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美故意搗亂,我的戰術節奏全亂了。若是再不祭出殺手武器怕是要全線崩潰了。
“唉——”我長嘆一聲以手掩面,低下頭醞釀情緒。
“男兒有淚不輕彈”,我已經奔四了,要弄出一點眼淚,還真是不容易。我把自己三十多年的人生從頭回憶一遍:從小時候偷李支書家的黃瓜被打到小蝶的離開;從柳雪的嫌貧愛富到和蘇紫的那次丟人的私奔;從王小紅給我的那溫柔的一夜到小蝶的不告而別,還有和丁夢那幾年不堪回首的無愛無性的名義婚姻,還有在張興會和豬頭那裡受過的種種欺負……自己在這世上活了三十多年,愛我的和我愛的人都離我而去,我都擁有過什麼,得到過什麼?自己雖然現在貴爲市長,表面上人摸狗樣,其實也只是豬頭豢養的一條狗;雖然坐擁百萬,可是失去的那些讓我揪心的青春歲月還能買回了麼?
“只因未到傷心處!”想到此生的無數悲苦,想到此時花團錦簇裡喧鬧的孤獨,不由得潸然淚下。
等眼淚汩汩而出,我擡起頭。
莫小美大吃一驚,尖叫道:“呀!姑父,你哭了?你真的哭了?”
“唉,你姑父我……唉……我這心裡苦啊……嗚嗚嗚……”此時此刻,我已經分不清是在表演還是真情的流露,已然嗚咽出聲。
眼淚是女人最鋒銳的武器,當一個老男人祭出這一武器的時候,威力也是不弱!莫小美頓時慌了,拿紙巾給我擦拭着眼淚,一邊慼慼惶惶道:“姑父,你,你別哭,別哭啊,小美心軟,最見不得眼淚。你這一哭,小美……小美……唉,小美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這樣吧,‘酒能解千愁’,小美就陪姑父喝一杯吧。”
莫小美說着,斟滿兩杯,碰了一下,一揚脖,灌了下去。
總算又把莫小美拉回正道了,再灌她幾杯,不就任憑我爲所欲爲了麼?我暗自竊喜,臉上卻還是一臉悲慼。
我也喝了眼前的這一杯酒,又嘆了口氣,道:“酒雖然能夠解愁,可是總有醒來的時候啊。”
“那,那可怎麼辦?”莫小美驚慌道。
“唉,若是有一個知我懂我的人陪着我,那,那該多好啊!”
“唉,也是啊,人生最難得的就是一個‘知’字和一個‘懂’字。唉,對了,您還沒說呢
,您和那個知您懂你的她後來究竟怎麼樣了?”
“唉——一言難盡,一言難盡啊!我和她……”要杜撰一個子虛烏有的動人故事,還真的要傷一番腦筋。
“是不是你們一開始情投意合,後來就有人橫刀奪愛,她最終移情別戀?”莫小美接着道。
“啊——是啊。”
“歌裡不是唱‘你是幸福的,我就是快樂的嗎?’她既然過得幸福,您還怎麼不開心呢?”
“啊……是,是啊,可是,可是後來那個男的又拋棄了她!”
“啊?這樣啊!這樣您就更應該開心了啊。這是她背叛您遭了報應啊!”
哎呀,怎麼又被莫小美給繞進去了?
“唉——你還年輕,怎麼會理解一個傷心男人的心有多痛啊——來,再陪姑父一杯吧。”悲情故事遇到困難了,就先灌醉她也好啊。
兩人又對飲了一大杯。
“唉——我明白了。”莫小美放下杯子,歪着腦袋沉思道,“她過得好,您心裡犯酸,她過得不好,您心裡犯疼。所以不論她後來怎樣了,您這心裡都不好受的。”莫小美一下子戳破了事情的本質。
藉着酒勁遮臉,我忽然抓起莫小美的手,用力摩挲着:“還是小美懂得我的心意,看到你我就彷彿又看到了她啊!‘是誰送你來到我身邊?你就是我心中的那輪明月,驅走我心中陳年的陰霾,讓我重新燃起了愛的渴望,……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你是我的愛人,是我的牽掛……”
莫小美任由我抓住她的手,歪着腦袋聽我窮白活。
“感謝上天讓我又遇見了你,讓我的心靈從此不再漂泊,讓我……”
“姑父,我真的這麼像她麼?”
“像,不止是外表,您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就是昨天的她啊……”
“您說的不是柳雪阿姨麼?我去鄉下看過她的,我不怎麼會像她啊,她年輕的時候應該比我漂亮多了啊!”
“啊?你、你怎麼知道?”我不由自主的鬆開了自己的“安祿山之爪”。
“咯咯咯……曉梅媽告訴我的。我還知道您有一個差點就結婚了的前女友,叫蘇紫,您的前妻叫丁夢……”
“啊?”我氣得差點背過氣去。真是“管住神,管住鬼,管
不住娘兒們那張嘴”,這個沈曉梅,看我怎麼收拾你!
我心裡暗暗把沈曉梅臭罵一頓,可是眼前的局面還得應對。莫小美對我的過去了如指掌,的確是大有來頭,這就更得收了她,免除後患!
“啊,這個……你說的這些都不是她啊!”
“啊?您還有吶,她是誰?現在在哪裡呢?”
她是誰,我也不知道啊。
“她啊,她是我們教授的女兒。我倆在大學文學社裡一見鍾情,有過許多美好時光……”
“啊?姑父,上大學是您不是和蘇紫阿姨談的戀愛嗎?”
故事有邏輯硬傷啊。這個死妮子,喝了這麼幾大杯高度五糧液了,怎麼頭腦還是如此清晰?照此下去越來越不好對付了啊!
“啊——那是、那是在蘇紫之前。”我信口胡謅道,“唉,一想到她,我心裡就疼的……你再陪我喝一杯吧。”現在灌醉她纔是當務之急。
莫小美眉也不皺,一口喝下,道:“姑父,您也喝啊!酒精能殺毒,喝了心裡就不疼了。”
我只好也喝了下去。
“那她現在哪裡?”莫小美問道。
“美國。他和我隔着一座‘傷心太平洋’啊!我怎麼能不太平底深深傷心?”
“姑父,您有過柳雪、蘇紫,丁夢、曉梅媽,還有您現在說的這個她,您的人生多麼絢爛多彩,怎麼還這麼傷心呢?比起您,小美才是真正的傷心之人呢。小美活了二十三歲,同學們有的都當媽媽了,我還沒有談過戀愛呢!您說我的青春有多麼蒼白,我的人生有多麼悲哀?我、我纔是那個最傷心的人吶!……嚶嚶嚶……”莫小美說着,還真就“嚶嚶”而泣了。
“唉——小美啊,我雖然愛過一些女人,也有女人愛過我,可是她們現在都在哪裡?滄海桑田,咋不讓我觸目驚心?我的小美這麼漂亮,那麼多好男人都有眼無珠,豈非天妒紅顏,可嘆可悲?來來來,我們一對傷心人共飲幾杯,同消萬古愁苦!”
我一陣扯淡的煽情,正要往杯子裡斟酒,莫小美一把奪過酒瓶,道:“我們心裡這麼苦,杯中那一點就怎麼能夠消解。我們一人一瓶的來吧。”
“啊?好好好——”我心裡一陣竊喜。這可是你莫小美自入彀中,怨不得我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