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安寨出來,滿桂和劉玉栓沒有停留,他們緊趕慢趕,要是祖大壽已經襲取了子長,他們可就白來了。
但滿桂再着急,也不能迫着士兵在夜晚趕路。山路太崎嶇,連嚮導都說,夜晚行路太危險,就是本地人,夜晚也不會行路。
山裡說黑就黑,士兵們點起篝火,尋找避風和稍微平整些的地方,搭起軍用帳篷,然後三五成羣圍坐在一起,就着篝火,喝涼水啃乾糧。
劉玉閂親自巡視一番,這纔來到滿桂的篝火邊:“滿將軍,士兵連續行路、作戰,太辛苦了,我已經安排好了崗哨,讓其餘的士兵早點休息吧!”
“這就算辛苦了?”滿桂的嘴裡還是乾糧,不能張得太大,“想我在遼東的時候,士兵面對建奴的攻城,能連續七日不眠不休,渴了,吃點冰塊,餓了,啃幾口落餅,困了,靠着城牆打會盹。”
“滿將軍,都說建奴兇殘得如同禽獸,他們會把漢人煮了吃,是真的嗎?”劉玉閂在滿桂的身邊坐下來,歪着臉問。
“建奴?”滿桂的眼睛空洞起來,魂魄似乎遊離出去,重新回到遼東,“會不會把人煮了吃,這倒沒聽說過,但他們的兇殘,卻不是你能想象的。”
“滿將軍,那建奴是人嗎?”劉玉閂沒有去過遼東,無論如何,想象不出建奴的樣子。
“咋不是人?他們一樣怕痛,一樣會死,流出的血一樣是紅色的。”滿桂在沉浸在遼東的回憶中。
劉玉栓更加好奇了:“滿將軍,你說,要是四武營遇到建奴,我們打得贏嗎?”
“難說,要是在野外和建奴相遇,四武營可能處於下風,建奴的騎射技術的確厲害。”滿桂和建奴打過多次仗,對建奴的戰鬥力還是很推崇的。
“滿將軍,遼東軍能和建奴打個平手,那遼東軍不是很厲害嗎?”
“遼東軍的確有最強的戰鬥力——也說不定,四武營在殿下的調教下,已經很不錯了。”滿桂本來對遼東軍推崇備至,但他現在發現,四武營也是攻無不克,雖然他的對手是些豆腐軍。
“是呀,滿將軍,四武營現在的戰鬥力也很強大。”劉玉閂親身經歷了四武營的變化,打起仗來,一直順風順水。
“可是遼東,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滿桂幽幽地說,遼東是他倒下的地方,也是最有激情的地方。“閂子,還是讓士兵們早點睡吧!明天還要趕路。”
“是,滿將軍,我這就知會他們。”劉玉閂起身離開了,滿桂也回到帳篷睡覺。
劉玉閂的騎兵又跑了半天,午後,他們來到子長縣城。
祖大壽正焦急地南城外徘徊,城內匪兵堅守不出,他又沒有多少攻城的器械,只好乾着急。他已經命令耀武營攻打了兩次,都是因爲沒有器械,士兵傷了不少,城牆卻無法靠近。
這就像是在遼東的攻防戰,不過那時他是守軍,建奴是進攻的一方,而現在,他則變成了進攻的一方,匪兵在守城。雖然子長縣只是一座小小的縣城,但真要要拿下來,傷亡的士兵恐怕不在少數。
“大壽,不要着急,我來也。”滿桂可是信心滿滿的。“根據信王
殿下的最新指示,圍城。我的士兵剛到,就圍南城吧!你耀武營不是有三個衛嗎?每個衛圍住一方城門。只要你們能將其餘的三個城門圍好,我就有辦法破城。”
“滿將軍有什麼好辦法?不會是讓你的騎兵攻城吧?”祖大壽不相信滿桂有什麼好辦法,如果論起勇猛,滿桂決不居於人後,但論起謀略,他可以甩滿桂幾條街。不過圍城也是不錯的主意,否則城中的匪兵一旦逃散,就會加入其他的匪兵。所以他還是分兵圍住了其它三個城門。
既然滿桂在南城門,祖大壽準備親自去北城門坐鎮。如果匪兵逃跑,北城門是離其他匪衆最近的通道。
“別走,大壽。哥哥讓你看一齣戲,請君入甕。見過沒?”滿桂咧着大嘴,得意地朝祖大壽打着手勢。
“滿將軍,到底搞什麼鬼?”祖大壽發覺滿桂怪怪的。
“你們常說哥哥我粗魯,今天哥哥我只憑三寸舌頭,就能讓城中的匪兵乖乖投降,信不?”滿桂還真是有點怪,這可不是他一貫的性格。
“真的?”祖大壽皺起了眉頭,難道朱由檢給滿桂帶來了什麼特殊的武器?
“你看好了,兄弟。”滿桂不再和祖大壽打啞謎,祖大壽已經被他牢牢吸引,他的士兵都不在身邊,現在不會破壞自己的計劃了。“那個,誰的嗓門大?去城門下吼一嗓子,讓城中守將來見我。”
嗓門超過滿桂的還真不多,但滿桂不會自己掉價去喊。最後總算找了一名頭大脖子粗的士兵。一般脖子短而粗的男人,嗓門高,可以唱男高音。
那名士兵戰戰兢兢在城下吼了幾聲,城頭果然出現了一位守將模樣的人。
“告訴守將,我要送他一件禮物。”滿桂又讓那位大嗓門士兵去了城下。一會兒,他跑回來了,“滿將軍,匪兵問你給他什麼禮物?”
“讓他們自己去看。”滿桂轉頭看向劉玉閂,“將盒子送到城下。”
“滿將軍,盒子裡到底是什麼?”祖大壽越發迷惑,今天這滿桂哪根筋不對勁?但送盒子的士兵已經去了城門口,城頭守軍放下一個木框,將盒子吊上去。
滿桂和祖大壽遠遠看着城頭,先是出現了一個騷動,不久歸於平靜。
滿桂也不着急,不鹹不淡地和祖大壽聊着不着邊際的事情,就是不說這盒子裡是什麼。
過了一刻鐘,南城門忽然毫無徵兆地打開,城中兵馬盡出。
“滿將軍,快列好陣勢,城中可有五六千匪兵。”祖大壽大驚,自己的士兵全部調到其它三個城門,南城外只有滿桂剛剛帶來的劉玉閂的一個騎兵衛。
“列隊。”滿桂大喝一聲,不管匪兵來做什麼,做好兩手準備總是不會錯的。
騎兵很快調整好馬匹,以進攻的陣型在南城外擺開。
事實證明祖大壽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匪兵出城以後,並沒有向滿桂衝過來,而是將手中的兵器全部放下,堆在城門外,然後列隊站成兩行,好像是在接受領導的檢閱。
爲首的匪兵將領,騎馬奔滿桂而來,在滿桂前面三十步的地方翻身下馬,單腿下跪,將佩劍和頭盔捧在手中:“罪將邢仕林,率
城中五千士卒來降。”
這是標準的受降儀式,祖大壽比看到匪兵衝殺過來還驚訝,滿桂到底送了一盒什麼禮物?匪兵這麼快就出來投降?難道是金銀?可是看盒子輕飄飄的,也不像很沉呀!
滿桂在馬上紋絲不動,他向劉玉閂使個眼色,劉玉閂下馬,走到近前,接下邢仕林的佩劍,卻將頭盔戴在邢仕林的頭上:“邢將軍能迷途知返,免動刀兵,善莫大焉!”
“祖將軍,這收編匪兵、安置城中百姓,可是殿下交給你的事。”滿桂不耐煩這些具體的政務,乾脆推給祖大壽,反正朱由檢命令祖大壽攻城,自己只是輔助他。現在已經輔助他攻下了子長縣,剩下的自然是祖大壽的事,滿桂要好好休息一下,想想怎麼搶在朱由檢到來之前,做點自己想做的事。
“滿將軍,現在說說,盒子裡究竟是什麼了吧?”祖大壽認爲邢仕林的投降,一定和盒子有直接發關係。
“一封勸降信。”滿桂看了祖大壽一眼,從他憤怒的目光裡知道他根本不相信,趕緊補了一句:“還有王佐掛的人頭。”
原來如此。難怪滿桂讓耀武營將四面城門圍住,不留退路。
邢仕林乍見官軍四面圍住城門,一定心驚膽戰,加上見到王佐掛的人頭,知道再守下去,也不會得到任何援兵。既然沒有任何取勝的可能,又沒有逃跑的通道,投降是他唯一的選擇。
滿桂還沒來得及做點什麼,朱由檢的大軍就來到子長。現在橫在他面前的,是左邊的王嘉胤和右邊的王大梁,兩股匪軍都有兩萬多士卒。
朱由檢在中軍大帳召開將軍們開會:“諸位,我們下一步要打哪一股匪兵?”
“殿下,我們應該去攻打王嘉胤部所在的懷遠堡。只要攻下懷遠堡,就可以切斷王嘉胤部和王大梁部的北逃路線。”袁崇煥對部分匪軍逃入王嘉胤部耿耿於懷,現在,他要一網打盡。
“可是,如此我軍將三面受敵,西面是王嘉胤部,東面是王大梁部,北面是高迎祥部。我軍雖然強悍,但兵力確實不足。”朱由檢還沒有被前面的勝利衝昏頭腦。
“如果不能佔領懷遠堡,則兩路匪軍都可能北逃。如果三股匪軍合流,人數將超過十萬,足足是四武營的三倍,剿滅的難度會加大。”祖大壽的擔心也不錯,關鍵是誰能攻打併佔據懷遠堡。
“殿下,前方飛鴿傳書。”正當朱由檢準備用騎兵衝擊懷遠堡時,偵訊柳林來報。
“是何訊息?”
“靖邊堡匪軍棄城而逃,已經全部退入懷遠堡,現在靖邊堡只是一座空城。”
“空城?既然靖邊堡已經沒有匪兵,那二位將軍的辦法就可行了,不能讓匪兵北逃。袁崇煥?”
“在。”
“速領顯武營兵馬,行至懷遠堡西北紮營,兼防備北方的高迎祥。”
“祖大壽?”
“在。”
“速領耀武營至懷遠堡東面紮營,兼防備王大梁部的援軍。”
“我自引大軍,在懷遠堡南面攻城。這一戰利在速決,你們也可以採用一切手段,迫使匪兵投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