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灰袍教主

石室深在地底,一盞如豆的油燈點亮了昏暗的空間,衆人圍坐在一起。

段紅裳恢復得很快,但要完全回到從前那樣恐怕還需要一些日子,這會兒眼神低迷軟軟依偎在柳青衣身側,絕美的容貌在一襲紅衣的映襯下依舊格外矚目。除了白星以外,幾乎所有人都在悄悄注視着她的眼睛,那是一雙看上一眼就再難挪開的眼睛,也是一雙湛藍色的眼睛,更襯得她這個人美得那麼奪目、那麼的與衆不同。這是一種叫做瞳孔異色症的先天性疾病,偏偏賦予了眼前這個女子一種非同尋常的美感。

沈浪無心去關心這些,此刻已默默開口道:“前輩,我能說說我的觀點嗎?”這話是對柳青衣問的。

衆人卻都表示默許,他剛經歷了一番艱難救回段紅裳這條命,沒有開口索要報酬,只是想要說出一些自己心裡的看法,誰能有什麼理由拒絕呢?

沈浪靜靜看着柳青衣和段紅裳兩人的神情,直接大膽地道出了自己的猜測:“這位紅裳公主應該是前輩您的女兒吧?”這話無疑令人震驚,也足夠直接,就像他這個人一樣,在關鍵問題上從不喜歡拐彎抹角。

衆人齊齊一怔,紛紛將目光看向她們兩。

五色教與段家在這片土地上共存了幾百年,便爭鬥了幾百年,相互間的關係幾乎一直如同水火,段紅裳是段家家主段承恩的女兒,柳青衣是五色教位份極高的四鬼之一,她們兩個扯上關係已經非同尋常,更何況是骨肉血脈這種關聯?柳青衣這些年究竟做了些什麼?!這其中最疑惑最震驚的自然是吳行了。

柳青衣此刻的心情卻十分坦然,聽了沈浪這話也沒有拐彎抹角,點了點頭,竟微笑着應道:“是,紅兒是我的孩子。”

吳行已忍不住跳了起來,大聲吼道:“但她是段承恩的女兒!你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急需一個解釋,一個最好能令他滿意的解釋。

哪知柳青衣卻反過來安撫吳行激動的情緒,道:“說來這都是各人的造化,前生便定下的孽緣,是怎麼也擺脫不了的……二哥,你別那麼生氣……聽我把話說完吧……”

她和段家家主段承恩之間的糾葛,還得從當年點蒼一役說起……

那一次,五色教被墨家、段家爲首的各派圍攻,情勢非常不利,幾番遭遇雖然不至落了下風,但教中教徒的傷亡情況已經十分嚴重,奈何對方勢力勝過自己十倍百倍不止,雙方人員數量相差太大,如此下去五色教必將終嘗一敗。

終於等來了這一天,大戰不斷升溫,五色教人馬且戰且退,一路退到了蒼山絕頂,藉助地利優勢暫時將局面反扳了回來,對方損失已經十分慘重,眼看後繼無力,這場爭端終於要迎來一個結局了。

豈料教中這時候竟出了叛徒,暴露了陣營位置,地方組織了一支小隊趁着夜色摸上來偷襲。點蒼之巔迎來了有史以來最爲慘烈的一場血戰,五色教主百目神君沈天行和當時的墨家鉅子通天神猿古通,兩人實力相當,一路激戰到底,最終卻在衆目睽睽下雙雙從萬丈高崖上失足墜落下去……

親眼目睹了這一切的柳青衣心裡頓覺一片死灰,加上連日征戰帶來的疲累,以及身上各處不斷累加的傷病,只等心理防線一倒,這些種種便如潮水般一股腦都涌現了出來,雙眼一黑,已然徹底失去意識倒在了成堆的屍體和滿地橫流的血泊之中……

心裡便只一個念頭,認定了此次一劫自己是必死無疑……

可當她再睜眼的時候卻在一所柴房改造的簡單營房中醒來,身上的傷已盡數得到救助,而且還換了一套別的門派弟子的服裝。

要知道,參與此役的門派不下數十個之多,人數更超過了數千人,其中又以墨家墨者的成員身份最爲複雜,很多人都互不相識實在是太正常不過,柳青衣竟因爲這身裝扮被誤認爲是其他門派的弟子而得到了救助,暫時被安頓在這間簡陋的柴房裡和其他人一同接受治療養傷。

好在青衣鬼平日裡鮮少在江湖中行走,見過她的人不多,開始幾天還有些提心吊膽,後來一直沒人發現便也就這樣大着膽子暫時安頓了下來。

傷好一些後也嘗試過悄悄逃走,可一來,身上的傷實在是太重,比她想象的更重;二來,身處敵營更怕被人盤問,是以進出都變得十分困難。

就這樣糊里糊塗跟着敵人的大批傷員又將養了十來天,期間也無意結識了當時還不是段家家主的段承恩和段承澤兩兄弟。

在不久之後,五色教殘餘的教衆趁夜前來偷襲,一衆名門弟子相繼慘死,但畢竟殘餘的教衆已然式微,不久就被全部鎮壓殲滅,有剩下僥倖沒死的也從此悄然隱退不復再見。

沒想到的是,段家當時的老家主雖然撐過了點蒼之巔那場劇烈的血戰,卻沒能躲過這一此五色教殘黨的偷襲,不久之後便不治身亡,出了這等大事自然也影響到段家上上下下的所有人,自此藉着爲老家主出殯的理由盡數退入了這八寶玲瓏局之中。

好巧不巧,這些人中竟也包括了當時身不由己的柳青衣……

再後來身份暴露,但那時老家主的兩個兒子卻也情不自禁地深深愛上了她,不僅毫無道理,簡直無法自拔。由此,三人之間的恩怨、情愫又糾纏了好多年,其中種種一語難以道盡。

柳青衣曾多次試圖強行闖出這八寶玲瓏局,但都失敗了,最嚴重的一次受了極重的傷,足足昏迷了半個多月。段家兩兄弟日夜照顧着,終於盼來有一天病情好轉甦醒了過來,但那時的柳青衣神志不清,恍惚間將守在面前的段承恩當做了“那個人”,兩人躁動的心逐漸失控,終於犯下大錯來,這段孽緣也便如此真的生了根。不久之後,柳青衣竟發現自己懷了身孕,看來這段孽緣不僅生了根,更開了花還結了果……再後來,便有了段紅裳……

段承澤的武藝和才幹原本都要高於他那位兄長段承恩,其時已經身任段家家主,但聽到這消息之後竟一氣之下拋下了所有人離開了段家,流落多年後才被人發現,那時已在點蒼派出家做了一名道士……

此人到也癡情,雖然沒有得到柳青衣但也從此終生未娶,更沒留下一兒半女,或許在他眼裡,那段紅裳便如他自己的孩子一般。

像段家這種龐大的家族自然不能無主,不久之後段承恩便登上了家主之位。

那段承恩和他的胞弟段承澤一樣也是個癡情的種,任憑柳青衣百般羞辱謾罵要死要活他只是不曾抱怨半句,獨自將剛滿月的段紅裳接到身邊撫養長大,堂堂段家家主憑空多出個女兒自然惹人生疑,但他卻不懼,不但給了段紅裳一個美好快樂的童年,更也自此沒有娶妻或是和別的任何女人發生關係。

自從有了女兒,柳青衣心裡便隱隱知道,自己這條江湖路就算是斷了……

她與段承恩之間的事若是傳出去,不僅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放不過她,五色教的人也放不過她,自然也不會放過段紅裳……

她的心裡已有了牽掛,無需八寶玲瓏局這樣的高牆深宅阻攔,她已哪裡都去不了……

從此便在段家寶局的垓心死門之中獨自苟且活了下來,除了每月短暫地見到孩子一次,再不和任何人說話交往,時間一晃,便是數十年之久……

直到那天沈浪他們闖了進來……

沈浪救了段紅裳的命,有恩於大理段家,更有恩於她這個做母親的柳青衣。

此刻柳青衣的話已經說完了,竟自己平靜地緩緩跪在了地上,眼中神情更十分平靜清澈,坦然道:“身入五色教,便終身不能叛教,否則必受萬蟲啃噬而死……二哥,我知道,在你出現在這裡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只要知道了這件事後你便一定不會饒過我的,柳青衣願爲自己犯下的過錯領受罪責……”眼裡卻又有了清淚,心裡時時刻刻牽掛着自己的孩子,悄悄望向段紅裳一眼,這深情一瞥便如訣別一般,顫巍巍又懇求道:“求二哥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過我的孩子……青衣自己犯下的錯,便一人獨自承擔,千刀萬剮任憑處置……”

段紅裳拖着虛弱的身子撲在柳青衣前面,滿臉驚恐地看向衆人,她搞不明白,爲什麼剛纔還能平靜的交流,但此時馬上就到了要索命償罪的地步,橫眉豎目強自撐道:“誰敢動我娘!我就跟誰拼命!”一臉無畏的表情。

沈浪等人都看向了吳行,他難道真的動了降罪於柳青衣的念頭,難道真的現在就忍不住要殺了她嗎?

只見他臉色陰晴不定,誰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身爲五色教四鬼之一的無相鬼,教中地位本就高於其餘三鬼,教主不在,就算這等生死大事他也有定奪和執行的權利。

若按以往無相鬼冷酷的行事風格和一貫無情的決斷結果來看,只怕柳青衣是凶多吉少。

只需要懷疑,只需要他無相鬼稍有懷疑,甚至不需要任何的證據或辯白,他現在就能依據教規送她們母女上路,而且他敢保證在場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得了!

這就是爲什麼在五色教之中,懼怕無相鬼的人甚至比懼怕教主百目神君的人還多的原因……

之前段承澤一發現進來的是無相鬼,心裡簡直比誰都緊張,怕就怕看到這樣的結果。若無相鬼此行的目的就是柳青衣,這一劫她恐怕逃不過……

柳青衣卻依舊滿臉認命地跪在地上,五色教的教規她很清楚,無相鬼此行的目的或許就是前來執法降罪的。

段紅裳已經禁不住開始瑟瑟發抖,即使嘴上再強硬,實際也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和餘地。

所有人都在看着無相鬼,等着他開口……

過了半晌,終於長長嘆出一口氣,竟緩緩道:“四妹,起來吧……你們都起來吧……”

柳青衣對這樣的結果似乎非常意外,不知所措地跪在地上怔怔看着吳行,曾經談笑間就能取人性命的無相鬼從不會這麼仁慈緩和,他說的是真的嗎?

吳行緩緩垂下了頭,低聲嘆道:“這些年你已爲自己做下的事付出了代價,足夠了……若說違背了教規,現在的我又何嘗不是呢?我已不認那些,也不認識從前那個無相鬼,我只知道教主他老人家說得對……活着,我們都應該活下去,好好的生活下去。”

新的時代,新的社會,新的生活,人人都應該去擁抱它,爲之去努力、去創造,過往的很多事情有些該忘的就讓它散了吧……

母女兩人頓時抱頭痛哭在一起,柳青衣做夢也沒想過自己能有這樣的結果,實在已是上天垂憐,人情開恩了……

啞毛走上前來,重重在吳行肩膀上拍了拍,嘴角含笑又走開了。

沈浪和白星相視一笑,他們清楚,無相鬼已經死了,現在世間只剩眼前這個成熟且開明的吳行。

活着,好好的生活下去,世間沒有比這更重要、更幸福的事了……

衆人又繼續聊了許久,這才大家的心纔算真的打開,又聊了這些年各自的許多經歷……

柳青衣突然想起了什麼,打斷了衆人的話頭,鄭重道:“二哥,有件事不得不說……就在前不久發生的……”

衆人都湊了過來。

只聽柳青衣道:“之前大哥也帶着一個年輕人來過這裡,那大概已是一年多前的事了。”

算算日子,大概也正是沈浪剛回到昆明老宅養傷然後又和啞毛重逢的時候。

“白髮鬼?他來幹什麼!”吳行心頭起疑。

五色教四鬼,按年紀來排的話分別是白髮、無相、大頭、青衣,四人當中白髮鬼年紀最長,柳青衣一直稱他做大哥,此人擅長各種機簧,陷阱、暗器乃至大型機關統統不在話下。

那天白髮鬼率領餘下教衆,遵循教主百目神君最後的命令最先出的孤山峽谷,難道他心有不甘還念念不忘江湖事,否則幹嘛還要有這般動作?

而且白髮鬼的到來顯然是有目的的,就是衝着柳青衣來的,說明他早就知道她躲藏在這裡。

但他身爲五色教四鬼之一,身上沾染毒功、毒藥、毒物多年,又是怎麼進得了這八寶玲瓏局的?!

這事不提則以,此刻一說卻是處處令人生疑。

柳青衣也不明白爲什麼白髮鬼會突然找上門來,但她卻知道對方爲何而來,繼續說道:“那天正午剛過,也正是一天裡迷霧最薄最淡的時候,大哥和一個年輕人突然便憑空出現在外面,被巡防守衛的硃砂點墨給攔住了,等我趕去的時候發現是他們,心裡當然又驚又怕……後來他們就向我索要小紅……”

小紅?小紅又是誰?難道說的是段紅裳?但白髮鬼要一個大活人做什麼?

別人不清楚,吳行卻知道,大驚失色叫道:“他們找你要雪頂蟾王?!你給了?!”

雪頂蟾王,乃是天下靈物中的靈物,毒物中的真正王者,曠世僅存的一隻異種蟾蜍。

柳青衣在早年間偶然碰到,那是一種前所未見的生物,奇異、神秘、危險而又令人着迷的生物,迥異於她所見過的任何毒物。但從柳青衣見到它的第一眼就知道此物絕不簡單!

蟾王周身赤紅,不知已活過了多少個年頭,終年獨行於那蒼山絕頂的雪峰之上,生就一雙赤金般的眼睛,行動如電更獨具靈性。她還清楚記得,自己那豢養多年的硃砂點墨說來也算是蛇中異類,毒霸一方的王者,但一對蛇王見了那僅拳頭大小的硃紅色蟾王竟變得猶如寒蟬般癱軟臣服在地。她馬上明白,面前這硃紅色的蟾王恐怕是此生見過最強的毒物,更是當之無愧的毒物中的王者。

對於五色教的人來說,能夠見識到這樣毒物甚至比中了大獎還要難得,當時心裡索然還是怕得要命,但很快就被一種莫名的興奮所取代。柳青衣知道自己不是對手,相繼又邀約了無相鬼、白髮鬼、大頭鬼,四人展開生平所學在那雪山之巔與那蟾王鬥智鬥勇熬了整整了七天七夜,才終於在機緣之下將雪頂蟾王擒獲,爲此還損失了一條雌性硃砂點墨。

但後來也漸漸發現,人爲根本就無法將那硃紅金眼的雪頂蟾王完全馴服飼養起來,只得又帶去發現它的野地裡放了,但也因此無意間與這通靈毒物建立了某種特殊的盟約,至此來說,雪頂蟾王或許真的有一半認同柳青衣這個人吧,世上也只有柳青衣能將它如約召喚而來。

她口中的小紅便指的雪頂蟾王,也是柳青衣手裡真正的王牌!

吳行知道這事後非常激動,抓住了她的肩膀不住搖晃,急道:“你…你把雪頂蟾王給他了?!”

柳青衣被問得低下頭去,其結果不言而喻,低聲回道:“他…他們得知了紅裳的消息,以此作爲威脅……我……不得已才…才……才把小紅召過來讓他們暫時帶走的。”一來迫於無奈;二來柳青衣心裡覺得雪頂蟾王絕不是一般人能夠驅使運用的,以白髮鬼他們的實力根本還無法真正困住它;所以才妥協將蟾王交給了他們。

吳行卻不這麼認爲,跺腳叫道:“唉……你怎麼能……糊塗啊!”

蟾王雖然珍貴但爲何吳行要如此着急?不禁道:“二哥……你的意思是說…大…大哥他們另有所圖?”

是,雪頂蟾王絕非一般人能夠驅使運用的,就算本身劇毒無比乃是毒中之王,但不能運用的話也終究沒有什麼大患,反到時時刻刻都要警惕毒王破牢而出反而威脅到自身安危。但如果只是將毒王用作簡單的叫喚呢?未嘗不可……

之前一直沒有多想,現在柳青衣似乎也漸漸猜到了吳行爲什麼那麼着急……

等她突然明白過來之後自己也變得十分震驚且着急起來,結巴道:“二哥你的意思是……大哥他們帶走小紅是爲了去……去獻祭……”話一出口,她自己也呆了,爲之前的做法感到後悔不已“若……若真是如此,青衣當真無法贖罪了……”

吳行又氣又急,但事情早在一年多前就已經發生了,現在後悔沒有半點作用,氣鼓鼓往地上一坐,在不想多說一句話。

這中間的原委只有他們兩人知道,一個生着悶氣,一個追悔莫及只顧不斷自責,卻叫旁人看了個莫名其妙。

再三詢問下,柳青衣才終於說出其中原因:“如果二哥猜測得沒錯,大哥他們恐怕是要拿着小紅去獻祭……在萬仙谷獻祭,藉此重啓萬仙法陣……”

什麼萬仙谷,萬仙法陣……這話怎麼越問越聽不明白,柳青衣囁嚅含糊也越說越不清楚。

衆人問得急了,吳行突然發聲道:“不用向她追問了,這其中的細節你們不能知道,如果知道了,我們便不得不取走你們性命……你們只需要知道一點就夠了,進萬仙谷,重啓萬仙法陣……是爲了選出新教主!”

萬仙谷,萬仙法陣,其中隱藏了太多五色教的秘密,甚至就連萬仙谷的位置都是五色教最嚴的機密。

五色教教主,近三百多年來常有空缺已是尋常事,只因產生教主的這種被稱爲“天選”的過程十分危險苛刻,不,不能說是苛刻,簡直就是偶然!

天選的場地就在萬仙谷,天選通過的條件就是能活着從那萬仙法陣內出來!

欲入萬仙谷,須當拜老魔……

五色教麾下一魔四鬼人盡皆知,但外人誰也不知道,那一魔便是老魔,非人、非獸、非鬼……終日盤踞在萬仙谷左右不曾離開,自身刀槍不入更神秘非凡,甚至有傳說老魔真的已經跳出三界外,根本不在五行六合之內,絕不能用常理去推測,更無法用常理將其打敗……

但老魔偏好毒物,每每遇到珍貴難得的毒物便想緊緊抓住,然後吞噬殆盡,下肚之後便會昏昏欲睡,才留有空檔能夠進入萬仙谷去闖萬仙法陣。越是珍貴的毒物老魔服下後昏睡的時間便越長,留給裡面闖關之人的時間也就越多。

雪頂蟾王乃是毒中之王,用來獻祭開啓萬仙谷進入萬仙法陣實在太好不過了。

這也是爲什麼五色教從原來的五行教漸漸變成了現在這樣,甚至離經背道拋棄了原有的教義和名稱,從上到下越來越多的教徒開始注重毒物的根本原因之一!教主之位難道就那麼吸引他們嗎?或者是什麼更大的秘密在萬仙谷裡不斷吸引着這羣人。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闖過萬仙法陣成爲教主的,不是麼?”沈浪突然道。

近一百年了,從萬仙法陣裡活着闖出來的就只有天賦異稟的沈天行一個,縱是如此,沈浪還清晰記得爺爺身體上每一個醜陋而又恐怖的傷疤,以及他面目全非的五官,還有無數傷痛換來的那副搖搖欲墜的殘破軀體。

萬仙法陣給沈天行帶來的痛苦遠不止如此,甚至在那之後幾十年裡,每個月都要忍受一次甚至好幾次舊傷發作的痛苦,猶如鋼刀尖針反覆剔颳着骨髓般的痛楚……

怎麼還會有那麼多人想要去闖萬仙法陣,想要成爲教主?難道現在的命就不是命,現在所擁有的安穩幸福就不是幸福了嗎?這些瘋狂的人究竟在追求些什麼,什麼纔是他們認爲真正值得的?

五色教裡流傳這一個只有極少數人知道的秘密,沈天行在當年曾私下將這秘密告訴過無相鬼——自教派裡有人因爲躲避元兵戰禍誤入深山仙宮而得永生不死之後便引起了無數人的重視和尋找,萬仙谷裡的萬仙法陣裡藏着一個關鍵,找到這處關鍵便能找到傳說中的仙宮……

對於那些整日都在夢想永生不死的人來說,五色教掌握的這個秘密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秘密,任何金銀珠寶或是通天權勢在永生二字面前都沒有半點價值。

吳行心裡又氣又急,更覺得惱怒。氣的是柳青衣輕易就將進入萬仙谷的絕佳毒物交給了對方;急的是這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麼長時間,誰知道這中間有發生了什麼變故;惱恨的是白髮鬼竟然想要選出一個新的教主,難道他已忘了孤山峽谷中仙逝的百目神君了嗎?

無相鬼的內心深處忠於的並不是五色教,更對什麼長生不老之類求仙問道的事情不感興趣,當年是沈天行救了懸崖邊緣的他,從此之後他的心裡便只有一個教主,那就是百目神君沈天行!換做其他的任何人要自己俯首低頭效命,無相鬼都無法肯定的回答自己是否能夠心甘情願做到!

還好,萬仙法陣並不是什麼人都輕易闖過的,百目神君或許能,他無相鬼自認一定不行,他不行,白髮鬼等人就更不可能做到,畢竟相處了那麼多年,彼此幾斤幾兩心裡還是有數的。雪頂蟾王只是一把通往萬仙谷的鑰匙,或許是自己太過緊張,將事情遠遠想複雜了。

正在衆人憂心忡忡想不明白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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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件佈置了石牀的密室裡,在一個陰暗的、不起眼的角落裡,忽而傳來了陣陣低語竊笑聲……

就像躲了一個膽小的冤魂,生怕被人發現;但內心裡又充滿了一種扭曲的期待,非常想要別人發現……

“誰!”這點動靜根本逃不過吳行的眼睛,一聲厲斥,人已跳了起來,身在空中左手一揮,數枚飛刀盡數沒入了的角落!

不管是人是鬼,吳行現在的心情非常不好,這樣偷偷摸摸的出現只會讓他更快地死在那裡!

飛刀一閃而逝,石室裡頓時又沒了聲音……

這密室總共就那麼大點地方,在場沒有一人是輕易能夠矇混過去的,哪怕只是一根繡花針掉在地上也一定會被發覺。

衆人停下了對話,留神觀察着四周的動靜,但昏暗的密室內竟又變得出奇的平靜……

白星突然瞥眼看到縮在一角的段紅裳,不知什麼時候她竟已表現出極度的恐懼,湛藍色的眼睛充滿了惶恐不安,上下牙不斷咯咯打顫,簡直像是見到了什麼比死還可怕的東西……

“紅裳!你怎麼了?”

段紅裳卻不顧詢問,一雙眼睛幾乎快要發瘋一樣死死盯住了每一個黑暗的角落,半晌才擠出幾個模糊不清的字: “是他…肯定是他……他……他來了……”

“誰?誰來了?”尋着她的目光看去卻什麼也沒有,段紅裳究竟發現了什麼?

這時沈浪突然明白過來,朗聲道:“大家都注意了!看到之後決不能放過!更不用留情!”

白星湊近問道:“你知道是誰?”

沈浪面色凝重:“如果猜得沒錯,一定是之前傷害段紅裳的那人……”

“啊?!”白星也自驚訝,那人竟有這麼大的膽子敢潛行尾隨道這裡來!莫不是個瘋子!再看段紅裳幾欲驚恐到發瘋的樣子,沈浪判斷得應該沒錯,只因之前所遭受的痛苦折磨已經將那人哪怕只是一點微小的聲音和氣息都深深刻畫在了她的腦海裡。

殺人者,人亦可殺之,是以沈浪才放出這般言辭。

衆人靜靜等待着,在此之前決不能輕舉妄動!

柳青衣突然腳尖一勾,將地上墨綠色的竹竿挑起握住,頂端一截無常錐寒光閃閃!

與此同時,吳行也將剩下的一柄無常錐緊握在手中,隨時準備發起進攻!

沈浪則默默抽出了兩件神兵分在左右持住,白星反手抽出了腰間的短刀橫在身前……

再看啞毛……啞毛……

啞毛人呢?!

只見一道身影快如閃電,單手撐着石牀橫掠過去!

啞毛感官最是靈敏,發現異常早已衝了出去,一聲不吭,卻用實際行動落實了他兄弟沈浪那句話“不用留情!”

他的速度也實在太快,目光一轉已貼着石牀邊緣躥了下去,正當衆人尚且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啞毛竟已發出得意的笑聲,顯然竟已捉到了對方,只聽他邊笑邊罵,道:“你個醜怪!難怪躲在這裡,是怕見人麼?!”翻腳攔腰踢去,“嘭!”重重一聲,一團灰影被啞毛踢得直直飛向半空!

撞在一邊的石壁翻滾幾下,這才落在地上。

定睛一看,只見一團骯髒破碎的灰色布袍裡裹着一個人,嘴裡仍自不斷髮出陣陣竊笑。

見到那人顯形,段紅裳的神情更加驚恐!

看來害人的就是他沒錯了!

正待迎上去阻截,衆人卻又愣住,只見那灰袍怪人一張臉就像被開水煮過的饅頭一樣泡發稀爛,不住往下滴落着膿水,五官移位,顯然經歷過非常嚴重的燙傷難愈,頭上稀稀落落幾根彎曲殘留的毛髮,不時發出陣陣碩鼠一樣的竊笑,全身佝僂猥褻,有心要將他制住,但這怪人渾身上下簡直沒有個讓人下手的地方!

啞毛已經隨後趕來,二話沒說重重一腳踏在那怪人背上,直接將他重重踩在地上無法爬起,口中譏笑道:“你不是身手了得麼?也不過如此……”

那怪人被踩在地上,身上受傷,嘴裡還不斷流淌出惡臭的污血,但看起來卻是毫不在意一般,雙眼仍舊直勾勾地只盯住美貌的段紅裳,不斷髮出陣陣竊笑。

啞毛滿臉嫌惡,種種往地上啐了一口:“艹……原來是個瘋子!”

這麼輕易就制服了加害段紅裳的怪人,這樣的進展不會很奇怪嗎?

沈浪越發覺得事情有些不對,至少不會像現在這般乾脆、容易……

回頭去看吳行和柳青衣,自從見到這灰袍怪人現身以後他二人便顯得格外緊張,一臉驚愕的表情就像加到鬼一樣,現在甚至已緊張到有些說不出話來。

這又是爲什麼?

就算對方形容醜陋不堪,也不至於把他們唬成這樣……

目光落在那身不起眼的破爛灰袍之上,只見上面重重疊疊打滿了各色各樣的補丁……

沒錯,衣物上各色各樣的補丁便是五色教教徒行走江湖時的身份標識,在外人看來這些補丁或許會覺得凌亂隨意,但在五色教人的眼中看來這些補丁卻很明顯的展示着對方的身份,往往身上衣物的補丁越多這人在五色教的地位也就越高……

看那怪人一身殘破不堪的灰袍上補丁疊補丁,幾乎已快打得滿了,再也縫不下了……

難道他竟是……

是的,就在他們還在猜測白髮鬼是否利用雪頂蟾王已經重啓萬仙法陣的時候,這怪人的出現已明確告訴了兩人,他已經成爲了當今五色教的新任教主!

按五色教教規所示,一旦入教,終生不得叛教。

吳行與柳青衣兩人一時愣住,不但再也不敢向那灰袍怪人出手,更不知接下來該怎麼辦纔好!是馬上放了新任教主自由,還是馬上將這裡在場的所有人殺光,然後再雙雙自行了斷,以謝對新任教主不敬冒犯的重罪……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情況轉變得太快,他們究竟應該怎麼辦?

但若等到他們做出最後的決定,那一切便都晚了!

沈浪此時早已看出兩人神情十分不對,當即更不等他們下定什麼決心,一聲示意,白星與他並列而上,立即便對那灰袍怪人痛下狠手!

這時那怪人擡眼一掃,忽然將一隻盯住段紅裳的眼睛直勾勾轉到了白星身上,露出滿口爛牙竟邪森森一笑,瘋道:“你好漂亮……好漂亮啊……做我老婆好不好…好不好……”趴在地上卻伸手便往白星小腿上一把抓去。

白星心裡頓時涌上萬種說不出的厭惡!恨不得立即!馬上!遠遠地躲開這猥褻的瘋子!當即強行一扭腰身,閃避跳在一旁,終究沒有勇氣上前近身取這怪人性命。

那怪人見狀渾身一震,神情更加癲狂,被踩在地上還不斷揮舞雙手,笑聲越來越響,漸漸又變得無比憤恨暴怒起來,指着白星不住嘶吼謾罵道:“你這賤人!賤人……賤人……當初害了我,現在還想來打我麼?!打啊……來打我啊……我要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越罵越是難聽,所有人都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彷彿與白星有什麼深仇大恨今生無解一般罵得無比狠毒!

白星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實在聽不下去!反手一緊短刀,飛身再次撲去,擬待一刀便要了這瘋子性命!

沈浪突然察覺那瘋瘋癲癲的怪人滿臉陰毒悄悄低頭嘴角含笑……

難道這般都是裝的?一個瘋子又怎麼可能取得五色教教主之位?

心裡一驚,頓時醒悟,突然出手一把扯住白星手腕,猛一用力將她提在一邊!

與此同時,只見那怪人手裡突然散出兩暗藍色的灰霧,直直朝白星剛纔的位置籠罩下去!

地上瞬時佈滿了無數細若絨毛且見血封喉的毒針!

好狠毒的暗器!好深沉的心思!剛纔若是迎面捱上,白星必死無疑!

吳行與柳青衣幾乎同聲驚呼:“子午梨花針!”

這灰袍怪人發射的乃是五色教內早已失傳的一種十分狠辣的暗器,由宋代一任教主所創,特殊的針筒,將特殊的細若絨毛的毒針裝填其中,再以特別的機簧發動,一個針筒可以發射五次。子午梨花針雖不及遠,但一次發射,成千上萬根毒針便如漫天花雨般罩落,只要進入它的射程便絕難躲得過去!

好在沈浪及時拉了一把,也好在這怪人使用暗器的手法並不十分嫺熟,剛纔若換了吳行或是柳青衣中的任何一人手持這久已失傳的子午梨花針,恐怕現在就沒人還能笑得出來!

啞毛最恨這種卑鄙行徑,當即一聲怒吼,擡腳用力往下踏去,就算不取這人性命也要一腳踹斷他幾根肋骨!

哪知這怪人突然就變了,變得不再這般任人擺佈,身子滑溜無比,竟趁着啞毛擡腳用力這一極短的空擋渾身一縮,像條泥鰍一樣從他腳底溜了出去。

再次翻身站起時雙手平舉,兩管黑洞洞的袖袍已經對準了啞毛!

剛纔的情況雖然有些讓人意外,但他確實也將計就計僞裝了一把,讓衆人放鬆警惕。現在麼……嘿嘿……有仇必報!且十倍奉還纔是他一貫的本色作風!剛纔啞毛重重那幾腳現在就是償還的時候!

啞毛回身後撤了半步,嘶啦一聲已將身上外套扯做了兩半褪下,雙手一旋,將兩段布條草草裹在手上,以防直接觸碰到對方暗器。

當即腳下一挫,便如立地生根一般穩穩站住,一股力道自下而上,似有似無,又或輕或重,猿猴般在身體裡傳導跳躍起來!

經過了一番磨礪,崩拳秘技已更加精純!

灰袍怪人嘿嘿怪笑,自詡子午梨花針在手,對付眼前這些人肯定萬無一失!

小指微動,摳動了針筒的機簧,一蓬見血封喉的毒針漫天往啞毛罩了過來!

只道啞毛這小子這次要遭,哪知他雙拳行到中路突然左右橫衝互擊,兩股力道一撞之下瞬間迸發開來,在雙拳似碰非碰之間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將那無處躲避的漫天毒針盡數壓得往後便倒!

去時的力道竟比來時還要更迅捷上幾分!

灰袍怪人臉色突變,急忙轉身,順手扯下一襲灰袍高高揚起,兜住漫天回彈的毒針甩在一邊!

灰袍剛一落地,一道勁風已經悄無聲息地靠在左側,根本連讓人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半點,那力道便從一點之中透了出來,開始還只一絲,接着忽然變強,眨眼之間變得猶如開閘的洪峰衝出閘口一般勢不可擋轟然一瀉千里!

單從旁人來看,這一拳談不上重,動作上遠遠不如先前啞毛踢出那幾腳厲害,但偏偏這樣的一拳擊在那灰袍怪人身上卻讓他完全招架不住,肩骨發出陣陣碎裂的聲音,半邊身子頓時沒了知覺,爛泥也似翻滾在地,咕嚕咕嚕落在石牀一側。

柳青衣張大了眼睛,她第一次見識到啞毛的真正實力,自然十分訝異:“崩…崩拳秘技……你…你是通天神猿古通的徒弟?”更實在想不通爲什麼墨家鉅子的徒弟會和百目神君收養的孫兒走到一起。

一招之間便已鎖定勝局定,這便是崩拳秘技的威力,沒有花俏繁複的招式,卻如中流砥柱一樣無法撼動,令迎面而來的攻擊或防守都瞬間化作徒勞。

柳青衣若是知道沈浪也是古老先生的徒弟恐怕更要驚掉下巴……

那灰袍怪人一招落敗,痛苦地萎靡在地上,眼中充滿了怨恨,竟將這些統統都算在了白星身上,張口便開始瘋狂的怒罵,幾乎將世上所有惡毒的詞語都用在了這裡,越罵越難聽,忽而又罵道:“你這賤人!當初揹着我偷男人……還有臉跟他們一起前來傷害我……我……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罵的人瘋瘋癲癲,卻也引得衆人紛紛一愣,他和白星竟然早就認識?

白星也聽得皺緊了眉頭,思來想去也實在沒有印象,自己什麼時候認識這樣一個怪人,但好像自從見面之後他便一直死死咬着自己不放……難道竟真的認識?忍不住反問道:“我認識你?”

“哈哈哈哈!認識!當然認識!我恨吶……我只恨當初沒有早點把你辦了!要不也讓你每時每刻都嚐嚐痛不欲生的滋味……賤人!賤人!”說着奮起一躍,竟想拼個同歸於盡。

眼看他身法展露,白星起初越聽越亂的腦中突然醒悟,也自驚訝不已,指着撲過來的灰袍怪人叫道:“你是楊慎!墨家鉅子楊成的兒子楊慎?!你……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兩人確實認識,兩家大人甚至還替他們訂過婚約,難怪一見面他就開始那麼憎恨白星,難怪他要將白星辱罵道這等地步,原來是從孤山峽谷那一役中僥倖逃脫的楊慎。

沈浪上次見着他的時候,這人還是個仗着老子庇廕養尊處優的公子哥,一副紈絝任性但又略顯無腦的樣子,心胸狹隘,更是個有仇必報的主!他當時若表現得成熟穩重一些,更多理解或更多去欣賞白星一些,沈浪與白星可能真的走不到一起。

如今的楊慎早已不見了當年半點影子,唯一隻有狹隘的心胸和睚眥必報的習慣始終沒變,自然將這些賬都算在了白星和沈浪的頭上……

當時的孤山峽谷,一場天雷引動了三昧真火在谷中肆虐,重傷死亡無數英豪,誰也沒想到楊慎這公子哥竟在那場大火中倖存了下來。雖然落得這副似鬼非人的容貌,但更令人在意的是這傢伙究竟從哪裡習得了這一身邪法,又是如何竟當上了五色教主的?

想來,之前江湖中散佈五色教新教主上任的事,誰也沒想到竟是真的。

還有四處散播的謠言,諸如什麼尋覓仙宮,帶領衆人同蹬仙境,就此羽化飛昇長生不老之類……想必也是這傢伙帶頭搞的鬼吧……今天終於一一對上號了。

正準備動手,密室裡僅存的一點燈火忽而一陣閃爍,跟着頓時熄滅。

沈浪高聲叫道:“這傢伙要逃!”和啞毛二人紛紛跳上去阻截!

黑暗的角落裡卻突然多出另一個人來,身手也自不弱,兩邊匆匆交手只過了一招,那人似乎早有準備,趁黑一把抓起地上的楊慎然後就地一滾沒了去向。

等到燈火再亮時,石牀一側的地上已經空空如也,不見了楊慎的影子……

不過斗方的密室內竟然一直藏着第二個敵人!而且一直未被衆人發現!不由得立馬戒備起來……

白星突然叫道:“這裡有條暗道!”蹲下身子仔細觀察,果然石牀邊上露出一條不易發現的縫隙,原來楊慎就是順着這條密道潛入的,更被那一直躲在暗處的神秘人營救後從這裡逃脫。

讓這樣危險的瘋子跑了,當真是後患無窮!

不過發現這條密道也解開了衆人心中的謎團,之前襲擊段紅裳時恐怕也是藉由這條密道得逞,同時讓不明就裡的人更覺得他行蹤飄忽神鬼難測!

段家的八寶玲瓏局中竟藏着這樣一條密道,而且能夠令身爲五色教信任教主的人如此來去自由……這中間肯定還藏着許多不爲人知的事情。

啞毛憤憤跺腳:“追?!”

沈浪馬上搖頭道:“要追也不能從這密道里衝進去,鬼知道痛向哪裡,萬一被堵在裡面,誰是獵人誰是獵物就真不好說了……”

“那怎麼辦?”

“從地面上看看有沒有什麼異樣,或許能有新的發現……反正這段家的宅子已經不能再待了,現在看來這八寶玲瓏局也並非是完全的鐵板一塊……”

段紅裳抽泣憤恨,道:“瘋子!瘋子!見色起意的風姿!我…我簡直一刻也不能容忍世上竟有這樣的人存在……”她受楊慎的迫害折磨非常深重,心裡更永遠也無法原諒那人。

啞毛準備現在就到地面上去尋找對方蹤跡,臨走時沈浪卻停下腳步問柳青衣道:“前輩,您之前說過白髮鬼帶着一個年輕人來過這裡,是不是剛纔這瘋子?”

柳青衣搖頭答道:“不是,那人五官齊整,絕不是這…這人……”

“嘶……他們是怎麼知道段家寶局這條密道的?還有那子午梨花針又是從哪裡來的……”

白星忽而想起了什麼,插道:“你不記得了,這東西我們好像是見過的……”

見過麼……經她這麼一說好像還真的是見過,好像也是在一個四面石壁的密室裡,在十數具年代久遠的乾屍身邊……

是了!孤山峽谷裡那個埋葬歷代五色教教主的聖墳!

他們當時在那裡就見過兩個黑黝黝的鐵筒,只不過當時根本不知道那是幹什麼的,所以草草丟在了一邊!想不到,子午梨花針竟來自於那裡!這說明楊慎也肯定進過五色教的歷代教主的聖墳!

現在想起來,當時好像隱約還看到地上放着一本佈滿灰塵的殘破古書,彷彿是叫《玄通寶鑑》,那時還調侃說過:這世上流傳着一本《窮通寶鑑》,被認爲是研究人的命學的四本奇書之一,自己從小就已熟讀透了。這本《玄通寶鑑》與那《窮通寶鑑》只有一字之差,難不成也是給人看相算命用的參考書籍嗎?或許沈浪當時真的大意了,他壓根就沒有將那本殘破骯髒的書籍撿起來看過,搞不好還真是一本參透地理風水的奇書!楊慎等人能夠找到八寶玲瓏局中的密道,也許都是拜它所賜……

誰想到那放着一排排乾屍的五色教聖墳竟是一座不顯山不露水的大寶藏,歷代入殮的教主都將自己生前最看重的東西帶了進去。

吳行的臉色十分難看,他雖然聽不到沈浪心裡這番回憶,但也猜到了那子午梨花針的來處,嘎聲道:“擅闖聖墳禁地就是死罪……即便是本教中人,進去了就不該出來……”

沈浪聞言夏然而止,更不敢說出自己和白星曾經也去過的話。

若說之前吳行和柳青衣對楊慎的教主身份還有幾分顧忌的話,但在這一刻推斷出他曾經必然進出過聖墳禁地起就再也沒有任何猶豫。

柳青衣也站直了身子,滿臉盡是肅殺之意,冷冷附和道:“楊慎此人,殺無赦!”

吳行突然滿臉殺意冷冷回頭,向白星問道:“你剛纔說見過這子午梨花針?在哪裡見過……”

白星十分坦然回道:“在孤山峽谷……”

吳行臉上頓時殺意更濃……

“同行的四川唐門弟子身上見過大概類似的針筒,難道不是麼?”

吳行死死盯住她的眼睛,冷哼一聲:“四川唐門的暗器雖精但又哪裡有我五色教的東西實際?他們那叫暴雨梨花針……”

“哦……原來如此,我還以爲那就是子午梨花針呢,多謝前輩指點。”

吳行鐵青着臉不再繼續追問,低聲道:“走!”率先從甬道里走了出去,準備繼續探查楊慎的行蹤。柳青衣也跟了出去。

沈浪與白星相視對望一眼,各自心領神會,還好吳行和柳青衣不再繼續追問下去。

幾人相繼來到巨石入口外面,月已西沉,一輪紅日自東方緩緩升起。

草地上卻不止站了吳行和柳青衣兩人,數十個身手矯健手持弓弩兵刃的段家子弟不知何時已經將外面團團圍住。

之前見過的朱姓家臣站在一側,當中並列站了兩人,幾乎一般高矮一般胖瘦,一個身穿藍色道袍,頭頂道髻高聳,真是那段家二家主段承澤,另外一人頭髮梳理得整齊仔細,任何時候看上去嘴角都帶着一抹溫和的微笑,舉手投足間卻隱隱自有一種帝王般的威嚴,真是段家家主段承恩,也便是段紅裳的生父了。

雙方對面而立無言對峙,氣氛更顯得十分緊張。

知道段紅裳從甬道里走出地面的那一刻,人羣中馬上傳出陣陣騷動,段承恩難掩眼角激動的淚花,忍不住輕聲喚道:“紅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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