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入場券

巨石入口的外面,團團圍了一圈段家的子弟,他們個個都一言不發,只有手中刀劍冰冷相向。

隨着段紅裳這一聲喊出來,隊伍裡頓時又引起了不小的騷動,之前被認爲必死無疑的紅裳公主,此刻竟然又活了!

最激動的還是段家家主段承恩,段紅裳的父親,此刻竟顧不得自己家主身份應有的莊重,張開了雙臂迎住心愛的女兒:“紅裳……你好了......終於好了......快讓爹好好看看你……”

段承澤立在一旁,一向不苟言笑的他見到段紅裳又活過來那一刻也露出了難得的、慈愛欣慰的笑容。當年一氣之下離家出走,其中有一半原因就是因爲眼前這個孩子,當然還有那令他魂牽夢縈難分難捨卻又愛恨交織難以面對的柳青衣。不管怎麼說,段承澤心裡對着孩子卻還是十分溺愛的,甚至視如己出。

段紅裳也見到了他,小鳥一樣轉着圈跑到段承澤面前,嘻嘻笑道:“大伯,你也來啦,最近可還好嗎?入秋了,蒼山上冷嗎?”

段承澤收斂起滿眼的欣慰,只是微微一笑便當做回答,但段紅裳這些問候卻讓他深深暖在心裡,很是受用。

段紅裳大難不死終於又見着了親人,激動的心情難以平靜,跑前跑後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忽而指着沈浪道:“是他救了我......爹,你可要好好想想怎麼報答人家......”

段承恩收起那份激動的心情,又恢復了一副作爲家主應有的威嚴模樣,上下打量了沈浪一番,點了點頭,道:“真是多謝這位小英雄了,但凡有什麼心願儘管提出來,只要段某能做到的便一定不會推辭......”

有時候不急於邀功,便是最好的退路。面對段家家主這樣見慣世面的人物,千萬不能表現得太過急功近利,否則只會馬上就被他看得一文不值。沈浪微微一笑,也不十分熱情,也不十分生疏,輕描淡寫道:“言重了,巧合而已,是段小姐福澤豐厚命不該絕。”

柳青衣和吳行默默站在一旁臉色鐵青,他們心裡都明白,要段承恩感謝一個不相干的外人或許還算容易,但他絕不會向自己這樣的五色教的人低頭,即便自己真的爲段家做過很多值得感激零涕的事情......否則,他就不是段家的家主。所以二人心裡也不在乎對方怎樣待自己,更不在乎這些人對自己的任何看法。

段家的人並不知道段紅裳獲救,他們是因爲八寶玲瓏局的垓心發生了異變才趕過來查看的,不曾想剛到就碰見了這些人......

無相鬼、柳青衣與段家雙雄之間自然是認識的,以段家和五色教的恩怨來看,雙方沒有立即刀劍相加便已經是非常客氣了。

現場誰也不想先戳破這局面馬上翻臉,但誰也不能當做今天沒有見到對方就此作罷,所以段紅裳得救復活後本應激動萬分熱淚盈眶的場面就變成了現在這樣冷戰對峙,已經是雙方人馬所能付出的最大讓步和尊重。

沈浪嘴角含笑,雙眼在段家子弟手中那些寒光閃閃的刀劍上一一掃過,忽而笑道:“段家這對待恩人的方式好特別啊......”

段承恩嘿嘿冷笑幾聲,道:“小英雄可千萬不要誤會,這絕不是衝你們來的。”卻不見下令衆人將刀劍收起來,不是衝着沈浪來的,當然就是衝着無相鬼和青衣鬼來的咯。

沈浪眼睛咕嚕一轉,禮貌地笑了笑,擡頭看了看天色,道:“剛纔段家主說要感謝之類的話,不知道是不是當真?”

段承恩笑容一收,報應來得好快,這小子果然和無相鬼他們一夥的,但若要讓自己放無相鬼走那也是不可能的,即便自己剛剛答應過,他也對自己女兒有救命之恩,隨即用眼角瞟了吳行一眼,轉而對沈浪笑道:“小英雄,你有什麼條件儘管說,只要不違背道義且段某能做到的,一定會答應你的。”到時候如果沈浪真的提出要讓無相鬼逃走,自己便只好以此人罪大惡極、殺人如麻爲由將他強行留下了。

怎料沈浪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衝段承恩笑道:“段先生,實在不好意思,我和這些朋友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過半點東西下肚了……你看......能不能安排些飯菜給我們就當是報答了。”

千算萬算,實在想不到沈浪的要求就只是一頓飯,這與他施下的恩情相比簡直太輕了,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語。

但隨即段承恩便覺得自己錯了,他的掌上明珠段紅裳似乎早就商量好一樣,徑自走到柳青衣與吳行面前,一手一個將他們牽在手裡,轉頭對一旁領頭的朱姓家臣道:“朱叔叔,趕快安排一桌上好的酒菜在百花廳裡,我要好好謝謝我這些朋友,請他們吃頓好的!”她話裡的意思很明顯,這些“朋友”,既包括了沈浪,也包括了柳青衣和吳行,百花廳設宴,就是離開了八寶玲瓏局的控制範圍。

朱姓家臣當然不敢開口應聲,酒菜事小,不用家主吩咐,他這裡就能做主安排得包管滿意。但要這般明目張膽放無相鬼和柳青衣出八寶玲瓏局,這事沒有段家家主開口,誰也不敢裝作沒聽懂、沒看見。

段承恩面色變得嚴厲,沉聲道:“紅裳,不許胡鬧......趕快給我回來!”

段紅裳將嘴巴一嘟,不依道:“不嘛!我...我娘......有多久沒有嘗過鹽味......”大聲喊道:“我就要請我這些朋友吃飯,在百花廳吃飯!”

“你......別任性......快回來......”段承恩頓時被氣得。

不料一向寡言少語的段家二家主,也是當今點蒼派的掌門人段承澤卻突然開口了,吩咐那朱姓家臣道:“別人辛苦忙碌了一場,備下好酒好菜款待纔是我雲南男兒、我段家該有的待客之道,紅裳要宴請她的朋友、恩人,你便安排得隆重、妥當一些。還等什麼?百花廳設宴,款待這些‘朋友’......”說罷竟然轉身爲衆人引路。

身在八寶玲瓏局,若沒有熟知的人引路是萬難自己走出去的。

難道段家二家主段承澤竟是真想放了無相鬼和柳青衣他們?

段紅裳聞言歡欣鼓舞,在段家,大伯段承澤開口說話就和她父親段承恩同樣好使。拉起吳行和柳青衣緊緊跟在後面,口中不忘讚道:“我就知道大伯最懂我,最心疼我啦!”臨走還不忘衝她自己老爸橫了一眼。

段承恩不明白自己這個胞兄爲什麼袒護五色教的人,當下氣得啞口無言,使勁兒跺了兩腳地面。

此時朱姓家臣得了指令,已經如飛一般跑去安排一切宴請事宜。

沈浪哈哈笑了兩聲,走到段承恩面前拱手道:“多謝主人盛情款待……”怕他反悔再堵住衆人去路,趕忙拉了白星和啞毛跟在段紅裳身後,衆人朝八寶玲瓏局之外的一處偏廳百花廳走去。

誰也沒想到關鍵時刻一向不苟言笑且愛憎分明的段承澤會站出來替衆人解圍,他心裡到底打的什麼算盤?

不多一會兒,衆人已經來到了百花廳。這裡地處段家八寶玲瓏局的外側,向來是段家主人招待外來賓客的宴席承辦之地。環境清幽安靜,遠眺洱海,仰望蒼山,周圍竹林松柏參差交錯,時而幾聲蟲鳴鳥叫,當真是個好地方。到了這裡,也算是真正脫離了那八寶玲瓏局的掌控!

吳行頓時覺得渾身上下立馬輕鬆了許多,終於擺脫了八寶玲瓏局對他的影響,無疑自信也更找回了幾分!

這麼多年來,柳青衣卻還是第一次踏出八寶玲瓏局,身上影響的消除尚在其次,此刻蔓延盡是欣喜好奇的神色,不住打量着四周所見到的一切。與世隔絕二十多年,重見天日的這份喜悅常人難以明白。但這番神情卻也不禁看得人心裡暗自發酸,這些年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段承恩最後進來,見了柳青衣的樣子不禁一時呆了,呆呆看了約莫幾分鐘這才緩過神來,眼眶已泛起了淚光,揹着衆人轉身悄悄擦去......

段承澤早早入座,卻始終一言不發,鐵青的臉色更沒人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段紅裳長這麼大心情從沒像今天這樣興奮過,止不住蹦蹦跳跳忙前忙後,一會兒招呼上菜,一會兒招呼斟酒,眼角雖也掛着淚水但眼底卻呈現出幸福的顏色。

菜上齊了,段承恩、段承澤、柳青衣、吳行,這四人都像變成了木頭雕塑,竟誰也不說話,更誰也不動筷。

主人不招呼就自己動筷原本是很不禮貌的行爲,也很沒有家教。啞毛早就餓得飢腸轆轆,看着一桌酒菜不知咽嚇了多少口水,終究還是忍住沒有夾上一筷。

段紅裳一面自說自話一面強顏歡笑着不斷招呼,這會兒夾了一筷放在嘴裡,也不知嚼出了什麼滋味,眼淚再也忍不住撲簌簌落了下來,邊吃邊哭,哭得好不傷心。

那四人卻還是無動於衷,誰也不曾動彈......

段紅裳心裡的滋味只有她一人能夠體會,現在卻越想越不是滋味,“哇”一聲哭得更加傷心......

她這一哭,衆人更沒法動筷了。

哭了一會兒才漸漸歇止,夾了一筷菜餚輕輕放到柳青衣碗裡,又夾了一筷菜餚恭恭敬敬放到段承恩碗裡,再替兩人斟滿了酒杯,自己才夾了一口放到嘴裡使勁兒嚼着,擠出一絲歡笑勉強撐道:“爸~媽~吃...吃飯......我們一家人還是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飯......”

白星的眼淚瞬間就崩塌了......

一家人,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飯,這麼尋常簡單的事,段紅裳爲這一刻卻苦苦奢求了二十多年......

段承恩渾身一震,看向自己女兒的眼神裡頓時充滿了自責,轉頭又看向與世隔絕二十多年的柳青衣,好多年了,已經好多年了......這些年很麻木,他都忘了自己內心的聲音了......顧不得自己身爲家主的形象,顫巍巍舉起面前的酒杯,和着滿腔的淚水一併苦澀嚥下,哽咽招呼衆人道:“來,大家動筷,都吃好、喝好......”即便是世仇,也應該,至少應該先吃好面前這頓酒飯......

柳青衣與世隔絕得久了,已久到忘記了很多人世間該有的情感,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莫名留下兩行清淚,嘴裡說不出一句心裡想說的話,輕輕撫摸這段紅裳的頭髮,一遍又一遍......生澀端起酒杯飲下,喃喃自語,道:“乖孩子......好孩子......”

段紅裳撲在她懷裡哭得像個淚人,嘴角嘟噥着,似責怪又似撒嬌,將“爸~媽~”這兩字唸了一遍又一遍......

沈浪別過頭不去多看,他自小沒見過爹孃長什麼樣,但兩位爺爺和眼前這個兄弟卻一直都對他很好,他活得很有煙火氣、很有人情味......與段紅裳相比,他還算是幸福的......

啞毛端起酒杯自己先痛飲了三杯,再斟滿,湊到沈浪和白星面前,嘎聲道:“吃好!喝好!”這便是他感動之下所能說出自認最合適的話。

沈浪搖頭苦笑,舉起酒杯與他一碰,湊在嘴邊一飲而盡。

白星擦了一把眼淚,破天荒將杯中酒水笑着喝了個乾淨。

這便是他們想要的簡單而又幸福的生活,三人拉上吳行,邊喝邊吃,旁若無人到也初略得了個痛快。

段承澤越往後喝臉色就越加鐵青,話也更少,連哼也不哼上一句,忽而藉着酒勁兒,啪一聲將手中酒杯在地上摔了個稀碎,站起身來,道:“你們有恩於我段家,今日我本有心放你一馬!但想來想去,只有一件事情今日是過不去的!”指着吳行厲聲道:“我且問你一句!你老實答我!我爹當年是不是你帶人偷襲致死的?!”

吳行一愣,隨即黯然一笑,冷冷起身看着段承澤,木然應道:“是又如何!”

當年五色教教主百目神君和墨家鉅子通天神猿雙雙墜崖,各派趁機一擁而上實施圍剿,後在休整隊伍治療傷員期間五色教餘黨又連夜突然來襲,段家老家主也是段家雙雄的父親便是在那時候遇襲辭世的。

段家兄弟聞言已經雙雙站起,目中似要噴出火來一般瞪着吳行,俗話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們可以不計較一切往事放過無相鬼這一馬,但若這事是他當年做下的,那說什麼也不可能妥協!今天就是算舊賬的時刻!

眼看事情已經有了轉機,但情況突然又轉瞬直下。

柳青衣瞭解當年的情況,她知道這事絕不可能是無相鬼所爲,因爲那時他早已受了重傷,性命危在旦夕,根本就不可能再帶人連夜前來突襲。當即冷冷阻道:“二哥,爲什麼不告訴他們實情?算起來那時候你早已重傷,自身尚且難保,又怎麼可能做下夜襲的事。”

段承恩聞言之後氣焰便滅了不少,柳青衣的話他向來都是相信的,看向吳行,道:“既然不是你,剛纔又何必親口承認?!”

吳行卻只是冷笑不語,從來也沒將這些人的軟硬皆施威逼利誘看在眼裡,橫裡來豎裡去就是了,他甚至懶得與這些所謂名門正派的人辯白!

段承澤卻咬定此事必然與他無相鬼有關不肯鬆口,當場頓時又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沈浪左右看看各人神情,心裡已有了大致結論,定然是吳行嘴硬倔強,非要把這麼一檔子不想關的事往自己身上攬,低語勸道:“前輩,既然不是你做的,卻又何必硬往自己身上兜攬呢?”對於這種無事找事的做法他始終不太能理解原因。

吳行擡起眼皮看了看沈浪,忽而怪笑道:“小子,告訴你也無妨......只要在這片地面上,不管發生任何不好的事情,最後都會算到五色教的頭上,關於這點,老夫早就習慣了,所以只要他們敢問,便是多這一樁也不算多......”

沈浪更急了:“但是前輩,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何苦呢?何必呢?”

吳行哈哈大笑,眼中已經有怒火在燃燒:“橫豎能有什麼分別,你且看看現在眼前這兩人!就算我說不是,他們今天又真的肯這麼放過我嗎?!會嗎?!算完這一處,還有下一處等着我!來來去去,結果都是一樣,在他們這些名門正派的心裡早就把我們這些人打入十八層地獄永遠不得翻身!”突然衝段承澤大喝一聲,叱問道:“你說!你心裡是不是這樣想的?!說啊!摸着良心說出來!還有你!段家主,是不是也這樣想的!”

段家雙雄被他這一番叱問當場問住了,張不開口回答,也間接說明吳行這番話確實都是真的,曾經發生過,將來也會發生,現在正要發生!偏見的種子早已在這些自命正義的人心裡種下,不管吳行說什麼都是無用。

沈浪對他們這樣默不作聲的回答覺得很反感,看向段家雙雄的眼神也有些變了,語氣裡多了一分鄙夷,反問對方道:“真是這樣嗎?”

段紅裳搶在前面攔住,道:“不,不是這樣的,我爹和我大伯他們不是那種不分青紅皁白的人!”

段承澤閉口無言。

段承恩看向自己女兒,緩緩道:“紅兒說的這番話正是我想說的,但這事是真是假還有待進一步調查,只有先請他留......”

啞毛突然跳起來,罵道:“放屁!難怪老吳懶得更你們這些人婆婆媽媽,說話簡直像放屁一樣!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既然你們不信,剛纔又何苦多餘問他這一聲?”

越說越激動,忽而轉身跳出百花廳,立在青石鋪就的道路上,昂首對段家雙雄道:“和你們說不清!老吳也不願留下!江湖事就按江湖規矩辦,誰也別反悔耍詐,一對一,今天誰若是在拳腳上勝得過小爺,不僅老吳,連我也一併任憑處置!但若是我贏了,咱們這夥人拍拍屁股走人,你們誰也別想攔着!”

段承澤在牆頭上曾領教過啞毛幾招,雖然落敗,但想來是因爲對方手中那件古怪的鐵尺,論拳腳這小子雖然也有些功底,卻也未見得就有什麼稀奇!

他不知道啞毛在地底密室抵擋那灰袍教主楊慎時所用的手段,若是知道了只怕也不會輕易答應。

當即跳了出來,鬚髮皆張,大聲道:“好!一言爲定!”

段承恩隨即跟出來,高聲道:“你們救了我女兒,便是有恩於我,今天你們若是輸了,只需留下無相鬼一人,待我兄弟查明當年事情真相之後再做處置,其餘人等可以自行其便!我段家不是不講理的!也免得日後傳出去,有人說我段家恩將仇報!”隨即大手一揮,廳外立馬跑來幾個精壯少年,個個身手矯健,段承恩續道:“小友,看你年紀尚輕,就從這幾位我段家後輩精英中挑選一位與你對陣吧。”

啞毛狂得什麼似的,將手一揮,不耐煩道:“隨便......誰來都行......”

段承澤見他狂傲,似乎對自己身手極有自信,當下也不敢大意,轉身對其中一個身穿藍色道袍的年輕道人點頭示意,下令道:“清泉,你就下場去陪這位小友走上幾趟,莫要重傷他筋骨!”

那年輕道人道號清泉,是段承澤的親傳弟子,更是點蒼派中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當即應了一聲:“是,師父!”一躍而出,站在啞毛對面,不急於動手,卻很有禮貌地一拱手行禮,道了聲:“請!”

啞毛雖然一身功夫是真真的,但從來沒有與外人切磋過,更不知道比武較技的規矩和禮數,只是見對方不急不躁而且很有禮貌,當下連忙生疏地抱拳還禮,也道了一聲:“請!”

只見那清泉道人前腳虛提,雙手左右展開,穩穩擺了個點蒼派拳法的起勢,身上更透着他這個年紀少有的沉穩和幹練。

啞毛見狀也不敢大意,穩穩當當擺了個通背拳的起勢迎敵。

論拳腳套路,他和沈浪師承一脈,但卻也只會這麼一套拳法,只因當年古老爺子就只傳了他們這麼一套拳。

雙方漸漸靠近,逐步交手,然後鬥在一起。

清泉道人師出點蒼,本是以劍法見長,但點蒼拳法取自劍法,拳法劍法一路相通,江湖中到也少見,一趟路數施展開來,身法招式輕靈、迅捷,手型變化中又透着穿、刺、突、扎,更增靈活而又不失狠辣!一時竟讓啞毛不知該如何應對!

要知道,他那套通臂拳雖然早就習練得已有相當火候,但通背拳本就是武林中很常見的一套拳法,雖說拳法無高低,練好都不容易,但兩廂對敵,他這邊一起手招式還沒展開,對方便已經知道了他接下來可能的大致變化。

如此一來啞毛頓時落了下風,處處受制於人,處處被人佔了先機。

再對幾招,突見對方左手從右肋下一翻,跟着巧妙穿出,竟以指爲劍,頃刻間直指自己眉心!

指尖破風嘶嘶作響,聲勢竟是異常凌厲!這清泉道人一雙手中雖然空空如也,但功力精純,指劍一出竟也有了真劍一般的劍氣在指尖激盪!若被點中,非得當場喪失意識倒地認輸不可!

段承澤微微點頭,嘴角已不禁露出了笑容,心中認爲勝局已定。

就在這緊迫的形勢下,啞毛心裡卻突然蹦出了一個念頭,古老爺子曾說過“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活的人爲什麼要生搬硬套死功夫呢?”

話雖這麼說,但他也清楚的記得,自己當時遵循“師命”強加了一招漫畫上的功夫在套路里,結果被古老爺子發現,拿着竹竿追得滿院逃跑,最後被抽得跟個斑馬一樣......

對方既然很熟悉自己的拳招變化,那現在要不要適當的“創新”一下呢?

說幹就幹!這纔是啞毛本身該有的性格!只見他在這一刻突然蹲低了身子,一手收攏於腰間,一手緊握作炮拳一般,右腳猛然蹬地,整個人頓時拔地而起,帶着一招從未見過的招式,帶着一股強力的勁道,自下而上,瞄準了對方下巴一飛沖天高高躍起!

這一下怪招施展雖然半邊身子空門大開,但也來得出其不意,再伴隨着嘴裡一句頗爲自豪的呼聲:“耗~油~根~”竟出其不意地將清泉撞得後退兩步,也化解了剛纔那凌厲的一指劍氣!

其餘在場諸人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看着他,這是算是哪門哪派的招式?!簡直匪夷所思!更加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只有沈浪和白星看懂了,忍不住同時笑出聲來!——這小子!真有你的......哈哈哈哈......這時候還有心思幹出這樣奇思妙想的事來!

話說回來......

剛纔啞毛這一下哪是什麼正經的招式?

若非要找個出處,那便是時下流行的一款叫街頭霸王的電子遊戲裡紅白人所用的一招沖天拳罷了。

剛纔啞毛那一聲“耗~油~根~”已經徹底暴露了他幼稚、搞笑的心思!

段家年輕一輩裡也有知道的、玩過的,看完整個人都呆住了,是,對方是很好的還原了電子遊戲裡的招式,可是在比武較技的賽場上!一時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罵好!

段家雙雄不明所以,沈浪和白星在笑什麼。

就在這時,正在比武較技的啞毛竟然煞有介事的從百忙之中抽了個空跳出身來,轉頭怪道:“笑什麼?!給我嚴肅點!人家是認真的......”這話一出口,更哪裡還忍得住?別說沈浪和白星了,連同那些知情的段家子弟一起笑倒了一片,前仰後合停不下來。

段承澤臉色越發難看,厲聲對自家子弟斥責道:“這樣訕笑像什麼話?!都給我把嘴閉上!”

有人實在看不下去,跑過來湊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番,段承澤突然臉色大變,啞毛這番做法或許在他人看來是搞笑,但在他看來卻是極端無禮的挑釁!當即一聲怒喝推開那人,高聲道:“讓開!爲師來教訓教訓這小子!”自己跳下了場!

清泉也從沒見過自己師傅這麼發過怒,更不敢多話招惹,忙閃身退在一邊。

啞毛不解道:“打到一半,怎麼還興換人呢?這不是耍賴嗎?”

段家二家主段承澤早已滿臉怒意,恨道:“休要猖狂!真當段家的人是擺設嗎?!老夫親自來教訓你!”拳腳一分,攻勢比那清泉道人更加凌厲,單腿連踢,令人難以招架。

段承澤,先習承了段家家學,之後才又拜入點蒼,此人天賦極高,更身兼兩家之長!

如今即是點蒼派掌門,也是段家之中的第一高手!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啞毛稍一沾身,頓時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排山倒海般襲來,無論是招式、勁力、角度、分寸......眼前此人可不知比那清泉道人強了多少!

遇強則強,當下再不敢有半點鬆懈,全身一緊,頂着暴增數倍的壓力迎面而上!

牆頭上他啞毛不能施展全力,那段承澤又何嘗不是如此?!

這下展開真身,雖然手中無劍,但這氣勢早已不知勝過在那牆頭上時多少倍也不止!

兩人一臉認真,拳腳中都知道對方不好惹,誰也不敢有絲毫大意!

拳腳到處激起虎虎勁風掛得人臉皮生疼,眼看以快打快越來越急,到後面竟有如兩團黑影互相交纏在一起,分不出哪個是啞毛哪個是段承澤,從東滾到西又再從西滾到東!誰也不肯相讓分毫!

所有臉上的表情都停住了,死死盯住了他們。

五十招已過......八十招......一百招......

大多數段家子弟這輩子也沒見二家主與誰交手用過那麼長時間、用過那麼多招式變換......

段承澤已換過兩套拳法,啞毛翻來覆去就只那一趟通背拳,雙方依舊難分高下。

啞毛漸漸對自己的招數套路更有了自信,身手越打越開,運用也越來越自如......

段承澤心裡越發急躁,招式之間也漸感吃力起來......

忽而,啞毛左足在地面上重重一挫,伴隨着一陣塵土飛揚,不知不覺間已運上了江湖中的不傳之秘“崩拳秘技”,橫腰一擰,以右臂去格擋段承澤橫掃而來的左腿。

雙方一碰,然後很快分開!

段承澤落地,不由得往後縮了半寸,左腿吃疼,隱隱穿透骨髓,更好似小腿骨頭已經被砸得裂開了,這一非同小可!都說胳膊擰不過大腿,今天自己這一腳竟折在那小鬼手中,當真邪門得緊!

但他天性倔強,咬牙忍住左腿劇痛,突然矮身倒撲,倒轉了身子,右腳撐地,左腳似矛,反向蹬了出去!這是點蒼派的殺招,本不該用在這樣的比武較技上,更何況對面只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後輩!段承澤一時打急了眼,腦子一熱竟將這招“彩雲追月”的殺招使了出來!

段承恩見狀大驚,急忙叫道:“不可以!”

沈浪也同時高聲叫道:“不能傷人!”順手提起一把椅子便奮力朝那二人拋去!

段承恩驚呼,是因爲段承澤的殺招。

沈浪高呼,卻是因爲啞毛打得性起,不知不覺又運起了崩拳秘技。

兩邊這樣硬碰硬對上,必有一人非死即傷!

段承澤猛然醒悟,急忙收手,身子往前猛撲,就地滾了兩滾,再一個翻身站了起來!

但啞毛的崩拳秘技卻無法收手,爆發的內勁若不能卸掉則必然反撲其身,勢必要受很重的內傷!

瞥眼見到沈浪擲出的一把實木圈椅正朝這邊飛來,急忙一擰腰胯,順勢將收不住的崩拳內勁頂將上去!

衆目睽睽之下,那圈椅幾乎沒有發出什麼聲響,就像那一拳已經掄空一樣,椅子又自行摔落在地!

但就在落地的一剎那,圈椅頓時化作了無數飛,粉末狀四散開來......

段承恩、段承澤、朱姓家臣、清泉道人......等等衆人還是頭一回看到這般景象!

俱皆看得心驚......

在場的任何人都有能力將一把實木做成的圈椅打碎,但卻絕不可能將又幹、又硬、又韌的木頭在頃刻之間打成粉末一樣灰飛煙滅!那是何等的恐怖,何等驚人的內勁爆發!

段家雙雄頓時慌了神色,剛纔那一下若是挨在自己身上,此刻焉有命在?!

低聲商討了幾句,段承恩急急向這邊迎過來,一臉認真虔誠,詢問道:“這位小友剛纔所用的可就是崩拳秘技?!你...你們是古老英雄的什麼人?!”

啞毛壓根就沒自己能有多了不起,滿不在乎,大咧咧衝沈浪一指,道:“就是你們說的崩拳秘技。我不過是古老爺子的關門徒弟,那邊那個就是他的孫兒。”

沈浪是沈天行和古通兩人抱回來收養的孤兒,既是沈天行的孫子,當然也就是古通的孫子,何況沈天行走後一直都是古通老爺子在撫養教導他成長。論相處在一起的時間,和古爺爺呆在一起的日子更長,接受的教導也更多。

段承恩握住沈浪雙手,激動得連話都說不清楚,反覆上下打量着他,顫抖:“你...你竟是古老英雄的孫兒......真是太好了!太好了!老天開眼,古老英雄後繼有人!快...大家快請裡面坐,裡面坐......”轉頭大聲又道:“來人!將這些酒菜統統撤下,重新安排熱的、好的來!”

段家雙雄這樣的轉變實在出人意料,使沈浪不得不暗自感嘆,原來名震江湖的不僅僅只有百目神君,通天神猿的名號也同樣好使的,而且多一個朋友真的遠比多一個敵人要舒服太多。

段家的態度突然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對待沈浪與啞毛更如同對待自己親人一般熱情,就連面對無相鬼和青衣鬼時的神情也少了那種難解難分的敵意。

衆人重新寒暄認識,互相的敵意跟着再放下許多。

話頭也就着美酒漸漸展開,聊到後來越發高興,沈浪索性將此番經歷一一和段家的人說了,對方這才相信他們此行原來真的沒有敵意,一切都是一場誤會。或者是源於段家與五色教幾百年來互相埋下的根深蒂固的成見、偏見造成的。

越聊靠後,終於提到了段紅裳,便不得不提傷害她的五色教新任教主楊慎,還有他爲何能在八寶玲瓏局中潛藏的密道穿梭自如等問題......

段家雙雄聽完也愣住了!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家這寶局內竟然還藏着這樣一條密道!

氣氛頓時又變得緊張凝重起來......

沈浪開口安慰道:“二位家主別擔心,這或許只是巧合。據我猜測,對方應該是依託一本奇書《玄通寶鑑》,然後在偶然發現了八寶玲瓏局的密道......但那《玄通寶鑑》想來也是本奇書,其中內容必定艱澀難懂,絕對不是一般人在一時半會兒之間便能參透的,他們發現的應該只是部分密道,並不能完全對八寶玲瓏局和各位構成直接威脅,只需要封住現有發現的洞口然後再找人守住,想來問題應該不大......”

話說得輕鬆,事實卻並非如此。

八寶玲瓏局是段家賴以和五色教抗衡、自保的重要設施,如今被對方發現了其中隱藏的密道,無異已經失去了這一重重要屏障,更何談將來萬一出現兩軍對壘時又該如何應對等等情形了。

段家雙雄表面上對沈浪這番話點頭稱是,其實內心半點也放不下來......

聊了幾句始終找不到解決的辦法,段承恩不願就此根究下去擾了衆人興致,連忙轉移話題藉故問道:“你們將來打算做什麼?”

沈浪看了看白星,隨即竟然將自己這番闖蕩江湖打算揚名立萬,獲得武侯世家認同,爭取日後能夠名正言順和白星真正走到一起等緣由一五一十說了......

段紅裳在一旁聽了,不住捂嘴偷笑。

白星更沒想到他會當着這麼多人,這麼自然將這番話說出來,羞得雙頰飛紅,簡直不敢擡頭見人。

段承恩將白星那副嬌羞的模樣看在眼裡,心裡對此事已經瞭然於胸,當即也嘴角含笑不語。

段承澤性格直爽,看看沈浪又看看白星,大聲道:“小友,你恐怕想多了,依老夫看來,現在的你,有哪一點配不上白星小姐的?你兩這事要成,老夫且只點你一句,記住了——武侯世家,絕非趨炎附勢之徒......”

沈浪憋紅了臉:“但...但諸葛家主曾幾次替白星定了親事,而且對方都是雄霸一方有權有勢的世家子弟......”

段承恩笑道:“小友,你放心大膽地將我兄弟二人的話聽進去便對了!至於白星小姐定過多門親這檔子事嘛,你恐怕並不完全知情......”

原來白星定過幾檔親事並非武侯世家爲了利益而這麼做的,一來是因爲白星當時心裡也沒有喜歡的人選,乾脆便由族裡家長來決定好了。二來,族中長者曾經替白星算過八字,說她命硬,將來只怕剋夫,難以幸福,諸葛家主爲了自己女兒幸福所以才這樣早早就替白星謀劃起了各門親事,說到底,還是爲了能讓白星將來能夠幸福。

沈浪端着酒杯愣在桌旁,段家雙雄的話想來不假,但白星的大哥諸葛車前那次氣勢洶洶找上門來他還記得,扇在自己臉上的耳光和說過的那些話也還歷歷在目,這讓沈浪如何理解?如何放心?

段家雙雄見他猶豫不決,便相視一笑,段承澤返身出去,不一會兒,手裡拿着一張裝裱得非常隆重的帖子又走了進來。

段承恩接過來,遞到沈浪手裡,含笑道:“小友,數日之後,這大理城中將要發生一件大事......你看了這帖子的內容就自然知道......”

沈浪將帖子打開仔細讀了兩行,不禁滿臉驚訝:“英雄大會?!”

這個年代還有人發帖舉辦英雄大會?!

這種事情別說參加了,沈浪簡直連聽也沒有聽說過......

段承恩笑道:“不錯,墨家新任鉅子將要在大理城中舉辦英雄大會,說是要共商一件大事,一件關乎整個江湖日後興衰存亡的大事。你若真的想出人頭地,或許可以去看看,只要帶着這份帖子就能進去,說不定有機會讓你揚名立萬,然後名正言順地迎娶武侯家的千金......”

“我?!我們幾個......”

段承恩道:“你放心,段家自然也收到了英雄大會的帖子,介時也會派人蔘加,有我在,咱們彼此之間便有了照應。”

沈浪道:“但......但這帖子本來是送到點蒼派的......”

段承澤怪道:“我就是點蒼派掌門,這張帖子就當是我送你的,有何不妥?”

段承恩哈哈笑道:“對對,掌門都發話了,還能有什麼不妥?”緊緊握住沈浪雙手,鄭重道:“小友,記着!你若真的想闖出些名堂,眼下這便是非常好的機會!”轉念想了想也不能逼迫年輕人去做自己不願意的事,當即又笑道:“當然,你若中途想通了我兄弟二人說過的話,此番也可以當作是去隨意遊歷一下,不必節外生枝......事情抉擇,全在你一念之間,不必去想太多,也不必有什麼壓力......哈哈哈哈......”

啞毛一把將英雄帖從沈浪手裡抓了過來,翻了翻,隨手便丟到吳行面前,懶洋洋道:“我到覺得段家這二位說得有理,與其咱們四處瞎轉悠,不如去這裡走上一遭!至少更有機會,這就...這就叫有的放矢......你說呢?老吳......”

吳行和柳青衣心裡一直記掛着五色教內發生的事,本來有意離開這裡之後便馬上奔赴五色教總壇一探究竟。這會兒被啞毛突然一問,到有些不知該怎麼接話了。

這幾個娃娃就這樣大大咧咧闖進這什麼英雄大會,這就能闖出一番名堂?扯淡!

閱歷不足,遇事不明,萬一惹了禍事或是遇到什麼危險又該怎麼辦?

白星適時道:“兩位前輩若願意同行的話,我就去!”

段家雙雄開始暗中觀察着無相鬼與青衣鬼的神色變化,同時也不放過沈浪等人的神情。

只見沈浪端起桌上酒杯,仰頭飲盡,重重再往桌面上一放,道:“去!我們一同前去!”湊近吳行耳邊低聲續道:“然後......然後再處理前輩的神......”

吳行與柳青衣對視一眼,雙雙站起身來,鄭重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同聲道:“我們願意陪你走上一遭!必盡全力......”

段家雙雄看得面色驚訝,不禁感嘆,眼前這年輕人身上究竟有什麼樣的魔力?不僅是啞毛和白星這樣的後起之秀對他死心塌地,竟連無相鬼和青衣鬼這樣叱吒風雲的高手也心甘情願伴隨在他左右......

段紅裳酒已有些多了,擡起面前的酒杯喝了個乾淨,學着沈浪的樣子重重將杯子往桌面上一拍,胸中豪氣頓生,昂首道:“我...我也和你們一起去!”

段承恩神色頓時慌了,忙起身勸阻道:“不是......紅兒,你如果想去可以跟着我和你大伯一同前往啊......”

段紅裳也許是真的已經醉了,嘟個嘴,紅着臉,嚷道:“不行!我偏要跟着他們一起走!不要和你們同行......”

柳青衣擔心自己女兒大病初癒,也勸道:“你的身子還不行......等好一些...好一些再去......”

段紅裳也不依,犟道:“咱們...咱們......邊走邊調理就行了,等到了那裡也就好得差不多了唄......我......我非要跟着他們一起去那什麼英雄大會上轉一轉......”

啞毛開口道:“去就去!自己出去走走,見見世面,有什麼不好?你們這些人幹嘛非要攔着她?難道怕我們這些人將她吃了不成?”

旁人還想再勸幾句,豈料段承澤也沉聲道:“孩子大了,該出去自己闖蕩歷練一番了,況且這次就在自家門口,離得近,要去吧就去吧......”

不等段承恩開口再說話,段紅裳已高興得飛撲在段承澤身上,撒嬌叫道:“大伯對我最好了......”

事情已經定下,剩下的便是將今夜的一切美好繼續盡興下去,衆人各自把酒,一直暢飲到天色將明才終於歇止,喝到後面,連說話的舌頭都已經大了好幾圈,甚至記不清自己究竟說過些什麼......

頭暈目眩之間,好像吳行拉住自己又囑咐了很多話,但都已經完全不記得了......

等再醒來時,沈浪的人已躺在賓館裡,睡在一張久違的、潔白且舒適的牀鋪上。

白星輕輕敲了敲門,然後從門外走了進來,見沈浪醒了便笑盈盈坐在他牀邊,柔聲道:“你醒了?”

沈浪揉着朦朧的雙眼,問道:“這是哪兒?”

白星抿嘴笑道:“你喝多了,已經醉了整整一天,還以爲你真的會醉死......”說罷又道:“段家主爲我們安排的賓館房間,你再躺一會兒便自己慢慢起來吧,我去衝杯熱糖水給你醒醒酒,順便找些吃的。”說着含笑走了出去。

沈浪往被窩裡挪了挪身子,儘量讓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

這些天在八寶玲瓏局發生的事還像做夢一樣令人不敢相信,誰能想到轉眼醒來又是全新的環境、全新的一天。

不一會兒,啞毛也跑了進來,拉着沈浪說了很多。

段紅裳一改初見時那副冷若冰霜的高傲姿態,也不顧沈浪還躺在牀上褲子都沒穿,進屋就拉住白星坐在一旁,嘴裡嘰嘰喳喳說個沒完。

卻始終不見吳行和柳青衣的影子......

詢問下,白星解釋道:“其實那天你和吳行前輩就已經商量過的,他覺得自己和柳青衣前輩兩位目標實在太大,一旦被人發現行蹤必定會引來更多的麻煩,所以提議兵分兩路,由兩位前輩負責打前瞻、探查消息,七天後的英雄大會開始之前又與我們匯合。兩位前輩說過的話一言九鼎,你就放心吧......那天吳行前輩還特意教給了你一套五色教聯絡消息的方法,但後來看你實在是喝得太醉了,怕耽誤事,臨行前又特意轉告給我。”

沈浪雙眼呆滯看着天花板,四肢痠疼得舉不起來,只好用枕頭撐着不斷脹痛的腦袋。

白星說的這些他連半點也記不起來,怪只怪那天喝得實在是太多了......不知不覺間竟把自己給灌斷片兒了......

幸好吳行他們心思縝密,早就考慮到了這點,不然真的要壞事。

“下一步該往哪裡?”

段紅裳已興奮叫道:“海稍魚!”

海稍魚?!那不是吃的嗎?大理當地一處有名的特色美食......

“對!我先帶你們去吃海稍魚!現在就去!”她已興奮得整個人都要跳起來。

沈浪默默看着段紅裳,又無奈地看向白星,這個時候了,還想着吃喝玩樂事,只怕不太好吧......

啞毛這小子卻拍掌附和道:“我最愛吃魚,早就想嚐嚐正宗海稍魚的滋味了!”

白星也滿臉無奈苦笑,轉而問沈浪道:“你說怎麼辦吧?”

沈浪一臉嫌棄看着她:“我看你也想吃......算了......既然來都來了,那就走起來唄!海稍魚......挺不錯......”

幾個年輕人聚在一起當然應該逛吃、逛吃......有說有笑,一路早已將往時的雲煙拋在腦後,現在滿腦子只有美食和玩項。

也算不負他們沒有白來大理這一趟,緊張之餘難得收穫了一分輕鬆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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