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逃離礦場

學生們本來正在熱烈地討論着如何度過一個愉快的週末,突然的槍聲,打碎了他們的美好願望。不知是誰最先開始,一聲吼叫,傳染得學生們狂呼亂喊,整個隊伍搖搖欲墜。

然而他們並沒有徹底潰散,因爲對於非攻國人來說,槍聲並不陌生。爲了對抗強敵,墨家巨人親自制定了全民皆兵的戰略,教育百姓瞭解戰爭,並且毫不畏懼。再窮困的人,也是從小在學校的安排下,觀看各種戰爭電影長大的。除了聾子,非攻國沒有一個不知道槍聲的。

所以學生們遇到槍聲,只有少數人向後逃命,大部分人,竟然站在原地保持隊形。

只聽易近用變形的嗓音尖叫道:“同學們,陰險的敵人趁着夜晚,無恥地攻過來了!我們作爲非攻國未來的英雄,此時決不能退縮!大家準備好自己的飛劍,準備迎戰!”

說完這幾句話,似乎用盡了易近的力量,他大口地喘着粗氣。李元明眼尖,發現他雙腿不停顫抖,褲襠部位顏色已經變了。

不過易近並沒有放棄,指着載人飛劍停泊處,聲嘶力竭地高喊:“同學們,敵人就在那裡,班長帶隊,全班向敵人發起反衝擊,爲了非攻國,衝啊!”

學生們開始向前挺進,班長跑在最前方,儘管因爲緊張,腿腳都不利索了,回頭看了一眼老師,還是盡職盡責地帶着大家跑。易近在後面站立不動,掏出自己的飛劍,虎視眈眈地盯着自己的學生。

李元明在隊伍中間跟着大家的節奏,暗歎了一口氣。他本來想逃跑的,可惜剛纔站的位置不太好,沒能躲過易近的監督。現在他左顧右盼,設法找尋時機,可是身邊的同學們都如此聽話,老師鼓舞幾句就不要命了,哪裡還有機會?

在響徹整個礦場的廣播指引下,不停地有士兵小隊,奔赴出事地點。他只希望礦場的守衛,能在學生衝到戰場之前消滅敵人了。否則包括自己在內的這一班學生,將會死傷慘重,他不敢保證自己恰好就是例外。

槍聲逐漸稀疏起來,又忽然平靜。李元明心中大喜,守衛成功戰勝了敵人,保衛了礦場的安全,自己也不用送死了。

班長的腳步也變慢,跑在一隊士兵身後。學生們並沒有人超越班長,大家都默契地保持隊形,讓英勇的士兵們衝在最前,獲得更高的光榮,學生緊跟着他們,觀摩戰場,體會戰爭氣氛。

這一點並不是怯懦,而是軍隊不同兵種配合的標準戰術。近距離戰鬥,是步槍的專長,而飛劍的作用在於運輸機動,以及飛劍高手在以公里爲單位的遠距離刺殺。這一段知識李元明只看一遍課本就記住了,在他看來,飛劍相當於地球上的車輛飛機加**。

這些學生沒有將飛劍使得比子彈還遠的功力,但是以李元明的想法,學生壓根就不應該投入戰鬥。沒經過訓練,不具備戰鬥力的人,被扔到戰場上,就是送死。也許其他同學也是這麼想的,但是他們不敢違背老師的命令,只好在隊伍後方,打打醬油,保護性命。

士兵隊長的頭顱猛烈地爆炸了,骨頭碎渣,還有紅色白色的各種液體,濺射在身後幾米範圍之內。這場面如此壯觀,以至於槍響也無法驚動他們了。不過敵人生怕他們不理解戰爭的殘酷,又是一槍,一個士兵也是如法炮製,用鮮豔的肉體滋養大地。

活着的士兵和學生不由自主地停下來,用手撫摸沾上的死者屍體殘渣。班長跑得還是有些靠前,臉上灑滿了鮮血,遮住眼睛。在黑暗之中,他嚇得大聲尖叫,轉身拼盡全力跑動,比剛纔的速度快到不知哪裡去了。

衆人不再遮掩心中的恐慌,各自分散逃命,再也管不得考慮臨陣脫逃會有什麼後果。

李元明跑了幾步,發現白天一起挖礦的三個人擠成一團,延續着習慣共同行動。他抓住張破神,衝進一間房子。

這是一個哨所,士兵剛剛離開,還留下一些東西。四人進去的第一件事,就是瓜分士兵尚未來得及享用的食物和水,吃得滋滋有味。李元明暗暗感嘆,士兵的飯菜比學生的還要豐盛得多,看來非攻國重視軍人,並不是一句空話。

吃飽喝足,又暫時安全了,就要討論下一步去哪裡。外面的槍聲接連不斷,但是所有的槍聲完全相同,只是不停地變換位置。李元明分析戰鬥雙方使用的是同樣的武器,一方正在推進,槍聲越來越響亮了,說明目前佔上風的是敵人。

不明確敵人的身份,但是有一點十分清楚,如果敵人打到這裡,李元明他們就無處可逃了。

“我們走吧,趁敵人還沒過來,趕緊離開。”李元明招呼三人。張破神躍躍欲試着準備走人,可是兩個女生猶豫着,不肯行動。

“這樣走了不好吧?即使做不成英雄,也不能做逃兵啊?”

當時就氣得李元明差點暴走,他一個初一新生,怎麼就當兵了呢?可是危急關頭,不能起內訌,他壓住焦躁情緒,耐心地解釋,比如平民沒有戰鬥的義務,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大家都還年輕,應該愛惜身體,回去好好學習,練出一身好本領再來殺敵立功,等等。

說到兩個女生心動了,半推半就,馬上要從了李元明,門開了,進來一個士兵。

李元明他們被撞破了不可告人的秘密,驚慌失措,不過李元明見對方也有一瞬間的驚訝,他又鎮定下來,搶先一步問道:“我們是學生,跟同學走散了,外面到底怎麼回事?”

士兵愣了一下,回答:“礦工造反了,他們奪取了武器,我是負責保衛礦場的非攻軍戰士,來保護你們離開的。”這話說得義正詞嚴,透露出身爲軍人的驕傲自豪。只是李元明依然不明白,他怎麼知道有學生躲到這地方的?

不過既然大家都有着撤退的共同目標,也就不該計較太多了。四個學生在士兵的帶領下,走上一條小路,與槍聲漸行漸遠。

路上,兩個女生跑了一陣,實在跑不動了,一屁股在地上,氣喘吁吁,問道:“礦工爲什麼要造反?害得我們晚上不能回家,真可惡!”

士兵咬牙切齒地說道:“聽說是因爲你們的一個同學,有力氣不好好練習飛劍,非要當勞動英雄。上面很高興,又是頒發獎品,又是號召礦工們向他學習,提高產量。礦工們受不了,當然要造反了。那個學生太可恨了,攪得我們礦場翻了天,讓我抓到他,非要宰了不可!”

四個學生互相看着,都不說話,一起沉默。

李元明心裡真是日了狗,他不就是練了個功,多挖了些礦麼?誰知道多幹活也能惹出個暴動,怪誰呢?怪我咯?

他深深地記住了,這個企業管理實在太渣,企業文化太惡劣,將來就業絕對不能找這樣的公司。

休息片刻,又繼續前進,一路聽到幾個零星的槍聲在附近。幾個人知道厲害,不再說話,悄悄地避開。

終於離開了礦場,衆人又一次徹底放鬆了,就連士兵也放下槍,仰面朝天地躺下,閉目養神。張破神開口問道:“你們帶水了麼?”

別人都不說話,閉着嘴搖頭,不浪費嘴裡的任何一滴口水。李元明忽然聽見有人過來,雖然儘量壓低聲音,但還是將腳下的砂石踩得嘩嘩作響。大呼一聲:“是誰?”

那人知道暴露了,幾步從一塊大石頭後面竄出,是個衣衫襤褸的礦工。手上只有一塊石頭,大概想要偷襲自己吧,裝備那麼差,正面硬上肯定打不過拿槍的士兵。

不過士兵此時還沒反應過來,一雙朦朧的眼睛怎麼也睜不開,在地上摸索着槍支,需要花一點時間。

李元明心知必須拖住他,招呼張破神,兩個男生起身迎敵。

礦工忽然叫了幾聲:“小破,小破!”

目光朝向張破神,四目相對,兩人都是渾身一震,好像早就認識。李元明心裡奇怪,張破神一個烈士遺孤,怎麼會認識這個職業礦工呢?

但是不論如何,軍人和礦工之間的矛盾可以藉此解除,就是一件好事,所以李元明靜靜地看着他們,等待他們表演故人相認,化敵爲友的戲碼。

他是張破神的哥們,張破神找到熟人,李元明暗暗高興。在這個殘酷的世界,多一個朋友互相幫助,生存的把握又大了幾分。

胡思亂想了一會,張破神即將開口,他的面色也是欣喜的。

然後幾聲巨響,礦工的胸口多了幾個洞,仰面倒地。前面的洞不大,然而子彈射入體內之後,把內臟攪成爛泥,再從後背帶出一塊碗口大的血肉,礦工死得不能再死了。

士兵拿着手槍,心有餘悸地說道:“他剛纔說的可能是邪教的咒語,這種人對我們非攻國危害極大,抓住了就送到礦場做苦力,沒想到還不死心,要報復社會,幸好我反應快,及時消滅了他。”

兩個女生眼裡放出崇拜的光芒,誇讚個不停,嬌聲細語,說得士兵興高采烈。張破神也不得不擠出個笑臉,感謝士兵英勇救人的事蹟。

李元明實在沒心情湊這個熱鬧,盯着礦工的屍體,低頭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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