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安癱坐在花梨官帽椅上,顫顫巍巍的伸出官服袖子,擦了擦腦門上的冷汗:“這件事不怪國舅爺,下官關心國事,爲了查看清楚長平公主皇莊裡的情況,從樹上摔了下來。”
鄭國泰對於萬安的態度徹底不一樣了,從剛纔的嫌棄,變成了小心翼翼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件事做的不錯,是個忠心耿耿的臣子,等到捉拿了叛逆以後,本國舅會在貴妃.不.皇后面前替你美言一句,少不了要官升三級。”
萬安聽到一句官升三級,身上的疼痛全都消失不清了,立即說道:“這件事千真萬確,國舅爺如果不信的話,可以親自去一趟長平公主的皇莊,只要站在樹上就能看得清楚皇莊里正在操練兵馬。”
鄭國泰轉身就走,腳步匆忙的離開了花廳,不過不是讓人把萬安扔出去,儘快確認萬安所說的這件事是真是假。
不能只憑萬安一句話,就相信了長平公主有了不臣之心。
鄭國泰很快又從長平公主的皇莊回來了,走回花廳裡,看着萬安坐在花梨官帽椅上喝着已經放涼的茶水。
鄭國泰板着臉說道:“還不趕緊給萬御史換上今年的新茶,他是府裡的貴客,可不能怠慢了。”
萬安聽到一句新茶,滿意了,客套了一句:“新茶舊茶都一樣,只要能夠喝上國舅爺的茶水,下官就心滿意足了。”
鄭國泰走到他的旁邊,伸出手掌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萬御史放心,只要辦成了這件事,往後就是自己人了。”
“啊!”
萬安再次發出一聲慘叫,腦門上冒出了黃豆大小的冷汗,差點當場昏厥過去。
鄭國泰聽到萬安的慘叫聲,趕緊收回了手掌,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懷疑:“莫不是爲了彰顯自己的功勞,故意裝模作樣,裝作一副受了重傷的樣子。”
無論是不是裝樣子,鄭國泰現在都需要萬安相助,在朝廷裡揭發長平公主準備起兵造反。
好在萬安的身份是御史,不用麻煩其他人了,直接就能在朝堂上抨擊長平公主的不軌行爲。
額.
萬安突然想起來自己的這個姐夫不同尋常,多年沒有上過朝了,一直在三座門裡修道。
萬安緩過勁來,看到鄭國泰陷入了沉思,直接大包大攬的說道:“國舅爺不用找來其他的官員了,本官作爲都察院的御史,可以去三座門裡揭發朝廷裡的官員。何況長平公主皇莊裡發生的事情,涉及到了造反,更不會遭到阻攔了。”
鄭國泰看出了萬安的心思,想要獨攬功勞,一個人想要吃下所有的功勞。
倒也合情合理,長平公主想要造反這件事,畢竟是萬安費了很大功夫發現的情況。
好在鄭國泰是國舅爺,與李冕那個駙馬一樣,不能在朝廷裡做官,也就沒了搶功的心思。
這要是換成了都察院的其他官員,見到萬安想要一個人獨吞所有的功勞,肯定要罵上一句貪婪。
萬安和鄭國泰商量的一些細節,匆匆忙忙走出了國舅爺的府邸,坐上官轎朝着三座門的方向走去。
李冕坐着府裡的帷轎,一直遠遠的跟在萬安旁邊,注意着他的各種行爲。
等到萬安的官轎停在了三座門附近,事情果然就像李冕所預料的那般,準備跑到嘉禎皇帝那裡揭發長平公主想要造反了。
賀錦沒有回到草場院,一直是恭恭敬敬的在李冕旁邊伺候着,隨時準備聽從東家的吩咐。
賀錦看着萬安的身影走進了三座門,不免有了擔憂:“萬安可是嚴黨的成員,就算髮現了公主殿下造反這件事是假的,也不見得對萬安產生多少影響。”
一直到現在,賀錦都不相信李冕的計策起到作用,憑藉一條流言蜚語就能讓萬安罷官免職。
李冕注視着萬安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見,輕描淡寫的說道:“在這件事裡確實沒有出多大的力氣,只是拿出來一條流言蜚語,看似扳不倒萬安,事實上卻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李冕頓了頓,有着培養賀錦的心思,繼續說道:“你只說出了萬安的嚴黨身份,卻忘記了朝廷裡當前的局勢。”
賀錦是個聰明人,很多東西不是他想不到,只是常年廝混在底層的見識不足。
賀錦聽到李冕後半句話裡的意思,琢磨了一陣,眼前一亮:“小人明白東家的意思了,朝廷裡除了嚴黨以外,還有東林黨、清流等朋黨,可以說是黨爭激烈。只要稍微推波助瀾,給了其他黨羽一個踩死萬安的藉口,就足夠讓他罷官免職了。”
“這話對也不對。”
李冕語氣平淡的說道:“這一回可不僅僅是讓萬安罷官免職那麼簡單,是讓他抄家。”
賀錦聽着李冕平淡的口氣,不知怎了,突然沒來由感到一陣不寒而慄。
賀錦小心翼翼的擡起頭來,看了一眼滿臉平靜的李冕,頭皮發麻,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他心裡也只有一個感覺,這句話看似平淡,卻比過去聽到任何的兇狠叫囂讓人感到畏懼。
賀錦直到現在了,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只憑一條謠言,扳倒了嚴黨的一位御史,已經很不容易了。想要讓萬安抄家,恐怕很難,小人在崇文門附近做了這麼多年的漕口,很少見到朝廷把官員推到菜市口斬首,大多不過是流放。”
李冕留下了一句疑問,轉身離開了三座門附近。
“你是讀過書的讀書人,應該知道漢朝的巫蠱之禍。”
賀錦聽到‘巫蠱之禍’四個字,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很快又是忍不住渾身哆嗦了起來。
當年只是因爲一句謠言,就連太子都死了。
這一回抄了萬安的家,也就不是什麼難事了。
賀錦跟着帷轎後面,離開了三座門,朝着府裡的方向走去。
賀錦時不時偷瞄了一眼帷轎,不是在看向帷轎,是在看着裡面的東家。
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這輩子都要小心翼翼地給東家辦事,不能出現任何的不忠行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