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什麼可猜的,我們登門拜訪問他個究竟!”叛烙面容凶煞,咬牙道:“他易着容進來,看弓月那樣子,他定然沒有向弓月坦白身份,也不知道他安的什麼心!”
遲霖眼一垂,吹着茶沫子:“你和我也沒向弓月坦白身份,我是爲了好引那個人出來,讓那人以爲弓月身邊無人幫襯自動露出馬腳纔好下手,你跟着我一道兒的隱瞞是爲了什麼?”
言下之意,你叛烙身爲魔界未來君主都要在這小小的梵妖七界隱匿身份,關鍵是你叛烙還口口聲聲說欒之別有用心,可你安的又是什麼心?
“我……”叛烙想說自己當然也是和遲霖一樣的心思,但是又想進入定神箍之前自己還反對遲霖這樣易容隱瞞身份,但是自己又左右不了遲霖,只得跟着一道易了容,而現在他打心底裡也不那麼想坦露身份了,覺得弓月不知道自己是誰也挺好,沒準慢慢和弓月接觸幾番之後,可以以一個旁人的身份從弓月嘴裡套出些許話來呢。
可這個想法當然不可能告訴坦白給遲霖。
他語噻,遲霖就斜斜的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就像他這心裡活動已經坦露出來了似的。
叛烙面色漲紅,別過頭去倔聲道:“我人在這裡實力受限,亮出身份來難免會成爲弓月的負累,我才和那人不一樣!”
遲霖抿茶,不接話不表態。
頓了一頓後,叛烙突然猛的擡了頭:“哎,你說,我們是有弓月的心頭血所以進來了,那欒之是怎麼進來的?”
遲霖飲茶的姿勢一頓,雙目觀視着自己的鼻尖。
啪的一聲,叛烙一擊拳,恍然大悟自問自答道:“我明白了,聽說我與弓月離開遠塵山之後,欒之去過一次芭蕉妖洞。定然是將紅索硬搶去的心頭血給要回來了!”他自顧自說着,完全沒有看遲霖的表情:“也算這個冰山臉講點義氣,要是真的不管不顧弓月,他也忒配不上坐九重天三尊的位子……”
“可他不跟弓月坦白身份又是爲什麼?這個傢伙別是對弓月圖謀不軌……”
撲哧!
遲霖一口茶噴了出來。叛烙詫異的扭頭看他:“遲霖上神,您怎麼了?”
遲霖掩口,咳了幾下壓了下去,起身往後院走:“沒準還真讓你說對了……”
“什麼?!”叛烙大驚,原本他只是隨口這麼一說。說這話大多也是出於他自己有些不平衡,自己費了老大力氣才進來定神箍的結界內,可纔出去沒多久再回來,欒之竟然是已經潛伏進來了不說,似乎與弓月已經聯繫上了,他怎麼能不氣,本來看這欒之就極爲不喜來着,恨不得弓月與這人的關係撇的乾乾淨淨,這話說的時候多少是帶着些許主觀的怨氣的,自己並沒有多當真。可沒想到遲霖竟是與他想法相同,這效果可就完全不同了!
難道欒之真的是這個意思?他……他真的對弓月有非份之想?!
“你冷靜一下。”遲霖撫額回過頭來看他,一副與此人溝通甚是費力之相:“你能不能冷靜下來想想正經的事,你和我隱了內息進入定神箍,是爲了不讓池雨發覺,不能讓我們處於敵在暗我們在明的境地,現在池雨至今都未露面,欒之怎麼可能輕易暴露出自己的身份,以弓月的性子,就算沉得住氣。但是但凡有自己人在身邊,難免會露出些許馬腳被人察覺,不如就瞞着她,讓她當真以爲身邊無人來得真實。進來之前我不是已經跟你說過這個原因嗎?怎的你現在……”
聽了這番話,叛烙有些尷尬的垂了首,覺得自己在遲霖面前甚是像個孩子,不!遲霖分明就把他當個小孩來看的。
可他又不能忤逆什麼,畢竟弓月和遲霖真真是隔了一個輩份的,以後他和弓月在一起了。可不就也跟着弓月低了遲霖一個輩份?
還是不要忤逆的好。
他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遲霖看了他一眼:“你是真明白纔好,千萬要沉得住氣,暫時先別讓弓月察覺。”
“那要到什麼時候?如果不與弓月相認,弓月會信任我們嗎?”叛烙忍不住又問,縱然很想以新朋友的身份去靠近弓月,可是細想下來,弓月會信任自己嗎,會與自己現在這個陌生人的身份做朋友嗎,若是不能,那不與弓月相認還有什麼意義。
“等等吧,用不了多久欒之就會來找我們了,等晚上欒之過來,我們三人商議一下下一步如何再說。”遲霖凝眉斟酌了一番,後而道。
叛烙看他這般篤定,也只好點了點頭:“那就晚上靜候欒之大駕吧。”他這般說着,心裡卻想着等見到欒之以後定然要好一番聲明弓月是自己的人才好,讓欒之這個傢伙可莫要越了界!
晚上,叛烙啃着第二張幹餅,口乾的要命,也只勉強讓自己喝了一小口水,看着水囊,他皺眉:“我們在這裡的時間不能太長,不然不餓死也要渴死。”
遲霖不讓他飲用這裡的水和食物,不用問也知道有問題,他想着有什麼困難,也不是自己一個人在挨,卻是沒想到遲霖這個傢伙幾乎可以不吃不喝,而他們帶進來的食物和水很是有限,再這樣下去,捱餓挨渴什麼的雖然可忍,可弓月那邊呢?
弓月定然不可能忍得了,關鍵是弓月也一定不知道這裡的水和食物最好不要入腹。
如此這般決定之後,二人在清逸書院坐等欒之到訪。
卻是等到叛烙呵欠連天,別說是欒之,連只鳥都沒從頭頂上飛過。
叛烙已經忍了幾番了,此時終於崩不住,上前兩步去問一直閉目養神的遲霖:“他……到底來不來?我不是質疑也不是懷疑你的判斷啊,我在想是不是他有什麼要緊的事,是不是有什麼急事發生了,所以沒來?再不然會不會是我們倆隱匿的太好,以至於他並沒有發覺你和我……”
遲霖猛的睜眼,將叛烙給嚇了一跳,下面一大堆沒說出口的話登時給噎了回去。
隨後遲霖噌的站起身來,叛烙呆愣的道:“你要去哪?”
遲霖腳步未停。快速向門口走去,叛烙急着追上:“你這麼趕時間嗎,你要去找他?我也去!”
遲霖的手纔剛剛扶上門,聽聞此話突然頓了下來。陰惻惻的看着他:“我是要去找他,但是,我不趕時間。”
說罷,輕輕的,慢慢的。將門打開,月色下,速度慢的堪比蝸牛也不差什麼,叛烙抿着脣看他,硬着頭皮拖着步子跟着。
而此時蒼羽旨的書屋內,梵司——是的,就是那個九重天上又高又冷被叛烙稱之爲冰山臉的欒之,正在撫着額閉着目,看似有些睏乏,正在假寐。
“要出門?”
屋子裡空無一人。他的聲音也是輕輕淡淡,更像是在猜測着誰,倒不像是在自言自語。
“悶壞了就來書屋啊……”
半晌,他的聲音如吐納般再次響起。
而他的大門外的二人……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叛烙有生以來從來沒覺得數丈的距離竟然可以耗去一柱香的時間,終於挪到了蒼羽旨書屋的大門前。
“你去敲門。”遲霖站在階下命令道。
叛烙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氣的胸脯一鼓一鼓,遲霖卻是目不斜視看也不看他一眼,他深吸了一口氣,生生嚥下。上前兩步。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遲霖指不定與欒之之間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是他所不知道的,自己可倒好,無形中成了這傢伙的出氣桶了。
不過縱然自己看穿了這麼個局面。也得受着。
手才正要去捉門環,他卻看見門閃着一道縫,他心中噌的就冒了火:“這傢伙,這是留着門等着我們自己送上門來,這是比誰更沉不住氣啊!九重天上的神仙們真是慣的他一身臭毛病……”
“你在自言自語說什麼呢?”遲霖在他身後等的有些不耐煩了,出聲催促。
叛烙沒回頭:“沒什麼。進來吧。門開了。”他說罷,便擡手將門推開,心裡卻在腹誹,他這隔着一道門,門裡是個牛氣哄哄拽的不行的九重天三尊之一冰山臉,門外身後是個沉不住氣卻還要崩着架子的有名的上神,合着他在這中間淨受些冤枉氣。
欒之正頂着另一張冰山臉坐在廳裡,聽到動靜擡眼,目光中果然半點驚訝都沒有,手依舊撫着額,也只是擡了一下眼,便又垂了下去,另一手隨意揮了揮,示意他們二人隨意,想坐哪坐哪。
叛烙四下裡一看就又來氣了,欒之這傢伙手揮的瀟灑,可這屋裡滿共除了欒之屁股底下坐着的,也就只有一個空椅了,他和遲霖兩個人,擠?
他終於忍無可忍正要咆哮,屋內的場景卻是突然之間一換,依山傍水,山清水秀,結界就在欒之這一揮手之間,揚揚灑灑的鋪展開來。
自是有位置可坐了,叛烙心道果然還是稍稍沉沉氣是有好處的,不然自己這脾氣暴發了,又讓欒之和遲霖有了笑話可瞧。
結界一開,就知道說什麼都不用顧忌了的。遲霖也是冷着臉,不遠不近的坐了,後而看着欒之依舊保持着的那個姿勢,只當視而不見。
“你找到池雨沒有,你是什麼時候過來的,你早就知道弓月人在梵妖七界,你爲什麼不先去茶林告知與我,你有沒有想過弓月的父母遊歷回來見不着女兒是個什麼心情,枉費我還要撒好大一通謊說弓月去閉關修練了,你將水鳳與紅索二人折騰成那樣,事後也沒個交待,當時只有你們幾人在場,你拍拍屁股走了人,天庭追查下來,你人都見不着,還不是人家幾個說什麼是什麼?你知不知道東澤準備甩手不幹不管你的一清宮了……”
叛烙聽的瞠目結舌。
他簡直不敢相信這一長篇大論數不清的問題全都是遲霖氣都不喘一口氣吐露出來的,別說是被他這樣問的人是欒之,單是在他印象之中,遲霖什麼時候能這樣說話?
遲霖說着說着,就收了聲,眉間閃過一抹厲色,瞪着欒之。
叛烙嚥了咽口水,他覺得遲霖不像是說完了,而是感覺欒之完全不爲所動而氣着了。
許是再逼問顯得掉價,遲霖索性坐等對面那撫額的人自覺的給個迴應。
叛烙也支着腦袋巴巴的等着。
“……你是不是傻……”
噌!
叛烙覺得自己的毛都炸了,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趕緊就看向遲霖,就見遲霖噌的一下坐直了身子,雙目也是一樣的不敢相信,瞪着欒之。
那就是……自己沒聽錯?
“……多事,真多事……”
叛烙倒吸一口涼氣。
他不禁的看向遲霖,腦中想的是遲霖最好是空手來,身上千萬別有兇器。
就見遲霖雙目眯了起來,手指也微微彎了彎——這是琢磨着要動手了。
氣氛瞬間凝固了起來,叛烙覺得一場惡戰隨時就要發生,想到自己現在不能自由伸展拳腳——雖然他就算不受限制也絕不會插手干涉,他稍稍往後錯開讓了讓。
他擡眼看了看四周的景緻,想着這結界夠不夠這兩位上了年紀修爲了得的上神在這裡互相殘殺……
……
逝川池雖然看似是池,但其實是一條活水,只不過部分在地上,部分在地下,而這邊慎微桃樹的附近一片,正正好就是呈現在地面的一片,看起來像是個池子,實則水下自有一番蜿蜒。
因爲曾經去踩過點,弓月對這片地界還算是熟記於心的,畢竟這裡是她惦記着的,便格外上心,她的性子就是這樣,不怎麼重要或是她覺得不重要的,丟了就丟了沒了就沒了,也不覺得多可惜,而不感興趣的,記也記不住,但凡上心了感了興趣的,便就印象極爲深刻很難忘記。
因爲記着逝川池附近的大概地形,是以她知道自己現在就處在逝川池的上游,挨着河流清溪的兩邊是密密的綠植,她此時目不轉睛的盯着前方的身影,震驚於紫姬爲何會大半夜的出現在這裡。
還有一件讓她覺得匪夷所思不得其解的就是——那些綠植,竟都是摩訶曼殊沙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