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坐無言,一點點落雪飛花徐徐飄落,輕輕落在窗櫳上,極輕極細的聲響卻似柳葉上一滴寒露落入潭水中,輕輕盪漾出一片波紋。
葉斐凝視着那一朵細微的雪花漸漸從天際落下,黏在窗櫳上,漸漸化爲一滴細小的露珠,心裡微微有些沉不住氣來。
自從那名爲玉綽的玉門門主冷說說了些凌亂的話之後,她便用傳音的方法遣人去請幾位門派長老來,之後她就不再多說一個字。想到先前她顛倒中說的那些胡言亂語,葉斐與凌霄對視一眼,也不能多說別的,整個場面便都是寂靜下來。
彷彿察覺出葉斐心底那一絲略顯煩亂的心思,凌霄將手中的茶盞放下,眉眼含笑着輕輕碰了碰葉斐,略微頷首。看到凌霄這樣的神色舉動,葉斐眼裡閃過一絲溫暖,也迴應似地輕輕點了點頭。
正在兩人都是有些眉目傳意,外頭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如同雪落的步履聲,偶爾間,一點咳嗽的聲響微微響起,不多時就是到了這門口。
“綽兒,這大冷的天,你讓我們這幾個老骨頭跑來,又是出了什麼大事不成?”隨着這略帶幾分慵懶的話,一個髮鬚皆白,精神卻是極好的老人笑着走了進來。
“還能是什麼事,綽兒會那麼爲難!”接下來一個滿臉赤紅,發須有些發白的老人冷哼了一聲,略帶幾分恨恨着道。
“老二!”
“二哥!”
這老人的一句話,讓邊上兩個老人都是喊了一聲。
“三位長老。綽兒一時忘了,竟是讓您們怎麼大老遠的過來,真是……”看到這三個老人,那玉綽終於從失神中醒過來,當下臉色微微發紅。低下頭忙忙上前來道。
看着玉綽這模樣。三個老人心底都是嘆了一口氣,暗暗有些憐惜。這綽兒天資極高。處置門派所有地事務也堪稱嚴謹有決斷,比之前幾代門主。已算是高妙之極。只是一件,身世太過坎坷,早年喪父,母親又是新寡嫁人,她一個六歲的孩子就這麼孤零零長大。自己三人雖有心,到底比不得父母,倒使得她越發得渴望父愛母愛。
只恨那玉歆文君新寡,就是與外面的男人戀姦情熱,即便是自己三人看不過去,暗中示意她可以帶着小綽兒一起去,也是裝作不知。到了最後,也只是應許了過段日子就送信過來。
那皇家娘娘的位子便這般重要,連一點母女情都是拋棄開來?而後。來得信雖是略有溫寒等話詢問。最多的卻還是要求這玉門派特有地珍稀物產。讓他們三個老頭子都不能不徹底地厭棄那女人。
只是小綽兒着實可人疼,而那些珍稀物產。外頭雖是艱難,但玉門派立身在此,對這些也不怎麼看入眼裡,年年都有多餘,送與那女人也便罷了。
何況,玉綽雖礙於私心,但對這些東西都是出於公心,爲此換得許多雪山缺憾地東西乃至各類武功心法等東西,大大充實了玉門派的底蘊,倒也不算得全然出自私心地。
這樣,三個老人看着玉綽越發得好,越發得惹人疼愛,對着她更是無不應許的。
“好了,玉綽小丫頭,你地心思我們都是曉得的,她又是想着什麼東西,讓你這麼爲難,還請動了我們這三個老骨頭。”輕輕瞄了葉斐與凌霄兩人,那精神極好卻最老的大長老便是與玉綽笑着道。
“三位長老!”玉綽猶豫許久,終於盈盈下拜,一滴眼淚從眼眶裡滑落下來,滴在地面上濺起一片水光。
“小綽兒!”看到玉綽這樣,原本坐在那裡的三個老人忙是起身,又是伸手去扶,又是笨手笨腳着拍着玉綽的背,又是低聲詢問,臉上都是露出焦急地神色來。
“三位長老,玉綽素來任性,雖知道母親不好,卻到底想着她是母親,總望着她還能過得安穩,這麼多年,竟就任她予取予求,原是玉綽的錯……”玉綽雙眼迷朦,輕輕推拒這三人,低聲道。“這也是人之常情,何必多自苛責,況且,這於本派也有補益之處,你不必多想了。”那三長老看着玉綽,心裡暗暗心疼,溫聲權威道。
聽到這話,那玉綽的眼淚卻是如斷線的珍珠,一連串地落了下來:“可、可是,爹爹,爹爹的失蹤,與母親大有關係……我,我竟然就信了她的話……”
“什麼!”這下三個長老的臉色都是變了,一雙雙原本顯得渾濁的雙眼神光暴起,臉上卻是隱隱蒼白髮青。
“當年,我曾看着母親和父親一起,我本是想着嚇他們一嚇,卻看到他們到了易澤軒裡。而母親後來,卻矢口否認的這一點……”玉綽低頭輕輕說着,眼裡地神色卻是越來越黯淡,淡到有些陰冷起來。
“那也不一定與你母親有關,落雪,他,他……”那二長老開口說了一句,卻又是說不出什麼滋味,不想多言。
此刻地玉綽目光已經從黯淡猛然迸出一絲凌厲,她冷冷看着遠方,彷彿是凝視着那玉歆一般,透出一股切齒的恨意:“我原本也信了她,她這麼多年都是那麼好地人,一會兒怎麼就會……”
說到這裡,玉綽目光森冷,將自己手中的畫軸猛然展開,丟擲與地上道:“這個烙印又是怎麼回事!這個日期又是怎麼回事!這個人名又是怎麼回事!”三個長老愣愣看着那展開的畫卷,臉上連一絲血色都失去了,連連退了幾步,纔是把持住,許久,他們卻是如同渾身氣力都被抽去了,低聲道:“綽
“她,甚是不是新寡,而是戀姦情熱,甚至有可能謀殺親夫!”玉綽目光刻毒地在那畫卷上轉了一圈,冰冷如霜刃的話就是從口中直接噴出:“我怎麼會有這樣的母親!”
這冷到極點的話一說出來,衆人都是沉默了。
過了許久,那大長老纔是深深嘆了一口氣,輕輕看了葉斐凌霄幾眼,轉頭凝視着玉綽,溫聲道:“你想到那裡去?”
“是!”玉綽斬釘截鐵地應了一聲,目光裡一片森然,她擡頭凝視着視如爺爺的三位長老,轉頭看向葉斐與凌霄兩人,半是介紹半是解釋般道:“這兩位是東昭王王太子派遣來的手下,那畫軸便是他們送來的。我想請他們入易澤軒,過孤聖洞,探查一番!”
“綽兒,你真就是決定要這麼做?”大長老深深凝視着玉綽,目光略有些失神。
“我知道,長老看着那女人長成,即便是現在,也多有些憐惜。但我父親的事,我無法裝作沒看見。何況,她分明曉得東昭王嗣子乃是王朝第一的繼承人,卻因爲私心,橫加枝節,反倒陷我們於紛亂之中。我玉門,向來獨立世外,不沾權勢分毫,這麼些年與她糾結本就是出於私心。眼下這事情要斷,自然要斷着乾淨。況且,祖上有規矩,不得擅入孤聖洞,我們自然不能入。而後一半的地圖我們也是失去了,即便這兩位真有幸取得什麼,只要能帶回我父親的信息,我便將那些東西全與了他們,如果,能帶回我父親,我便將這些年領悟的心法武功秘籍並這雪山特有的藥材三份全與他們!”玉綽略有些含糊,卻很是堅決地將事情說了一通。她自然明白,這孤聖洞是怎麼的艱險,如果她要進去,必然不能,那便只能設厚利以求葉斐凌霄兩人。
聽到這話,葉斐與凌霄眼裡都微微有些意動,這般厚利的任務,可是難得一見,只是帶回一個失蹤多年的人,恐怕有些……
“你們放心,不論父親是生是死,只要能帶回他,我就心滿意足了。”玉綽輕輕說了這一句話,纔是目光灼灼着又道:“當然,希望你們回去能與東昭王的王太子將這些說一下,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們必當效力一
聽出這話裡的意思,葉斐與凌霄兩人微微挑眉,對這玉綽倒是多了些佩服,殺戮決斷,這玉綽先前困於親情,方纔處處受制,但一旦從那裡面出來,便能善加利用,心性決絕堅定,可見一斑。
“這是自然的。”凌霄輕輕應了一聲。
看到這樣,玉綽也是眉眼通透的人,自然聽出裡面的意思,她略一思慮,卻是又道:“雖是如此,但兩位爺不能輕忽了過去,這孤聖洞機關遍地,極爲艱險,如果不然,請那兩位姑娘,倒也算得一大助力。”
葉斐微微皺眉,正是想說些什麼,凌霄卻是先開口應許下來:“如若那兩位姑娘願意,自然極好。”
雖然不盡願意那瓏瓏與葉斐有什麼關係,但他也聽出這玉綽意欲製造些紛爭以作權衡的心思。再加上,那瓏瓏如果真想和葉斐有什麼牽連,還是在他眼前發生比較好,如果防得太過,讓那瓏瓏直接繞開自己與葉斐接觸,那反倒更爲不妙……
心裡這麼想着,凌霄雖然不喜,卻還是應許下這件事。
看到凌霄這麼曉通世情人心,玉綽反倒是有些放心,當下微微一笑,就遣人問了瓏瓏琥珀兩人。
瓏瓏應許,這是意料之內的,那琥珀卻是拒絕了。
難道凌霄的魅力有些褪色了嗎?葉斐聽到這件事,不由得擡頭看了看凌霄,心裡遊戲奇怪,先前那琥珀還很有些意思地繞着凌霄呢。
凌霄微微一笑,眼底卻是有些森寒,敷小山,你還是依舊這麼的單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