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探營

又一個清晨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空隙照射在新鮮的泥土上。在一個小小的窩棚裡,沈浪艱難地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一縷青絲如拂動的柳枝一樣懸在自己的眼前。

陽光斑駁,落在那張白皙的臉龐上,這樣的清晨,見到這樣的人兒,靜靜地依偎在不遠的地方……

雖然二人之間什麼也沒發生,但就眼前這情景,恐怕是沈浪做夢也沒有想到過的事……

沉睡中的她似乎也感受到了有人在注視着自己,緩緩睜開了眼睛,秋水一般的眼波因爲初醒的迷濛反而顯得更加溫婉了些。

擡起一隻手臂搭在自己額前躲避着未曾適應的陽光,那手臂在光線下看來就像是半透明瞭一樣,纖秀而美麗……

太陽,終究還是升起來了。不論白星昨晚許過什麼樣的願望,太陽都仍然會照常升起。

是不是她的願望有些自私,抑或那本就是一個難以奢求的夢……

所以,她現在的眼神裡又顯得有些失落,原本那種充滿智慧的、敏銳的神采隨之低落了下來……

沈浪靜靜地看着她,白星靜靜地看着清晨的林木間縈繞未散的白霧在輕緩地穿梭來去……

沈浪終於開口,輕聲問道:“你昨晚休息得還好麼?”

白星淡淡地看着遠方,頭也不回,淡淡地輕聲應道:“還行……”

沈浪低下頭去,道:“昨晚我……我實在不是想要過來……只因爲外面實在太冷了些……”

白星依舊沒有回頭,淡淡道:“我知道……是我讓你進來的,外面實在太冷了些……”

這話頭實在讓人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又沉默了一會兒,白星忽然擡起了頭,看着樹影間露出的淡藍色天空,悠悠道:“這世上就沒有什麼方法能讓時間永遠地停下來麼……”

這話雖有些自言自語的味道,但沈浪還是接道:“那怎麼可能呢?任是秦皇漢武、唐宗宋祖……這世上誰也沒法讓時間停住,或者是讓生命永恆……人,本來就是渺小的……”

白星悠悠又道:“既然誰都是渺小的,那還爭什麼是非對錯??奪什麼功名利祿……到頭來這一切不都是一場空麼?不管你願不願意,又或是甘不甘心,又能有多大分別……”

這話聽起來十分感傷,跟昨天相比,今天的白星就好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變得有些失落,還有些迷茫……

沈浪看着她,忍不住勸慰道:“他們爭的不就是一生的經歷麼……那段經歷裡所有的東西,不論是快樂抑或是憂傷,不論是成功抑或是失敗,都是每個人獨一無二的人生經歷。不過像他們那樣偉大的人,站在那樣一個舉足輕重的位置上,心裡懷揣着的世界就一定不能太小,眼裡看到的事物就一定不能太隨便……”笑了笑,又接道:“只有像我這樣的小人物,這一生註定關心和操勞的便都是那些瑣碎的事物。就連這一頓吃什麼,下一頓又要上哪裡去找這種事情都能讓我操碎了心。小人物的生活即便只是這樣,但一頓好吃的叉燒肉,還是能讓我樂上三天……皇帝的夢想再大,那也是他的;自己的日子再小,那也是屬於我的……”

白星迴頭看向沈浪,反問道:“有國纔有家,你這樣只想着過自己的小日子,難道別的事情就不關心了麼?”

沈浪笑道:“你說的當然沒錯,有國纔有家。不過這個問題本身也是辯證的,生在一個和平時期,一個和平的國度,每個人便都應該努力地過好自己的日子,如果億萬個像我這樣的普通老百姓都能踏實地將自己的小日子經營好,那合併起來成爲的國,也必定是富強的。爲國家做貢獻的方式很多,但這一定是最實際也是普通老百姓最應該做好的一種。這世界本就是由人組成的,或者也可以說是人組成了現在這個世界。”

白星歪着頭想了想,眨了眨眼睛看着沈浪,又道:“你不想得到更多?比如:金錢、權利……或者你們男人都繞不開的美女之類的事情。抑或是你心裡其實還有更偉大的夢想,想要改變這個世界,甚至去創立一番偉大的、名留史冊的事業。”

沈浪搖頭苦笑道:“你們這些人什麼都好,就是總愛和我這樣的窮小子開這樣的玩笑,你說的那些對於我來說不但不是夢想,甚至已達到了幻想的程度。不過我到想多問一句,難道你不覺得能將平凡的日子過得豐富多彩,甚至能將那些本該乏味無趣的事物變得妙趣橫生,這本就是一件不平凡的事麼?”

白星一隻手拖着腮幫,輕輕搖了搖頭,對於她來說,平凡的本就是平凡的,無趣的本就是無趣的。

沈浪續道:“對於像我這樣的星斗小民來說,日子,就是每天碗裡的飯,就是憑自己的努辛苦掙來的那一粥一水,所以我每天吃着自己碗裡的飯,就會覺得很開心。如果每個人都總把所有事情都說那麼大、那麼玄乎、那麼令人難以琢磨才能讓人覺得高高在上或是深不可測,這樣的方式其實是很難讓人接受的。所以我說的話往往都很小,這一輩子做得最多的也都是生活中那些平常的小事。要知道,一粥一飯得來不易,盛在自己的碗裡便應該好好的去珍惜它、去享受它的存在……如果說,我真的有什麼夢想,那就是將來能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不用再四處奔波,天天喝那喝不完的業務酒、吃那難以下嚥的應酬飯。剩下來如果還有時間的話,就擺弄些個自己喜歡的事情,比如:能有時間坐下來喝口閒茶,或者養一隻愛叫的雲雀……那便是我的夢想了。對了,如果將來我的生活真能安穩下來,還少不了要找個老婆,而且一定要找個踏實能幹的、過日子的那種人!我也不需要她長得有多好看,甚至我們偶爾還會吵上兩句嘴,但那樣的日子才能算得圓滿安穩,不是麼?”

白星搖了搖頭,道:“很多事情,如果你連想都不敢想,那便永遠也沒有實現的可能。想象力本就是這個世界前進的重要動力之一,連這種基本的能力都喪失的話,你那些還能叫做日子麼?再說了,你說自己以後找個老婆也就罷了,幹嘛非得加上一句:不需要她長得有多好看的話?你是在說我麼?說我根本就不適合做別人的老婆麼……”

沈浪苦笑搖頭,他知道,自己和白星的生活環境肯定有很大的不同。這種不同本身,就已經決定了他們兩人之間對事物和對自身的認知一定會存在極大的差別。所以,他也沒指望能夠說服白星任何事情。就像他也同樣不會真正認同白星的想法和說辭,這其實是一樣的道理。

他們身處同一個世界是沒錯,但像白星這樣一個漂亮的女人,而且看樣子從小便一定是生長在一個富足家庭的女人,怎能可能真正明白沈浪這樣一個連父母都沒見過的孤兒以往的境遇呢?曾經那些吃不飽、穿不暖,甚至被人嘲笑欺凌的日子,白星自然永遠不會明白,因爲那些已經超出了她的認知範疇。感同身受這種事在人與人之間多半情況本來就不現實,所以,沈浪也恰到好處的適時閉上了自己的嘴。因爲他知道,這世上根本沒有一個人會願意看到一個大男人絮絮叨叨不斷地訴苦,這種行爲是卑微的,也同樣是他自己所不允許的!

白星見沈浪不答,追問道:“你們男人不是都喜歡美女麼,你爲什麼想找個長得不算好看的人做自己老婆?難道你不喜歡美女?”

面對一連串的問題,沈浪還是忍不住嘆息道:“拜託……孔夫子說:食色性也。這話是沒錯!但潘金蓮和武大郎的故事也從小便深刻地教育了我們這一代人不是?我自己幾斤幾兩,我自己知道,日子是自己的,老婆也是自己的。所以,如果找個老婆雖然花枝招展,但整天回到家裡卻連頓熱飯都夠不着,反過來還要我不斷地伺候着她、遷就她……白天在外拼命工作已經夠辛苦了,晚上回家還要提心吊膽的,生怕自己的老婆又一個不小心招蜂引蝶了……我到想問你,如果換作你是個男人,我剛纔所說的那樣的日子,你覺得過起來舒服麼?你真的願意就那樣過一輩子麼?”

白星皺起了眉頭,嚴肅道:“我覺得你的想法有問題,女人漂不漂亮和會不會持家以及她們本身的品性並沒有什麼直接的關係!誰說漂亮的女人就一定會到處招蜂引蝶呢?誰說漂亮的女人就不能持家有道呢?這話根本就沒有什麼道理可言!”

沈浪笑道:“這兩者之間也許是沒有什麼直接的關係,但遺憾的是我還沒有遇見過你說的這樣完美的女人——知書達理、持家有道、賢良淑德,而且長得還美若天仙,忠貞不渝又財色不愛……你見過這樣的女人麼?如果不是在小說或者是電視裡,你覺得這樣的人存在麼?”

白星聽了更加嚴肅起來,反駁道:“你認識幾個女人?談過幾次戀愛?你甚至都不瞭解女人,又是誰給你這樣的勇氣作出這樣的結論?!”

沈浪終於再次發現——永遠!是永遠!永遠不能跟一個女人去談論任何關於兩性差異的話題,否則不但說不清楚,還很容易令對方情緒激動得甚至忘了原本討論的主題所在,而且最終還會將所有的過錯都歸結到男性這一方!

忍不住笑着回道:“是,我是沒談過戀愛,我一個男人,也確實不瞭解女人,我甚至連自己的親媽是誰都沒見過一眼!不過,如果你覺得我剛纔說這話不對的話,也沒關係!我看你長得也挺漂亮的,要不您用實際行動證明一下?我現在就問您一個問題:如果你面對的是我!我這樣成天四處奔波,吃了上頓沒下頓,沒錢沒勢的窮小子!你願意嫁給我麼?”

這話說完,就看白星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一時說不出話來。

沈浪笑道:“怎麼?您覺得爲難了?其實你也不用爲難,因爲事先我就知道,你是一定不會答應的!如果我猜得沒錯:你的周圍一定有很多相貌、家世和自身條件都遠勝過我這樣的窮小子在追求你。你既然有千千萬萬更好的選擇,而且你從來也不缺乏這樣的選擇;所以,你當然不會願意!我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若不是因爲這次的事情,恐怕我們原本應是一輩子也不會有交集的兩種完全不同的人……”

後面這句話,讓白星更沉默了……

白星說的是一種理想狀態,沈浪說的是一種客觀現實。理想和現實對撞,往往都會輸得頭破血流……

她無力辯駁,雖然她的心裡並不認同沈浪的觀點,她心裡甚至還想說:並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那樣,至少她自己就覺得自己並不是沈浪說的那樣。如果……如果遇到的是那個對的人,她也願意過沈浪所說的那種平凡的日子,她也願意守着自己的愛人做好一個妻子的本分,然後安安穩穩地渡過一生……但現在,她什麼都說不出口。

本來沈浪壓根也沒想在話語上佔她一點便宜,更不想刺激她。如果剛纔她真的答應了,才真是會讓沈浪覺得眼前的女人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而且瘋得還不輕……

沈浪主動和她聊天只不過是因爲看到了她失落低迷的神情,想通過話語進行一番勸慰,沒想到這天聊得……越來越僵……再聊下去難說不會真的打起來……

於是強撐着場面笑了兩聲,撥開堆在窩棚上的落葉走了出去,停了一會兒,又回頭對白星道:“眼下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抱歉……”說着話便獨自開始了手頭上的工作。

白星歪着頭,看着外面的陽光,看着站在陽光下的沈浪,腦海裡還在想着他剛纔那句話語:甚至我們偶爾還會吵上兩句嘴,但那樣的日子纔算圓滿安穩……嘴角不經意露出一絲笑意,眼裡也莫名地溫和了許多……

沈浪點了個小小的火堆,正將身上的乾糧拿出來放在旁邊烘烤。

白星則蹲在地上,依照昨天的方法回收着昨夜埋下的“化骨神針”,二人正各自忙碌,互相不再多說一句話語……

忽然白星有些詫異地“咦”了一聲。

沈浪聽到,忙湊近過來,問道:“什麼情況?”

白星雙眼盯着地面上的一對枯枝落葉,皺眉道:“昨晚明明見你在這附近用那‘化骨神針’佈下了防禦陷阱,但現在找來找去,偏偏卻少了四根……”

沈浪也記得昨晚自己曾親手在這附近設下了防禦陷阱沒錯,但白星卻說有四根針卻找不到,不禁隨口問了一句:“會不會是埋得太深,所以一時沒有發現?”

白星搖了搖頭,道:“我已經來來回回地試探過好幾遍,絕不會錯的。”

沈浪心裡咯噔一下,如果真如白星所說一樣,那就還有一種可能——說不定昨晚趁着二人熟睡之際已經有人潛伏來過,並且還悄悄地拿走了四根“化骨神針”……如果真是這樣,那人爲什麼只帶走了針,卻沒有對他們下手呢?

沈浪也沉默了,是什麼人能夠悄無聲息地接近,又悄無聲息地退去?自認昨晚那種夜黑風高的環境,自己所佈下的防禦陷阱雖然說不上有多精妙,但也極難被人在黑暗中一一發現。而且,如果對方真的有這能耐,爲何不是帶走所有的“化骨神針”,而偏偏只取走了四枚呢?

正疑惑間,走在一旁左右巡視的白星忽然喚道:“快來看這裡!”

沈浪忙湊過去,依着她手指的位置看去,只見離二人棲身的窩棚不遠處,一片潮溼的苔蘚上不知何時被印上了一個新鮮的足跡。那足跡印得分明端正,只見中間一個圓圓的肉墊形狀,旁邊四趾印記分明,合起來就像是一朵初開的花苞一樣,看上去甚至還有點可愛的感覺這足跡是——貓!這是貓科動物的足跡!但看大小卻遠比那種常見的家貓留下的印記要大上三四倍還不止些,又比動物園裡見到的虎豹之類大型貓科動物留下的印記要小上很多。貓科動物屋來動作敏捷且天生柔骨,行動縱躍間悄無聲息,如果真是這一類動物夜裡悄悄來過,那不被人類發現的可能性就相當大了。但這動物又爲何要帶走四根“化骨神針”呢?或者說那動物既然來了,卻又爲何沒有對二人發起進一步的襲擊呢?

不管怎麼說,沈浪心裡還是舒了一口長氣,喃喃道:“這要真是個老虎之類的東西,咱們昨晚恐怕已經被它叼了去了……”

二人又探討了一陣,卻始終摸不着半點頭緒,當下也只得先將這事往旁放上一方。等吃完了東西,又稍作休整之後,便依次穿林而過,心裡只希望儘快找到之前墨者行會駐紮的臨時營地。

在林中穿行了一陣,沈浪忽然停住腳步,拉住了白星的衣角。忽然臉色變得難看以極,一陣乾嘔,斷續問道:“你聞到了沒有?”

白星聞言,跟着停下了腳步,使勁往空中嗅了兩下,也微微皺起眉頭,道:“好像有一股臭味,淡淡的,不過卻有種說不出來的難聞……”

沈浪一隻手扶着一棵大樹的樹幹,不住地嘔吐起來,直到把早上吃下去那點東西都吐了個乾淨,這才停住,一邊用衣袖擦着嘴角一邊鐵青着臉色問道:“營地是不是就在那個方向?”說着用手指着斜前方。

白星點了點頭:“嗯,就在前面不遠……”

沈浪長出一口氣伸直腰桿,道:“你從守山人那柴屋出來的時候有沒有把他的大蔥也順上一把?”

白星紅着臉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大蔥有沒有用,但見之前沈浪用米醋和大蒜祛除她身上毒蠱的時候顯然是有奇效的。所以臨出門的時候她便順手拿了幾根揣在包裡,怕日後可能會有用得到的地方。

伸手從包裡拿了一根大蔥遞到沈浪面前。沈浪接過來,將蔥葉扯了一些橫在嘴裡,又遞給白星一些,示意她依樣而爲。不過說來也怪,纔將那些蔥葉含在口裡,好像那臭味立馬便減弱了許多。白星不禁有些好奇,問道:“這是爲什麼?”

沈浪仍然鐵青着臉,道:“不爲什麼,蔥葉除屍臭,古時候的仵作工作的時候可沒有口罩什麼的,他們一般就是這麼幹的……”

“屍臭?你說這味道是……”

沈浪點了點頭:“這味道你只要聞過一次,我敢保證你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唉,我是真不想記得這種氣味,可惜……可惜了今早剛吃的紅薯,不過也幸虧昨晚風向可能一直是往那邊吹的,不然即便是隔着一座山,也能讓人清楚地聞見這要命的味道,試想一下,如果昨晚咱們便聞見了,你覺得誰還能再睡得着……”

白星眨了眨眼睛,忽而道:“你懂得可真多……”

沈浪一怔,隨即應道:“也沒什麼特別的,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唄……”

“窮人的孩子可也不是個個都知道什麼是屍臭……”

沈浪無奈笑了笑,解釋道:“早年跟着我爺爺跑江湖替人打卦算命,有時候也接些替人看陰宅風水或是法事的活計,那活計……接觸到這些個腐敗的屍體實在也是沒辦法的事,這味道只要聞過一次,真的保證你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不過既然已經聞到了屍體腐敗的氣味,那便也間接的說明前方可能已經出現了險情。

二人儘量把腳步放得更加謹慎了很多,悄悄潛行接近過去。越是靠近,那股難聞的味道也便愈發濃烈起來,到最後嘴裡雖然叼着蔥葉,但也都漸漸開始感覺腦仁被那屍臭薰得有些陣陣發疼。

整個營地,還保持着白星離開時的樣子,但這裡更顯得寂靜而沒有絲毫生氣。

屍臭,是從一個營帳裡傳出來的。

沈浪忍着惡臭,用一根樹枝小心地挑開了營帳的一角。就在剛一打開的那瞬間,一羣蠅蟲立馬就被突如其來的光線和動靜所驚擾,“轟”的一聲!一股腦全部往外亂竄!紛紛逃避的時候也同樣不妨礙將沈浪的臉皮都打得生疼……

然後,就看到了一個人,準確的說是一具屍體,高度腐敗且惡臭熏天的屍體……

那屍體的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中山裝,背對營帳入口坐着,即使這樣也能看出身材十分高大。只見他的頭頸以一種奇怪的角度,不自然地往下低垂着,地下一灘淡黃色的屍水正順着屍體的四肢和椅腳不斷地流淌下來。更有無數的蛆蟲正在他的屍體上來回忙碌扭動。見了這樣的情形,也虧得是沈浪先前就已經吐了個乾淨,就算如此,這會兒還是忍不住使勁乾嘔了幾下。

白星一直地站在沈浪的身後,從撩開的幕布往裡看着眼前的情形。

要說她雖然是個姑娘家家的,但心理素質確實比沈浪好上很多,直到現在竟也一直忍着沒有吐出來。

白星看了一會兒,忽然繞過沈浪的身子,徑直走進了營帳。一直走到那屍體的正面,才又蹲下,對着屍體的面目細細審視了一番。沈浪在後看得清楚,只見她面上的表情也隨之變得漸漸凝重起來。

沈浪心裡既敬且佩,忍不住問道:“你一個姑娘家家,難道就真的一點不怕?不覺得噁心?”

白星這時已變得有些嚴肅,冷冷回道:“不過是一具屍體罷了,這樣的死屍在戰爭年代難道還嫌少麼?不管生前如何威風抑或八面玲瓏,死後不也都要變成一堆爛肉?”

沈浪咧嘴壞笑:“是,是,不過……死屍雖然噁心,可怕程度當然也是有限的……難道你就不怕…不怕有鬼麼?”白星說的是科學,但很多人真正懼怕的並不是放在眼前的東西,而且那背後摸不着看不見的事物。

白星沒好氣地白了沈浪一眼,慍道:“少胡扯……如果真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出沒,難道不是你最應該第一個看見的麼?你那眼睛昨晚些時候不是挺厲害挺威風的麼。”

沈浪有些無語,他的眼睛當然不是萬能的,更不是什麼陰陽眼。不過反過來想,白星這話好像也沒說錯……

白星似乎有些不解,猶豫道:“這人……”

沈浪馬上接問道:“這人怎麼?”

她將雙手環抱在胸前,回憶着之前發生的事,口中答道:“這人叫做九尺,是一個墨匠……但他之前可是惡狠狠地追殺了我半座山啊,我身上中的毒蠱也全都是拜他所賜……可……這會兒怎麼反而先死在了這裡?”

白星這麼一說,當真是有些奇怪,就算害命不成,也沒必要自己跑來這營地裡自盡不是?

沈浪也湊近了身子,蹲下去仔細查看那屍體一番,似乎看出了什麼不同,奇道:“是有些奇怪,從我遇到你的時候推算,滿打滿算到現在也不過三天……三天時間,以這樣的環境,一個人的屍體怎麼可能會腐爛到這種程度?”

這人明明窮追不捨地追了她半座山頭,但現按這屍體的腐爛程度來看,卻是至少死了已有十天左右……

沈浪再湊近一些,仔細看了看那人的毛髮和指甲,又撿了根樹枝,上前輕輕戳了戳屍身上的皮肉,皺眉道:“這人不但死了超過三天,而且在此之前,屍體還有被人冰凍冷藏過的跡象……”

冷藏?荒山野嶺,連電都沒有一度,又值夏末秋至的時節,卻去哪裡冷藏一具屍體?就算真有那樣的條件,卻又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要去冷藏一具屍體?

沈浪續道:“你看他的指甲和毛髮,角質層有明顯的從皮肉組織之中分離脫落的跡象。從屍體腐爛的速度來說,本還不該到這樣程度纔對。除非……屍體曾經被冰凍冷藏過,在那期間,屍體細胞內部因爲低溫而凍結起來,而人體百分之七十左右都是由水份構成的。水,在凍結之後,體積會發生一定量的膨脹變形。所以,當解凍之後,水份雖然也融化了,但細胞的內部結構卻已因爲水變成了冰的膨脹而發生了不可逆的損壞。因爲低溫凍結,所以細胞液會變得更容易從撐破的細胞壁裡滲出來,摸起來的質感也會變得比沒有經過低溫冷凍的屍體來得更軟爛。但我們都知道,人體角質層中所含有的水份卻要比皮膚和肌肉當中少得多,所以毛髮和指甲這類角質層即使經過冷凍,但所受到的影響也相對要小上許多。因此我們纔會在一個恰當的時間,看到這屍體上出現這種不恰當的,非現有自然狀態的現象出現。”

白星聽得都懵了,實在沒想到沈浪竟然連這也懂,不禁更加好奇,道:“你以前到底是幹什麼的……這麼偏門的事情你也懂?難道這也是因爲…因爲窮人的孩子要早當家,不能吧……”

沈浪笑了笑,道:“我說過,我就是一個普通的推銷員……不過啊,這事本來也沒什麼特別的。只要家裡有冰箱,而且用冰箱冰凍過食物,其中這點道理還不都是一樣的麼?冰凍久了的水果和肉類,放在常溫下解凍,之後你便會發現它們腐爛變質的速度會變得快上很多,而且摸上去的手感也會變得十分軟爛……”

白星忙止住沈浪的話頭,他描述的情景是沒錯,但只怪自己想象力比較豐富了一些。忙阻道:“別說了……我明白,明白了……”這些道理確實都是從日常生活中得來,白星雖然很佩服他觀察事物的能力。只是如果放着他把這話如果說透、說完整了……那以後還讓別人怎麼面對自己家裡的冰箱和凍在裡面的豬肉……

沈浪話題一轉,道:“你確定之前是他要害你?”

白星撇嘴應道:“那還有假?要不是我機靈,覺得九尺從狗爺他們走後眼神越來越不對勁,所以早就有了防範。不然這會兒你見到坐在這裡的,恐怕就是我了……”

一個死去多時的人,追着一個大活人漫山遍野瘋跑了一轉……這道理確實不通!

白星遇襲的時間和這屍體的死亡時間,兩者也吻合不上……

死屍追着活人跑,這樣的情節除了電影裡,現實中恐怕是絕對見不到的。

難道他們當中有人在說謊?!

如果一個人,爲了說一個謊話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那就不是偉大了,甚至可以說是愚蠢至極!而且也沒人願意這樣做……又或許白星從一開始就是在對自己說謊……

以白星那麼聰明的頭腦,當然也想到了這種可能存在的假設。同時也看出了沈浪表情上那些細微的變化。但她卻沒有去辯解,一句也沒有!爲了證明自己,便只有找到更多的線索!以白星那樣高傲倔強的性格而言,在沒有找到足夠的線索的時候她是絕對不會輕易爲自己辯解什麼的,她信奉用事實說話勝過一切言語!

當下捲起衣袖,便打算對那屍體做出進一步地探查……

沈浪連忙將她攔住,滿臉驚詫地看着白星,問道:“你要幹什麼?!”

白星冷冷道:“再找找看,他身上有沒有什麼其他線索……”

沈浪忙堵在白星身前,慌道:“別…別……就算你真是不怕噁心,願意親自動手翻遍這高度腐爛的死屍身上每一寸地方。但你可曾想過,我在旁邊就這麼看着……以後你煮出來的東西我還能吃得下麼?那……那不是嚴重地在考驗別人的心裡素質麼?”

白星側眼看着沈浪道:“回頭好好洗手不就完了麼?這是科學,哪來那麼多的心理說辭?別攔着我!”

沈浪反而攔得更緊了些,忙道:“科學我是不太懂!我讀的書也沒有你多!但……但我說的是心情!是我現在的心情……我現在是在跟你講理,你知道嗎?”

白星沒好氣道:“都什麼時候了,誰還管你什麼心情?再說了,我又不煮飯給誰吃,礙你什麼事了?”

“怎……怎麼不關我的事?我還指望……指望…...多吃兩口你烤的紅薯呢!”

白星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抿嘴道:“烤紅薯那也算飯啊?”

沈浪雙手叉腰,理直氣壯道:“怎麼不算?!從小到大,你是第一個燒飯給我吃的女孩子!所……所以我受不了看你碰這些噁心的東西……”說到後面,連他自己都有些不知道這話說的什麼意思。

白星羞紅了臉,低下頭去,小聲問道:“那你說現在怎麼辦?”

沈浪也低下了頭,理了理思緒,強自鎮靜道:“我……我覺得這整件事情中間有很多奇怪的地方,就像……就像……唉!說不好!但我覺得這一切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圈套!”

白星笑着白了他一眼,道:“這話說了等於沒說。”

沈浪將胸膛挺了挺,續又道:“你被這九尺追殺,這事本來只有你們兩人知道,對不對?你完全可以不將這事告訴我,也不告訴任何人,世上根本就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這事曾經發生過!但你卻想也沒想就順口說出來了,所以這證明你心裡根本一點也不虛,而且說的也都是真話!”

白星靜靜看着沈浪,眼睛裡那點笑意漸漸消失不見。

沈浪咳嗽了兩聲,避開她的目光,又道:“死屍自然不可能追殺你,但你之前又確實被他襲擊,所以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還有一個人,這個人長得和九尺一模一樣!是他在追殺你,然後覺得你中了他的蠱毒已經必死無疑!然後沒有繼續追蹤下去,而是回到了這裡,將那原先已死去多時又被冷凍保的真正的九尺的屍體安放在了這裡!這一切都是一個圈套啊,否則這麼大的林子,要掩埋一兩具屍首實在太容易不過,又何必要把九尺的屍身放在這樣一個顯眼的位置呢引人注目呢?!”

“和九尺長得一模一樣?這樣的人世上恐怕還真不多……”

“可以易容裝扮啊!你之前不也易容改扮成男人的模樣麼?”

這話確實有道理,白星既然能裝扮成另外一幅男性的樣子混跡在墨者行會中這麼多年而不被他人發現,之間還出過那麼多次任務。別人又爲何不能裝扮成九尺的樣子潛伏在墨者的隊伍中,伺機對周圍的墨者發起進攻呢?而且那九尺平日裡本就少與他人來往,人又顯得木訥,交流越少,這事就越不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

這麼說,真正的九尺早就死了,屍體一直被人保存着,就爲了在一個適當的時候,放到一個適當的位置,達到那人想要達到的目的……

沈浪想了想,從懷裡拿出一個粗布包裹小心地打了開來,又從裡面取出一根細長中空的鋼針。

“化骨神針?!你是說……”

沈浪點了點頭,指了指那長針,道:“它動手總比你動手來得快捷利索,而且不管那人將這屍體放到這裡出於什麼樣的目的,咱們現在若是直接將屍體毀了!那不管他原先的目的是什麼,也就同樣變得沒有意義了!”說着已將那“化骨神針”從脖頸處斜斜插了進去。

不多時,但見針孔越來越大,那“化骨神針”的劇毒碰着血肉,馬上便開始不斷地侵蝕腐爛,又從腐爛的血肉中生出更多的毒素,一路侵蝕下去,順着整個屍體迅速蔓延開來。

沈浪和白星也不管眼前這幅畫面有多麼的難堪,全程始終睜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靜靜地看着,生怕遺漏其中一絲變化和可能錯過的線索。畢竟這屍體爲什麼要安放在這裡,二人還不得而知。

九尺那屍身本就已高度腐爛,而且那“化骨神針”毒素之烈也果真名不虛傳,不出一盞茶的功夫,整個身子已經化成了一灘惡臭的膿水,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下。

然而,整個屍體侵蝕的過程中卻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沈浪掩着口鼻湊上前來,目光落處,突然頓住了身子。白星也從旁探頭過來,二人目光所及,只見原本九尺坐落的椅子上,用墨水歪歪斜斜地留下了四個字“小白是鬼……”後面好像還想寫些什麼,但字跡卻到此戛然而止……

看那歪歪斜斜、斷斷續續的字跡,像極了一個人在重傷之下、生死存留之際匆匆下的線索。如果看到這樣現場的人是那些墨者,又或者那些墨者通過清理一具高度腐爛的屍體之後發現了座椅之上留下的“臨終線索”,再或者墨者們看到了字跡卻遍尋不着那本該已經被殺人滅口的墨客小白的時候,他們會怎麼認爲?又將會採取怎樣的做法呢?

毫無疑問,小白,也就是白星,作爲這次行動中的唯一的墨客,她之前所發回的所有的消息都將變得疑點重重,他之前所提供的所有觀點、記錄等等也會變得毫無採信的價值!這就是那人想要達到的目的!這就是真正的九尺的屍體會出現在這裡的目的!因爲,用生命來存留的線索,其可信度是完全毋庸置疑的!

白星轉頭看着沈浪,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開始懷疑自己……

沈浪剛好也看到了白星不安的眼神,忽然咧嘴一笑,拍了拍她肩膀,道:“你緊張個什麼勁兒?你本人還站在這裡,而且見到了這所有的一切,這麼拙劣的圈套誰信誰纔是真正的笨蛋!”

白星眼角已經有了淚水,地下了頭小聲道:“謝謝你……”

沈浪不禁怔了一下,之前兩次救下她的性命也沒有聽她說過一個謝字,這會兒怎麼會突然說出了感謝的話。

白星看向沈浪,忍不住又重新打量了他幾眼,忽道:“到是你,只做個推銷員實在是有些屈才了……”

沈浪不置可否地將手一揮,笑道:“你以爲做個推銷員很容易麼?嘴巴光會說就行了?絕對不是你想象中那麼簡單……除了會判斷一個物品的價值,會判斷客戶的需求,說出來的話還要很好聽,而且還得別人願意聽才行……除了這些,一個推銷員還要明白產品的售後流程,瞭解產品的進銷存各個環節,到了這個程度纔算是基本入門了。販夫走卒,自古有之,商業貿易的歷史甚至比古代文明出現的歷史還要長得多,所以千萬別小看了推銷員,如果沒有我們這些人,你想在江南吃上一口東北的大米可就難嘍……”

白星笑着點了點頭,道:“我絕沒有小看推銷員,只是單純的覺得——你真的不應該‘只是’一個推銷員……”

這話反到恭維得沈浪有些不好意思,擺手笑道:“哪裡話?我這輩子要是能做好一個推銷員也就不錯了。”

白星抿嘴輕笑,問道:“那接下來咱們該怎麼辦呢?這椅子上的字要怎麼處理?”

沈浪也壞笑道:“咱們什麼也不用做,更不用處理什麼椅子和字,就讓它們統統這樣放着便是了,當然……還有那根‘化骨神針’也讓它留在這裡……”

只要有那“化骨神針”在,那椅子也好,臨終遺言的爲線索也好,便統統沒有了任何意義。誰中了“化骨神針”還有本事留下什麼遺言的?這道理沈浪和白星清楚,墨者行會的人自然也都明白!

二人解決了一樁難題,特別是白星,現在的心情已寬鬆了許多。

當下也沒歇着,雙雙着手開始在營地裡四處查找着一切可能運用得到的物資並將它們收集起來。

找了半天卻沒有找到一件現代化武器,就連那部聯絡用的軍用電臺也被人巧妙地將重要零件拆卸了去,完全無法與外界取得任何聯繫。

就在此時,沈浪正低頭準備將幾罐軍用罐頭統統都裝在自己的帆布包裡的時候;忽然從心底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像是有一雙眼睛正躲在暗處死死盯着自己一樣難受!

這些日子以來他最怕的就是這種感覺,那五色教“百目迷煙”所造成的關於眼睛的幻境至今還讓人回想起來就心有餘悸。

下意識一個激靈,忙朝潛意識裡那眼睛的方位看去!但卻是半個人影也沒有發現……又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臉頰,隱隱生疼……這也不像是中了迷煙啊……

難道是自己想多了?於是低頭繼續整理,可還不到兩分鐘時間,那奇怪的感覺又來了!

沈浪手頭不動聲色,身子猛地一個踏步,箭一般衝了出去,立在當中!

雙手叉腰朗聲喝道:“出來吧!”豈知連喚了幾遍,四周還是靜悄悄的,一點動靜也沒有。

白星聞聲跑來,忙問道:“怎麼了?”

沈浪低聲回道:“不知道……我總覺得這裡有人,而且正不知躲在哪個角落裡死死地盯着我們……”

有些人的這種奇異感覺本就異於常人,人除了視覺、聽覺、嗅覺、味覺和觸覺這五種感覺之外,通常還被認爲存在第六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知能力,被稱爲第六感。沈浪童年特殊的經歷和早年與爺爺一同闖蕩江湖時所累積的經歷本就與常人不同,所以他身上這種奇異的感知能力比起常人來往往更要強烈得多。

兩人背靠環視,等了好一會兒依然毫無發現。

白星忍不住悄聲道:“會不會……會不會是那九……九尺……”

沈浪知道她想說什麼,但人前示弱,卻絕對不會落下什麼好事!當下將胸膛一挺,朗聲又道:“笑話!那廝活着的時候尚且不怕,現在已經化作了一灘膿水,難道還怕他不成?怕他髒了鞋襪到是真的!”雙手叉腰,又對四周喊道:“喂!那躲躲藏藏的朋友,出來吧!藏頭露尾算什麼英雄好漢……”連番呼喚卻沒有換來半點回應。

心底暗自搖頭,這可怎麼辦呢……

見對峙良久仍然無果,索性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拿出水壺,嘴對着嘴,大刺刺地灌了幾口,話語中已充滿了鄙夷之情,複道:“行,你不願意出來,你願意當那見不得人的縮頭烏龜,沒關係,請你繼續便是了!小爺可沒功夫在這陪你耗下去,你願意看就看着,等看到小爺二人收羅齊全了手裡的物什繼續趕路的時候別後悔就是了!”

說罷看看日頭,又摸摸腹中,感覺有些飢餓,竟大膽地在原地架起了一個火堆,不藏不避,反將那軍用罐頭啓開了兩罐放在一旁烘烤起來。

白星見他舉動異常,正不知是該順着沈浪的調調行事還是繼續保持警覺的時候,忽聽沈浪從牙縫裡低聲對自己道:“別放鬆!來者不善,該來的跑不了!”當下立馬明白了沈浪的意思,抿嘴一笑,也學着沈浪的樣子蹲了下來,甚至還配合着找來了一個軍用的鋁質飯盒,裝了些清水,又將那稀爛的牛肉罐頭倒了一些在飯盒裡,放在火上煮得吱吱冒泡。對沈浪嘻嘻笑道:“你不是指望我煮飯給你吃麼?這裡雖然簡陋,但也可以將就着煮一鍋牛肉湯喝,你說好不好?”

沈浪臉上也笑開了花,撫掌道:“好,當然好!哎呀……幸福……真是幸福得緊……”

白星心裡高興,臉上有些微微飛紅,但手裡也沒停着,默默將那罐頭牛肉湯的湯汁再儘量熬煮得再醇厚一些。

熟肉和油脂的香味,很快就在空氣中瀰漫開來。荒郊野外,還有什麼比食物的味道更吸引人的?等差不多煮得了,便用樹枝做成的筷子挑了一塊肥美的牛肉放到沈浪嘴邊,笑道:“你嚐嚐看……”

沈浪大口咬在嘴裡反覆咀嚼,滿意地眯起了眼睛,高興笑道:“嗯!好!好吃得很。”

白星又道:“你嚐嚐這湯怎麼樣,味道煮開了麼?”

沈浪湊着飯盒邊緣呲溜吸了一口,滾燙的湯汁混着熟肉濃厚的滋味,身體裡每個細胞都覺得滿足,嘴裡塞滿了東西連連伸出大拇指,含糊道:“好……好吃……”

白星看着他滿足的模樣,也不管沈浪此刻是裝出來的,還是他心裡真這麼認爲,心裡也同樣覺得挺高興,還有點暖暖的。

正當二人吃喝之際,那隱藏已久的窺探者似乎終於忍不住面前這放肆吃喝的光景,但見一隻綠皮的軍用木箱旁似乎有那麼一堆雜草一樣的東西,逆着風向,微微挪動了一下……

就這一點動靜,卻沒有逃過沈浪和白星的眼睛!

“着!”沈浪一聲暴喝,已經騰身躍起,凌空將一隻盛滿滾燙牛肉湯汁的鋁質飯盒脫手衝那位置劈頭蓋臉砸將過去!那黑影頓時受了驚嚇,但動作卻迅捷異常,騰地一下斜斜躍了開去,滿天飛濺的湯汁竟硬是沒有沾到他身子半點!

不等黑影落定,白星早已抽出了柴刀,調轉刀柄塞在沈浪手上!

沈浪人在空中,一人一刀,三兩跨步搶在了那黑影落定的位置,手中柴刀劃出尖銳的破風之聲,化作一片黑灰色的疾風向那黑影筆直籠罩下去!

飯盒飛出,黑影竄躍,再到白星遞刀,沈浪合身撲上,這幾個動作一氣連貫,說來繁複,其實也只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沈浪動作雖快,不料那黑影的反應更是快如走電!騰挪之間像是柔若無骨一般,在那力道將竭、勢頭之末即將重重捱上一刀的情形下,竟然從一個極爲不可思議的角度令自己的身型和位置在那一剎那發生了變化。只見那黑影身在半空,一隻腳尖將觸未觸地在那地面上輕輕一掠,橫腰一擰,另一隻腳猛地一抻,竟硬生生將身子從先前的落點上穩穩挪開了兩尺!

那黑影避過刀鋒,身型剛纔站穩,頓時四肢點地,身子跟着往上一弓!背上鬃毛根根倒豎而起,口中獠牙如尖刀般銳利,周身毛色灰黃起斑,鼻腔中重重打了個響鼻,“呋!”地一聲,暴豎起身子,剎那之間已經擺出了一副臨敵的架勢!

定睛看下,竟然是一隻狸花大貓!但見身軀龐大迥異於尋常家貓,眼中瞳仁空靈中帶着一種濃重的野性味道,往當地裡這麼一豎,竟讓人看了生出幾分膽寒,輕易不敢靠近!

沈浪一撲落空,再看那黑影竟是一隻碩大無比的狸花大貓,想起今晨見到那苔蘚上留下的腳印,心裡頓時明白了。從昨天夜裡到現在,一直躲在暗中窺探他們的原來就是這樣一個畜生!只是那貓看上去渾身上下都透着十足的野性,雙瞳中透射的神光更加兇狠異常,活脫脫一副惡鬼精怪的模樣!不過眼前的狸花大貓再妖異、再碩大,也畢竟有其極限,自己一刀在手難道還怕一個畜生不成?心念方動,手中柴刀刀柄一停一緊,翻腕一抖,抖出一個碗口大的刀花來。身子就地一滾,將柴刀擋在前面,復又抽身向那畜生攔腰劈去!

白星在旁也看得清楚,見此情形,腦海裡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失聲叫道:“當心!那是無相鬼的鬼貓……”

“鬼貓?!”沈浪身型已經展開,半路聽到白星呼叫,心頭略微頓了一頓,但想:貓就是貓,還怎麼個鬼法?小爺今天就讓你真的去變鬼貓!

只稍稍這麼一猶豫,復一擡眼,就見那狸花大貓嘴角上揚,像極了一個面目可怖的邪神惡鬼一般,露出一個極其詭異的表情衝着沈浪那麼陰惻惻一笑……

沈浪頓時心頭一寒,像是被一根無形的尖針霎時刺入了胸膛,一陣憋悶難受。

雙眼再一定神,便看到那鬼貓的瞳仁突然一下子放得老圓老大,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跟着渾身一陣電流走過的酥麻感覺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但凡通過的地方肌肉頓時不受控制,癱軟無力“嗵”地一聲重重摔落在地上,再一擡手,竟然瞬時間便連還手的力氣都已不復!心裡暗叫一聲——要遭!

那鬼貓前爪一探,已凌空踩在沈浪手中的刀背之上,緊跟兩步就搶到了手臂之間。沈浪跟着只覺後背一沉,那該死的鬼貓已經整個伏在了他背上!平日裡收藏在肉墊中的利爪跟着猛然翻出,頓也沒頓一下,筆直穿透了沈浪身上的衣物,直透後背的皮肉之中!

沈浪背上吃疼,身上熱流淌過,白色的襯衣頓時被自己的鮮血染紅了一大片。不等回過神來,只覺後脖頸中突然一緊一疼,已被那鬼貓從後面一口牢牢咬住!那鬼貓雖不若虎豹一樣身軀龐大,但咬合力自也十分驚人,只消再稍一用力,他今天非要命喪當場不可!

就在這生死關頭,沈浪卻忽然衝白星失聲大喊道:“快…快跑!千萬別看這畜生的眼睛……”

與此同時白星也沒閒着,匆匆從懷中掏出昨天收起來的針筒,急忙中對準了那鬼貓的位置。手指輕輕撥動,但聞輕微的金屬碰撞之聲響過,兩枚銷骨蝕肉的“化骨神針”已自激射而出!

那鬼貓似乎深知“化骨神針”的厲害,不敢迎其鋒芒,急忙鬆脫了口中的沈浪,身子高高躍起,堪堪躲避過那兩枚激射而來的毒針。身型剛一落地,跟着就是一縱,跳在旁邊一株樹幹之上,緊接着幾下連續縱躍便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呼……”沈浪長長舒出一口氣,這條命總算是撿回來了。

緩緩坐起,渾身那種酥麻的過電感覺還猶自不曾消散,卻不知那鬼貓使的什麼邪法,只電光火石之間就差點丟了自己的小命……

越想越覺生氣,說到底那隻不過是一隻貓而已,竟然令沈浪如此狼狽。想來,怪只怪自己,還是太小看了五色教的手段……

白星手裡捧着那隻針筒急忙趕來,若不是她昨夜閒得無聊,便擺弄着將這東西復位裝好,這會兒倉促之間就算有一萬個心思想要援助,但面對那行動如風的鬼貓只怕也是來不及的。

沈浪後背和脖頸一片鮮血淋漓,但所幸傷口並不太深。白星忙從營地裡拿來醫藥箱,從裡面找了些酒精和碘伏一類消毒的藥物替他清理傷口,然後將血止住。

見整個過程當中沈浪始終悶悶不樂,酒精塗在傷口上也不喊疼,冷着一張臉,一言不發地獨自想着事。眼睛轉了兩轉,輕聲開解道:“其實你本不用自責的,剛纔那隻狸花大貓本來就是野生豹貓和家貓交配得來的異種,再經年累月地被五色教四鬼之一的無相鬼反覆調教,現在已活脫脫成了一隻來去無蹤、舉止妖異的鬼貓!聽說那隻鬼貓從小便以其他動物的雙眼爲食……普通人碰見它,實在比遇到那真的虎豹還要兇險!你能在它手底走這麼多招,確實已經很厲害了,只要……只要下次咱們再小心些,說不定就能想出辦法將它徹底拿下!”那鬼貓確實是無相鬼一件極厲害的法寶,想來想去,墨者行會中似乎除了狗爺的御犬術能夠操縱犬羣抗衡之外,實在沒有想到什麼其他已知的辦法。

吃眼睛長大?沈浪聽了不禁一陣反胃,這又是什麼道理?非要做出這麼噁心的事情……

白星續道:“你剛纔恐怕是中了這鬼貓的‘攝魂術’一類邪法,所以纔在中途突然失去了抵抗能力。如果這真是這樣的話,這鬼貓看來是真不好對付……”

沈浪顯得有些驚疑,道:“攝魂術?你說這鬼貓剛纔用的是攝魂術?”低下頭想了想,也覺白星說得沒錯,如果不是看了那鬼貓妖異的笑容和它眼中透射而來的光電之後自己頓時渾身過電一般失去了抵抗能力的話,也不至於這麼輕易便折在那畜生的手中。但那攝魂術即便是人來學也是不容易學會,更多的時候爲了達到效果還需要藉助一些道具才能實現,那鬼貓卻就能這麼憑空施展出來,又是怎麼做到的?實在有些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攝魂術,其實說白了比較類似於催眠術一類,施展出來可以在一定時間之內短暫地控制對方的精神意志,當然如果有那修習到爐火純青的地步,甚至還能控制對方的行動。想那鬼貓既然能在極爲短暫的一瞬間不借助任何道具和說辭就控制住沈浪,顯然不能說不高明吧……莫不是真的已經成精了麼?

不禁幽幽道:“那鬼貓的眼睛若是真能施放攝魂術的話,搞不好和它從小便被人爲的餵食其他動物的眼睛又用那些秘術不斷地培養是脫不開干係的。有道是物異必有妖,像這麼一隻孽畜,若是真打定了主意潛藏在這樣的深山老林裡隨時準備對我們二人下手的話,恐怕確實是繞不開這劫數……”

這種潛藏在陰暗處的危險最是讓人難以面對,而且那鬼貓偏又如此棘手。心中雖有不甘,但又束手無策。

白星低頭看着手中的針筒,忽然開口問道:“如果拋開那鬼貓的攝魂術不談,面對面和它硬碰你能在多長時間之內將它徹底擊斃?”

沈浪拖着腮幫仔細回想了一會兒,回道:“那東西的身手實在太過靈活多變,但如果拋開攝魂術不談,硬碰硬,至少也大致需要五分鐘左右才能周旋出個勝負。”

白星似乎覺得沈浪估計的時間長了點,沉思了片刻,又問道:“那如果是偷襲呢?”

這話有些出乎意料,鬼貓的目力、聽力和嗅覺較之常人更勝何止千倍百倍,加之那鬼魅一般落地無聲的身形,它不躲在暗處偷襲我兩已經是好的了,又哪有能力偷襲得到它?!但見白星說得認真,還是答道:“如果出其不意地偷襲它的話,需要考慮的就不是纏鬥的時間問題了,面對的問題是距離!如果偷襲成功,當然不出一秒便能見分曉。”想了想,伸出一個巴掌,道:“五米!如果能夠讓我悄無聲息地接近到它五米的範圍之內,至少有六成的把握能將它一舉擊斃!”話是這麼說,但面對這麼敏銳的貓科動物,想要接近到五米的之內發起偷襲,做起來簡直比登天還難。

白星沉思了一會兒,似乎也覺得這條件似乎太苛求了些,有些難以做到。忽然站起身,拿過一柄鋤頭立在沈浪面前,問道:“如果將你那柴刀裝在這木柄之上延長出一段攻擊距離,偷襲效果會不會好些?”要知道,兵刃常有一寸長一寸強的說法,但延長的兵刃相對來說揮動時也將耗費更多的力氣,而且由於揮動起來的旋轉半徑加長變大,雖然產生的動能和破壞力更加強勁了,但敏捷度和速度卻往往會大打折扣。

沈浪想了想,道:“如果是以逸待勞的情況下,這樣做確實能夠縮短一些攻擊距離,但從揮動一直到擊中目標的時長問題上卻反而會比這柴刀現有的長度施展起來要慢上那麼一丟丟……”

白星思來想去,似乎終於下了決心,忽道:“現在已沒有更多的設施和人力來對付那鬼貓,如果不盡快將它解決,很可能讓我們根本連活着抵達孤山的機會都沒有!我心裡到有個主意,只是把握並不算太大,也就五成左右。如果你願意試一試的話,那咱們就繼續走下去……”

沈浪現在連個豆大的主意都沒有,白星說她有辦法那當然再好不過,別說五成勝算,便是勝算只有一成,他也願意試上一試。當下也不多問,點頭應道:“沒問題,就按你心裡想的辦法做就是了!”

白星看着沈浪莞爾一笑,然後從營地裡收拾了幾件運用的工具,轉頭道:“那咱們走吧。”

沈浪原以爲白星會以這營地作爲根據,卻沒想到她竟讓自己隨她繼續前行。儘管心中充滿了疑問,但他這人就有這個好處,既然決定了相信白星並配合她的計劃行動,沈浪便不會再狐疑多嘴問上半句聽。當下衝白星咧嘴一笑,接過她手裡的負重,當先大步而行。

白星看着沈浪的身影微微一笑,在後道:“你放心,我一定幫你找到你那兄弟。”

沈浪回頭笑道:“當然放心,那我先在這謝謝你了。”

二人相攜漸行漸深,往那密林深處向着孤山進發而去……

就在他們身後不遠之處,悄悄露出了一雙眼睛,一雙充滿野性而又惡毒的眼睛。靜靜地看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視線之中,然後才擡起了頭,將鼻子伸向半空微顫着觸鬚仔細嗅了一遍,緊接着身型一閃沒入了密林之中,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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