遊玩……”我非常崇拜的說道。
“那可不是遊玩,是爲了生意才能到處走的!”沈奇接着說道:“等以後有機會,我可以帶你四處走走啊。”
“好啊,好啊,”我興高采烈的說道:“那以後可要拜託你了!”
沈奇微笑着點了點頭,看着馬車裡的女子笑靨如花,他的心裡也如吃了蜜般甜。如果可以,我真想一輩子帶你四處遊玩,一輩子,就我們一對人。
不一會便到了碧波湖,這湖跟它的名字一樣,碧水清澈,波光粼粼,視線穿過整個湖面可以看到遠處的山巒,湖邊的樹木鬱鬱蔥蔥,完全沒有秋天的感覺,青山碧水綠樹,真是人間仙境吶!
一靠近湖邊便有一個身穿灰色粗布麻衣的老翁走了過來,對着沈奇施了一禮:“公子,您來了!
”
沈奇微笑着點了點頭,那老翁便引我們朝湖邊的一艘畫舫走去,邊走邊說道:“聽聞公子要來,老身一早便來候着了。”說罷朝我笑了笑,我也點了點頭回了過去。
“辛苦老人家了,老人家最近生意可好?”沈奇和老人閒聊着。
“託公子的福,一切都好啊,哈哈……”說着便去尋了幾個船伕準備划槳。
這畫舫裝飾的還真是漂亮,雕刻精緻的門窗,隨風飄逸的薄紗,湖面不斷有風吹過,一角的薰香氤氳着散開。更令人意外的是,在一旁有固定住的桌子,桌子上擺放着文房四寶,右邊的小几上擺着一把古琴。這沈奇還真是個有意思的人,雖說是商人,但是身上一點都沒有市儈氣,相反多了些儒雅。
“怎樣?可還能入了姑娘的眼?”沈奇在一邊打趣道,言語中對這畫舫頗有些滿意。
“恩……可見這畫舫的主人是個儒雅之人啊!”我打量了四周,眼中留露出狡黠:“儒雅之人見到這番美景不免會感嘆一番,不知這畫舫的主人可否賞臉讓我等見識一下主人的風采?”言下之意很明確,沈奇,你今天必須露一手,讓我見識見識你的才能,否則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沈奇不僅沒怒反而自信的笑了笑:“有何不可?既然姑娘開口,在下就獻醜了。”說話間走到了矮几前:“所謂禮尚往來,不知姑娘會拿什麼迴應我?”說完用揶揄的眼神看着我。
我滿不在意的睥了他一眼:“放心吧,本姑娘就送你一個完美的回禮,包你滿意,如何?”
“哦?如此甚好!”說完便坐在了矮榻上。
閉上眼眸,輕輕的吐納了一番,手起手落間,一個清冽的音符劃破空氣,接着一連串的音符隨他修長的手指流瀉而出。我站在窗邊,靜靜聆聽,彷彿置身靜謐的山谷,四周蘭花開放,散發出陣陣香氣沁人心脾,不時聽到鳥鳴獸吼聲,張開雙臂,感覺整個人都與自然合爲了一體。
聽說了到了一定的境界,人便與琴魂合二爲一,而此時,沈奇星眸半閉,頭隨琴聲微微擺動,整個人也如空谷幽蘭,一時高潔無比,讓人感覺靠近都是一種褻瀆。
一曲完畢,尾音的音符還在隱隱迴盪。
我從中回過神來,伸出雙手爲沈奇鼓掌:“真是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吶!”說着挑了挑眉毛,給了他一個讚許的笑容:“佩服,佩服啊!”
沈奇聽得讚歎,臉上露出小孩子纔有的得意模樣,笑意直達眼底,轉而露出挑釁的神情:“姑娘,請!”
哼!我豈能讓他瞧扁了去!心中暗暗思量,這能獻醜的無非琴棋書畫歌舞,沈奇剛纔一曲終了,我自知比不上他,豈能自尋沒趣?只有唱歌還能勉強登得了檯面,但此時此刻也沒歌能應景啊。其他的幾項略懂卻造詣不深,都拿不出手啊。
早知道就不答應的那麼痛快了,所以說啊,這凡事都得給自己留個後路啊。
沈奇見我表情萬變的在深思,也沒有打斷我,只是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抿了口茶微笑着盯着我看。我思來思去,一計浮上心頭。
“沈奇,本姑娘的回禮需要你的幫忙,你可願意?”我突然盯着沈奇脫口而出。
沈奇倒是不慌不忙,放下茶杯慢慢站了起來:“說來聽聽!”
“本姑娘做了一首詩送給你,但是,本姑娘最近手腕痛,需要你代筆,你看……”我有點難爲情的說道。
“哈哈,那有何難!”沈奇仰面而笑,轉而向常樂:“給本公子研磨!”說完便向書桌走去。
常樂應了聲便徑自去了書桌前熟練的研起了磨,他跟在沈奇身邊多年,能文能武,研磨這點小事卻也是得心應手。
豆豆到底還是有點擔心,背地裡暗暗的扯了扯我的衣袖,我回頭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這丫頭到底還是關心我的。
我把以前知道的古詩快速的過了一遍腦,總算從程顥大師那盜了一首詩,見沈奇一手持筆,一手握袖已是準備好了,我便慢悠悠的把偷盜的那首詩慢慢的吟了出來。
“清溪流過碧山頭,
空水橙色一色秋。
隔斷紅塵三十里,
白雲紅葉兩悠悠。”
吟完之後,我便心情忐忑的等着他的評語。
只見他仍在書寫這,隱約看見末尾一個完美的收筆,沈奇顯然對自己的字很滿意,擡起頭對我說道:“好一個隔斷紅塵三十里,白雲紅葉兩悠悠啊!”順手把那狼毫放好:“姑娘來過過目,沈某的字能否配得上姑娘的詩?”
我微微一笑,欣喜之情在心底泛開,猶如投湖的石子激起層層漣漪,他對我的回禮算是默許了吧!
我走到書桌前,把視線落在那副字上。沈奇的字遒勁有力,字裡行間筆筆穩重卻不失風流之氣,讓我看後自嘆不如。
“沈奇,”一臉羨慕的說道:“你的字寫的可真是好,改日指點指點我如何?”
沈奇微微一笑:“姑娘謬讚了。要說這練字嘛,我這字體着實不適合姑娘家臨摹,我在福樂居的書房有一本字模,是早些年去集市瞧到的,見那書的內容好便買了回來,那上面的字體秀氣婉麗,送給姑娘再合適不過了。”
有這般好事,我自是一口應了下來,免不了對他一頓吹捧表示答謝。倆人正說到高興處開懷大笑,常樂在門口處輕輕喚了聲公子,似有什麼要事稟報,見我在此便遲疑了沒有說。
我自居是個有眼力的人,剛要開口要求迴避,沈奇卻突然開了口:“有什麼事情就說吧,林姑娘不是外人!”
我卻被他的話語震了一下,隨後心裡一陣感動,暖暖的感覺久久不息。我林昭何德何能,能得你沈奇如此看重,今日起,我也必將把你當做摯友對待,方能對得你對我的赤子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