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國中網球部頂點的三人,哪怕相互之間什麼也不說,僅僅是看着,空氣裡瀰漫的名爲戰意的因子就足以燒得人熱血沸騰。定力不夠的,被那強大的氣場鎮住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但在場的兩個女孩很明顯不在定力不夠之列。
“喂,你說,他們還要互相看多久?”林颯雙手插在兜裡,懶懶散散站在一旁,無聊的打了個哈欠後,問她身邊的棲川柔。
棲川柔倒沒介意林颯的失禮,一般來說初次見面的人都會有幾分拘謹和疏離,尤其還有林颯這個怪胎。但一則她潛意識中認可了棲川舞和真田千秋,二則除了棲川柔,此刻身邊一個人能說話的都沒有。更何況日本人的禮節在林颯看來完全沒分毫用處,她可不記得她的字典裡有循規蹈矩這四個字。而棲川柔不用說了,雖然人是很漂亮沒錯,但優雅有禮這種詞跟她也完全沾不上邊的。
於是在三大巨頭略有些尷尬的眸光中,兩人索性蹲下來聊個痛快。
“我也不知道啊。不過比大眼瞪小眼,應該沒人能比得過國光吧?”
“欸?你試過?”颯一邊問一邊瞟了冰山一眼。
“不用試。我肯定輸。”
颯煞有介事的點點頭,“不過弦一郎也許會贏,大少爺就不一定了。”
於是三巨頭噼裡啪啦火花四濺的眼神交流在兩人無意識吐槽中邁向一個詭異的方向。
“咳”,冰山部長掩飾性的清咳,移開了目光。似乎從認識小柔起,有事沒事咳幾句就成了他的習慣。真田的表情有點囧,擡手壓了壓帽檐,進退兩難。只有跡部大少爺還算鎮定,戲謔的掃了颯一眼,“真是不華麗。”
迴應他的是颯和小柔整齊劃一翻白眼的動作。
“小柔!真的是你!怎麼突然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聞訊而來的千秋,表情落落大方卻難掩驚喜。世家小姐的矜持讓她就算高興至極也還是下意識有幾分剋制。她身後的舞雖然表情強裝冷淡,嘴角卻忍不住翹起,“你終於捨得回來了?”
小柔可不管這些,歡呼一聲就撲過去,掛在千秋身上還探出手勾小舞的脖子。重逢的喜悅讓每一個目睹這場面的人都微笑着羨慕。颯亦然。在那之外,她心裡卻不自覺有些發澀。從小到大,她就絕少朋友。在日本長到10歲,也不過藏之介一人而已。在國外這幾年,不是沒交到女性朋友,但同年齡能一起歡笑一起流淚的姐妹淘卻從來沒遇到過。唯一的妹妹也總是拒她千里。就算她爲了血緣這樣可笑的理由想對萱好,最終也不過落了個自作多情。
想起萱,本來澀澀的感覺蔓延得有些發苦。曾聽誰說過,血緣是最暴力的東西。颯卻不同意這種看法。哪怕當年拋棄她們母女的父親,颯也沒有真的恨過。感情這種事本就很微妙,如果真的不愛了,勉強綁在一起的兩人誰也不會幸福。對父親她頂多有些埋怨,颯始終覺得,四條院耀華欠她的,不過一個解釋而已。父輩的事她無意探究,畢竟母親也早已經放下了,但萱和她都是無辜的。林颯在四條院家呆的時間不算長,卻也足夠她瞭解萱的母親在對待她時不經意的冷淡。有時候,與徹底的不聞不問相比,這樣無意識的冷漠更能讓人傷心吧?畢竟那個人,是母親而不是隨便誰呀!
心情似乎低落了,颯嘆口氣,起身準備離開。
“不華麗的女人,工作還沒完成又想偷懶,啊嗯?”熟悉欠揍又倨傲的質問不期然撞進颯的耳廓,瞬間止住了她的動作,也讓她燃起一波怒氣。她現在心情極度不爽,這大少爺如果有眼色最好不要來招惹她!
不耐煩的回頭扔個眼刀過去,意料之外的,竟然在那雙總是挑釁她的眸子裡看出隱隱關心。是她的錯覺吧?應該也不是。大少爺不是前幾天才表白嗎?不過這種關心的方式也太遜了。就算她沒經驗,也知道追人不是這種追法。心裡默默吐槽,盤旋的低氣壓卻在不知不覺間散了些。
“大少爺你很愛管閒事?”
“本大爺沒有閒到誰的事都管!”
什麼意思?當衆表白還是怎樣?以小柔爲首的三個女孩臉上都浮現出瞭然而八卦的笑。冰山部長自然不動如山,真田皇帝的臉色卻有點難看。
颯毫不在意,“那多謝大爺的好意了”,四兩撥千斤擋了回去。雖然跡部彆扭的關心讓她心裡彷彿是有道小暖流劃過,但還不足以融化那層堅冰凍成的殼。
“颯,訓練差不多結束了,我們回房間,一起?”舞淡淡開口,她也覺出颯的笑容開始疏離。
“不用”,扯出一抹無所謂的笑,颯撥撥頭髮,從衣袋裡掏出跡部大爺的車鑰匙,掛在指尖轉了兩圈,“我會在下午訓練開始前回來!”扔下一堆人離去,背影帥氣中竟似透着些蕭瑟。
“似乎是個很寂寞的人呢……”棲川柔無意識的低喃,落入表情各異的衆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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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大部分時候,林颯這傢伙都讓人無語,但言出必行卻是她的行事準則。下午剛到訓練時間,她就準時出現在網球場邊。出乎她意料的,平時恨不得一分鐘掰成兩半使,訓練從來不落人後的真田竟然站在場面默默看着訓練的衆人。眉峰緊蹙,臉繃得緊緊的。
雖說真田皇帝的不苟言笑經常嚇退很多人。但幾次出手相助,讓颯一直深信他其實是個溫柔的人。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不過那份溫柔不太容易感受到就是了。
“弦一郎,你怎麼沒去訓練?”
“這就去”,真田的神色一如既往,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凌厲的眼神再見到颯時不自覺已經放柔。“吃飯了嗎?”
“哈?”颯以爲自己聽錯,難道特地等在這兒就是問她吃飯沒有?心情突然變好了呢。原來有沒有人掛心,感覺真的很不一樣。“我不餓”,笑嘻嘻的回答。
意思就是沒吃咯。
皇帝不贊同的瞪她一眼,遞給她一個麪包,黝黑的頰上一抹赧然。不等颯反應,丟下句“我去訓練了”就轉身下場。
颯一愣之後笑得眉眼俱彎,她果然沒看錯,弦一郎真的是個很溫柔的人!
對網球沒多大興趣的颯做記錄做得哈欠連天,一得空就無聊撐着下巴發呆。旁邊場地裡,龍崎組幾乎所有成員正在挑戰代理教練,那個叫手塚國光的少年。看起來就像是個很可靠的人,難怪棲川柔年紀輕輕就肯把自己綁死了。不過愛情都有保質期,年少的戀情就算是談婚論嫁又能持續多久呢?七年之癢這個詞之所以被創造出來,不正是說明了愛情的虛幻?輕嘆口氣,隨即微微皺眉,最近嘆氣的次數好像有增多的趨勢。無語望天,大概她回來日本就變滄桑了吧。對愛情悲觀卻又莫名渴望,原來不管一個人多麼獨立堅強,也還是企盼着有人能一起飛翔?但她的那個人,會是跡部景吾嗎?華麗驕傲不可一世的大少爺?
颯囧了一下,扯扯頭髮。好吧她承認活了近16年,對她表白的女生一籮筐,男生基本沒有。所以在考慮愛情這麼嚴肅的問題時,只能想到不久前擺出追求姿態的跡部大爺。但真的很難想象跟大少爺發展成戀人的關係啊。雖然那大爺確實很不錯,可長得桃花很多的樣子,完全沒有安全感嘛!說起來,她會喜歡的,應該是弦一郎那樣的男生吧。穩重又可靠。
繼續囧,然後繼續扯頭髮。似乎跟弦一郎湊成對也是讓人很難想象的一件事。颯覺得她一定是瘋了,明明春天已經過了,她腦子裡怎麼會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啊。還是她長這麼大,終於開始盪漾了?
背脊上躥起一片雞皮疙瘩,颯縮縮脖子,堅定的想把那些莫名的念頭趕出腦海。
“Hi!”身後突然有人拍肩嚇了她一大跳。轉身,竟然是跡部大爺和棲川柔。大少爺身邊,站着的就應該是棲川柔這樣漂亮大方女人味十足的女孩吧。怎麼看跟她林颯也不搭啊。颯又囧了,爲毛看見跡部就開始考慮兩人配不配的問題啊?
後退一步,見了鬼的表情。
跡部大爺不滿了,“你退後是什麼意思?啊嗯?”
“管太寬了吧!”調整好情緒開始反擊。
跡部眼神一黯,接受他就這麼困難?
棲川柔看出氣氛不對,趕緊打圓場。走上前想親熱的挽起颯的手,卻被她再一次退後躲開。
於是氣氛終於僵住了。
“抱歉,條件反射”,終於覺得自己失禮,颯煩惱開口。
小柔短暫一愣後迅速回神,擺出傷心欲絕的表情,“颯,你太傷我自尊了。雖然我沒有小舞那麼有個性,沒有千秋那麼溫柔。但也不是那麼討厭的吧?”
颯黑線,這女人在說啥?
“退一萬步說我們也是校友啊,就算我休學了,你也不能對我這麼狠心”。看那麼漂亮的臉硬擠出如此扭曲的表情真的是折磨,颯腦袋上的黑線掛了整整齊齊的一排。
“所以我不是說抱歉了嗎?”
“說說就算了嗎?那我多吃虧?”哀慼模式又切換成絕對有陰謀的表情。
颯覺得心臟抖了兩抖,“你想幹嘛?”
“不幹嘛。你會唱歌嗎?”
“不會。”
“跳舞?”
“不會。”
“任何才藝都好,隨便說一個。”
颯認真思索兩秒,“飈車算不算?”
棲川柔無語,一臉挫敗。
大概颯也覺得剛纔實在傷人家自尊,“實在要說的話,架子鼓還會一些。”
棲川柔眼睛一亮,“我會彈吉他!”
“……所以呢?”
“今晚上有歡迎晚會喲,我們去表演吧”,kirakira亮閃閃的微笑。“給跡部大爺伴奏。剛纔的事就一筆勾銷!”
颯只覺得她把自己給賣了。
跡部大爺深深看了颯一眼,才淡淡開口,“棲川柔,本大爺什麼時候說過要表演了?”
“哦啦原來跡部大爺也會怯場的嗎?”激將法對大少爺不知道管不管用。
跡部景吾勾起嘴角,露出個沒有多少溫度的笑,“《Wonderful Day》,希望今晚,你們的伴奏襯得起本大爺的華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