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的東西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四福晉包攬整個府中上下大小事宜,轉眼還十分貼偎人心,特固奴才來一一仔細,也來幫襯一二。禾青打理起來,也不過幾個箱子的事兒。再有的,就是小心那些貴主子賞賜的物什。
李氏和着烏雅氏一同,禾青樂得如此。而今,連人帶上物件,禾青和着宋氏螺了兩車。
宋氏似乎還不等恢復過來,又連連急着要出府,神情略白,似乎精神很是吃力。禾青點頭打了招呼,坐了一會子,愈發閒着無趣。從小暗桌裡拿了一小包裹的點心。禾青問了宋氏一句,她搖頭,禾青也不勉強,自己囫圇吃了起來。
禾青細嚼慢嚥,宋氏就這麼瞧着窗簾,偶爾打着光進來,只這般靜悄悄的瞧着,禾青又一看,宋氏骨子纖瘦,袖口大敞,那副清風淡靜的模樣,引着禾青反而吃的不那麼有滋味兒了。如此,沒得低頭看着手裡裹好的小點心,輕抹了嘴角,“走得急了,怕是還未進食?”
宋氏輕搖頭,迎着禾青那急急切切的,她很是無奈,還驀地勾了勾笑,“不餓。”
說罷,還遞了一張繡帕。
禾青低着頭,接過繡帕輕撫嘴邊,不過一些點心細碎,好歹不算太失禮。宋氏抿着脣,頭一回擡眼端看着禾青,“往日我總覺得,武格格性子很是開解,倒似乎,萬雲不在眼下。”
宋氏輕聲呢喃,很是感嘆,禾青聽着卻有些迷糊了,“萬雲不在眼下?”
“倒真是呢。”宋氏點了頭。
禾青竟也跟着點了頭,嘴裡嚼了嚼,“如今呢?”
宋氏莞爾,又搖了頭,卻不肯再說了。禾青也不惱,她不過是覺得馬車裡小,兩人擠着□□靜了,只她一人吃食,過意不去罷了。又一會兒,宋氏看着又一宮門出了去,轉過頭來,“聽聞武格格還是在東面?”
禾青頜首,宋氏眼眸一亮,“那若是我來了,武格格可願相迎?”
說實話,兩人的情分很薄。也只是初始那幾回見了面,禾青不喜宋氏那懨懨的模樣,宋氏又喜不愛言說,雖不說兩廂厭倦,但也實在交集不起來。性子上,似乎也有些不一樣。禾青自覺在宮裡磨了兩年,又安靜的在四爺後院過了兩年安寧日子,算起來,和宋氏倒也並非不能處之。
只,不知這其中的心意,又是如何了。
禾青倒也不怕這些,若真是有心,她怎麼躲也躲不了。反而,還太過小心,愈發不得人眼。明白人就得敞亮的來,禾青挑了挑眉,脆聲的應了,“宋姐姐願意來,我便恭候大駕了。”
一聲宋姐姐,道盡了所有的親近和歡迎。宋氏心頭鬆了口氣,她瞧着禾青年小,但不說話還當真看不出其中的意思,她等兩等,還以爲是要失落而歸了。如此以來,宋氏面上難得的歡喜起來。
禾青下馬車的時候,還意外的受了宋氏奴才,善意一笑。
倒真是,主僕一心。
四阿哥說到做到,禾青依舊住在四阿哥府中的東院,靠着書房。聽聞住的人少,也景色不錯,禾青讓奴才把行李拿進去時,圍着外頭轉了一大圈子。從外頭看東院不太大,但奴才走動下也不太鬧,禾青頓時心生滿意。
來此前,禾青早前得了話,便尋着四阿哥要院子的名字。
裘絮閣是原就有的,禾青看着不討厭也沒什麼喜歡。但坐落府中,興許那就是一輩子的住宅了。對此,禾青難得的有些上心,見四阿哥不甚在意,便自己私下翻了好些書,特意去了書房,要和四阿哥討個好聽的。
禾青瞧着四阿哥興致不錯,不歡喜四阿哥那些個太端正的字眼。又小心翼翼的自己指了幾個字兒,四阿哥看着不語,禾青心裡一跳,又猶豫的好些個,偏偏定不下的模樣,終究引得四阿哥緊蹙着眉頭,白了一眼,“爺說的你不要,自己又不曉得要哪個。”
真是麻煩。
語氣中滿是嫌棄,禾青心裡很不情願,低下頭,“那就依着四爺說的吧。”
四阿哥點頭,拿了一書,似乎忙了起來。禾青當時也就退下,後來這事兒也在四阿哥擺着手打趣快走之後,漸漸給擱下了。
禾青昨兒個才得了話,四阿哥是在她自己遞上去的那些個字裡挑選,而後做了新的牌匾放上去了。
如今,禾青也是迫不及待了。
新的牌匾和修葺一新的門樑相得益彰,門間修繕很暖,禾青站在門口,也能瞧見裡頭垣廊穿堂。開了府,禾青瞧着更覺得住在東面佔了很大的便宜,這四阿哥府是標準的合院式宅居,三進院。
禾青來不及歡喜起來,又眉頭輕扭,寬敞的模樣,便是四福晉住下,也當得了。
領路的奴才見禾青頓下腳步,越發彎了腰,“爺說了,東院人少,書房放置在正院,格格歇在最裡頭。雖少了份熱鬧,但院子乾淨敞亮,格格且都都可做主。”
這廝奴才嘴皮子很溜,神情不帶輕浮,禾青逡一眼,更是面生。
倒是個機靈的。
禾青點了頭,心裡定了下來。西院好幾個格格在那兒折騰,禾青甚至能隱約聽着那處的動靜。勾着脣走了進去,打量了書房,又穿過二進院,只見就是一處清淨歇息之地,還有一處庭院。再往裡,便是自己的寢間了。
妙鶴堂。
單一個秒,一個鶴,似乎並不太得意。單合在了一起,禾青看着卻也喜歡。自來鶴便是吉祥一物,禾青只當是也順着沾點喜氣,又瞧了好幾眼,這才肯進屋。
一扇對着的窗櫺,邊門堂掛着的紗幔輕拂,很是清爽得宜。
奴才已經就着禾青早前的吩咐,每個大箱子小匣子,都置放得宜。妙鶴堂也是對應的小三進院中最裡頭,清淨至極的三進院。門前是敞亮的內院,擡樑式構架,夏涼冬暖。而即便如此,禾青一個人,也是怎麼住都住不過來的。
禾青忍不住心裡舒了一口氣,驀地驚覺,四爺待自己,當真是不錯的。
好歹,她還能就此歇下,討個清靜。
三兒上前來,手腳麻利,遞上了一碗茶。早前吃了點心,又走動着說個不停,禾青自己都覺得喉乾舌燥的,有些難受。
禾青見雖是三進院,但隔着也並非當真很靠近。若真算起,她歇在屋內,不定還比不上那些格格送湯水見得勤快。一廂對比,禾青心裡也順了,當即喝了一口,坐着又是一陣子打發,底下的奴才也跟着過來請安了。
美其名,禾青好歹是盤佔了東院的格格,一方主子。底下的奴才也跟着分發着多了,自己有了不大不小的院子,禾青坐在上方,除了跟前的羅嬤嬤,三兒,並春夏秋冬二人,又添了四個粗使丫頭。禾青隨手讓三兒指去院子裡去,唐公公依舊是掌管事宜的總管,身下也添了兩個小蘇拉,院子裡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奴才們先是請安,生面孔的上前來道清來歷,禾青點頭敲打兩句,奴才頭抵着地上。先是小心的奉承兩句,而後再由唐公公,羅嬤嬤二人出面一一仔細嚴說,言詞抑揚頓挫,三兒出面賞了銀子,如此恩威並施,奴才再三以表忠心。
一時之間,坐在妙鶴堂正上方的禾青,很覺面上有光。
禾青擺了手,讓奴才們都先下去,便等着春夏秋冬把午膳端上來,說實話,她早就餓急了。接過了粥,先壓了肚子,這才緩下來吃兩口菜,“唐公公那兒怎麼樣?”
“羅嬤嬤幫着去打點了,連着前頭後頭的院子,還有前些個奴才挖坑填土的,也都一一盡全要好了。”三兒笑着把那盤素拌粉絲遞了過去,禾青夾了一筷子,吃的口齒留香,沒有說話。
三兒安靜的伺候着禾青把午膳用了,唐公公並羅嬤嬤一同,領着自己好用的奴才一同來了。不過就是一些面子話,禾青打發着說了兩句,只留了唐公公,羅嬤嬤還有三兒三人。
唐公公畢竟是蘇拉,一向打理自己小院子大小事宜。許多禾青不方便的,一向都是羅嬤嬤代之說明,唐公公辦事妥帖,很讓禾青滿意。雖非羅嬤嬤跟前的細碎親厚,禾青對着唐公公卻也重信,“這次入府,又有勞公公上下打理辛勞,若不然,也實在是費煞我心了。”
“這本就是奴才分內之事,主子切莫這般,倒折煞奴才了。”唐公公言語很是小心。
面上自帶誠惶誠恐,禾青瞧着不由一笑,唐公公私下,也並非是那般端肅無趣之人。羅嬤嬤笑着把手裡的冊子給了禾青,禾青粗粗翻閱一遍,亦不由得抿着嘴笑,“我當是怎麼的,原道也不過是給自己找些人手罷了。可這些人兒,怎麼就這麼閒不下功夫呢?”
雖不算太尊貴,但身下有奴才畢恭畢敬,精心伺候着,日子豈不美哉?成日裡你爭我斗的,禾青看在眼裡,可如今出來入了府,手腳竟也越發的長了。
禾青喟嘆着,唐公公看向了羅嬤嬤,羅嬤嬤搖了搖頭。三兒卻是笑了,“四爺對主子很是庇護,福晉又很是賢良面子的人,日子過着越是舒坦了。這自當,就礙着旁的眼了,這也不是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