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可卿醒過來的時候,意外地發現寧辰風還在,他用胳膊支撐着身體半側着身子正看着自己,只穿着白色絲綢的睡衣,看起來格外飄逸。不過那眼神,卻黑亮得燙人,方可卿覺得那眼神比過去還要熱上幾分。
“早。”他笑,一口潔白的牙齒明晃晃的。
方可卿微微點了點頭,算是回答,然後慢慢地清醒過來,按照自己慣常的貪睡,現在時辰必然是不早了纔對,他怎麼還在?一下子許多原本模糊的記憶都開始鮮明起來,她想起昨日自己要來了尚未足時日的梅子酒,最後好像小蝶和雲煙都陪自己一起喝,幾個人醉的一塌糊塗,然後她記得有人抱起自己,是寧辰風,再然後……
看着眼前女子騰地一下紅了臉,寧辰風知道她肯定是想起來了昨晚種種。心裡反倒覺得有些安心了,他一直有所擔心,昨夜因爲酒醉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會讓這女子生氣。但她如今臉色豔若桃花,無限嬌羞,卻不見後悔。
是不是,可以想好的方面呢?
“想吃什麼?”寧辰風親暱地將方可卿不安分地垂落下來的一縷頭髮別回耳後,指尖有意無意地掃過女子的臉頰,又親近了點地說,“雲煙和小蝶一早就在門外了,要進來,我可是替你阻止了哦。”
語氣裡雖然有着故意爲之的戲謔,還是聽得出溫柔和寵溺。
方可卿自然也聽得出來,但是內心裡嬌羞更多一些,只想避開這男子這樣赤裸luo的寵溺,想要支撐自己起來,誰知,起了一半,才發覺自己竟然全身懶懶地提不起力氣,完全沒有料到是這樣的情況,一下子用力過猛,竟然跌了回去。
有男子的手臂小心地將她抱了過去,方可卿驚覺自己竟然靠在寧辰風的胸膛之上。昨夜的事情難免又在心裡想起了點滴,作勢便要掙扎出去。
寧辰風低下頭,故意在她的耳邊說道:“雲煙和小蝶可是從早上起就一直在門口等着能夠聽到些什麼呢。可卿你若是再亂動,我可不保證她們不會聽了去。”
果然,話音剛落,懷裡的人就安生了不少,軟軟地靠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如果不是因爲還有許多事情等着要處理,寧辰風真的希望這一刻就是天長地久了。方可卿長期以來一直都是一副清淡的樣子,冷熱不沾,這一刻卻難得的柔順。他看着一夜之間在自己手中蛻變的這個女子,止不住的憐惜。
手掌輕輕地撫摸着女子的後背,貌似安撫。而方可卿只覺得寧辰風胸膛裡面的那顆心臟,跳的那樣有力和安穩。一如那男子的手,脈絡分明。
醒來的瞬間,她有在心裡問過自己是否後悔。尤其是現在,西廂房裡還住着那個他真正的愛人的情況之下,將自己就這樣完全地交託出去,是否有些不妥。但現在,靜靜地聽着這男子的心跳聲,她才發現自己並不後悔。
她早就說過,我自傾杯,君且隨意。
方可卿的確想過即使自己愛上了對方,也一定要守着自己的那點驕傲,那不止是屬於她的,甚至還有母親的,一個女子關於愛的驕傲。但是身體則不同,她連一顆心都可以完全地交付了
出去,又何必還守着自己的身體。
做出一副傷春悲秋的姿態,不是她的性格。
“雖然我也很想你這樣一直靠下去,不過可卿你若是再不起的話。”寧辰風再次邪邪地笑道,“我不保證雲煙不會衝進來哦。”
方可卿臉上的紅暈就又加重了幾分,分明是他抱住自己,說得倒好像自己賴着他一般。
寧辰風卻是典型的懂得見好就收的人,他先起身,幫着方可卿將衣服一一穿戴整齊,又親自從外面接過煙兒早就準備好的水來爲她洗臉,梳洗。
看到寧辰風拿起了眉筆,方可卿微微皺了皺眉頭:“不用畫眉。”
寧辰風卻是笑了,這樣孩子氣的時候還真是少見了,嘟着小嘴倒好像自己欺負了她一般,卻又覺得一定要調笑上幾句才更好:“有一句詩叫懶起畫峨眉,竟不想,是說的可卿。”
方可卿避開銅鏡中男子的眼神,低低地說了句:“就知道取笑我。”
寧辰風卻低下身來,努力地讓銅鏡中自己的眼睛可以剛好鎖住方可卿的雙眼,然後說:“可卿,我想爲你畫眉。”語氣認真得很。
方可卿這才反應過來,從早上起她就一直感覺到了那股曖昧來自於哪裡,是她的名字,從醒來到現在不過半個時辰不到,但寧辰風卻幾乎每句話都離不開她的名字。他叫可卿的時候與其他人語氣都不一樣,聲線裡有着一種寵溺的感覺,暖暖的,卻又讓人害羞。於是,她便拒絕她畫眉,因爲忍不住地就想起,新婚第二日,他爲她畫眉,樣子曖昧。
那已經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但是卻歷歷在目。雖然後來他也爲她畫過幾次眉,卻沒有一次,勝過那日一般,讓她覺得臉紅心跳,猶如做了虧心事一般。
“好嗎?”見她沒有回答,寧辰風又深情款款地問了一次。
“好。”她低聲迴應道。然後便感覺眼前突然暗了下來,那男子頎長的身影出現在自己的前方,然後俯下身來,在自己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額頭,據說是最沒有QY的一種吻,但也最爲憐愛。她心中多少有些惱怒的成分,因爲這男子分明不愛,卻總是給自己這麼多容易去幻想的場景。但轉瞬又釋然,他這是在寵溺自己,一如他最初承諾,他會對自己好。
寧辰風便就着這個角度畫起眉來,這個角度,方可卿看不到銅鏡,自然也看不到那青黛在自己眼角眉梢留下的痕跡,她只能感覺到青黛在男子的手的引領之下,在自己的眉毛處來回,輕輕勾勒,淺淺帶起,溫柔而又曖昧。
“看看還滿意嗎?”一會兒,他畫完了,將銅鏡擺到方可卿的正前方,像小孩子一般地問道。
方可卿卻是一驚。
鏡子中的女子當真絕色,風華萬代,一雙丹鳳眼眼波流轉,眼皮處被青黛細細地勾勒出菸灰色,眼角便無限蔓延開去,在眼尾處高高吊起,看起來就是一副睥睨衆生的感覺。
那眉樣,赫然是母親教給自己的那種,她在去見孃親的時候親自畫過,就連雲煙也是不會的。況且,寧辰風應該並沒有見過。
她的驚訝落入到寧
辰風的眼裡,寧辰風也不拐彎抹角,徑直解釋:“我小的時候見有人這樣畫眉,覺得極美,又覺得肯定很配可卿你的眼睛。”說罷,又在額頭上落下一吻。
她便不去深究,這的確是最說得通的情況。雖然在心裡,方可卿一直認爲這種眉樣是母親親手所創,但天下之大,她雖是一小女子,也自然懂得無奇不有,巧合就更是多不勝數。也許這是某種冥冥之中爲他們佈下的緣分。
“喜歡。”她毫不掩飾。
寧辰風便笑了,當真如孩子得到誇獎一般,那是一種柔軟的笑,就好像天上所有的雲全部都退散,只留下乾淨得如同洗過的天空一般。方可卿就忍不住在心裡想,他定然不是一個常常流連於煙花之地的花花公子,否則他怎麼會有這麼幹淨的笑?
又怎麼,會有那樣的聰明?
但這一刻,她還是伸出自己的手,輕輕地握在了他的。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去握對方的手,寧辰風明顯也有些驚喜,但轉瞬就握的更緊,不想放開一般。兩隻手掌想合,彼此並不相同的脈絡竟然也好像是盤根錯節,交雜在了一起一般。
“你定是餓了,我讓小蝶準備了你愛吃的,一起吃吧。”寧辰風一面說,一面揚聲告訴小蝶和雲煙。
兩個丫頭應聲而出,好像早就已經準備了很久一樣,就連動作也比平時麻利了許多。一道道精緻的菜很快就擺了一桌,方可卿只是覺得,這兩個丫頭今日看自己的眼神太過不對,讓人無端地覺得羞赧。
又馬上想到,這寧府,關於寧辰風的事情,總是傳得格外快,該不會,這件事也這麼快就被大家知道了吧。心裡終究還是不淡定了。
一頓飯都吃得有些出神,寧辰風幾次夾菜,她也只是呆呆地吃着。感覺到她的不對,寧辰風走過來在她耳邊說:“放心吧,那兩個小丫頭,早就多想好多次了,這府里人也是。”換言之,雖然她倆一直沒有夫妻之實,但在府里人心中早就發生過無數次了。
方可卿只覺得這算什麼安慰,但心裡確實比剛纔平穩了許多。看着她食慾多有恢復的樣子,寧辰風才彎起嘴角笑了。
“小蝶,那日我並非有意針對於你。少爺向你賠罪,可好?”方可卿用過午飯之後,還是覺得有些累,寧辰風便遣雲煙服侍她小睡一會兒。這纔對獨自收拾桌子的小蝶溫柔地說道。
小蝶手中的碟子一下子就掉落在了地上,碎成幾片,眼淚卻更是洶涌,但這一次卻是喜極而泣:“小蝶沒有怨恨少爺,小蝶只怕少爺是真的不願意要小蝶了。”
“怎麼會?”寧辰風走近,有些憐惜地拍了拍小蝶的頭,像安撫一個小妹妹一樣,“這寧府裡,你和我最爲親近了。少爺以前吃苦的時候,哪次不是小蝶你幫忙,怎麼會忘呢?”
感覺到手掌下的頭上下動了動,寧辰風伸出手替她揩去眼淚,“所以別生我的氣了好嗎?”
“嗯。”傳來女子用力的回答。小蝶揚起一個生動的笑臉。
寧辰風這才放下心來,離開前又小心囑咐小蝶好生照顧可卿,不要讓她太過勞累種種,這才放心地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