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琢很是鬱悶,李院長轉眼間跑掉,冷青鋒決然離去,就連自己一直想見的寶寶路青野等人,也一齊被警察帶走了,作爲這起“神秘”事件的見證人,他們當然要接受有關權威部門的詢問和調查,更不能讓他們把這樣的“神秘”帶到街市,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和猜測,因此,所有相關人員都被“神秘”撤離了,留給何小琢的只是遠去的警車和它揚起煙塵,帶着失望,何小琢一臉茫然,下一步,該去何方?
自己是如何再次走到這個城市,走到市中心,走到那座這個城市標誌性的石橋,何小琢已經記不得了,沒有目的的時候,他就這樣任憑着兩隻腳走向何方。
這是一座古老的石橋,漢白玉的欄杆,花崗岩的橋面,拱形的結構,與不遠處繁華的立交橋比起來,顯得古樸、莊嚴、凝重。應該是古老的原因吧,所以在到處都是拆遷的喧囂鬧市,它還是被完整保留了下來,同時也保留了它身上的某些東西,儘管不能說是歷史的遺蹟,但卻有着一脈的傳承,比如算命。
石橋的兩側,距離橋洞的地方,分別引下四條臺階路,原本是爲行人上下橋的方便吧,據此判斷,原來的石橋下很可能是一條河流,但現在已成了一條馬路。石橋便象一隻巨大的蜥蜴,趴在那條河(現在是馬路)上,蜥蜴的四隻腳就是那四條臺階路,拐彎處還有一塊不大不小的緩步臺,那裡,沿着臺階的邊沿,是一羣特殊的人。
若麼是一塊髒兮兮紅布鋪在地上,上面畫着八卦圖,若麼是一塊厚紙殼放在那裡,上面擺着籤筒,若麼是一塊很沉舊的黃布躺在青石上,上面寫着指點迷津……在那些東西后面,一例坐着一羣長者,若麼是白鬚垂胸,若麼是墨鏡高挎,若麼是高挽髮髻……不錯,這就是這個城市有名的算命一條街了。
何小琢對周易八卦是有興趣的,這應該拜託那個把他帶入這扇奇異之門後又神秘消失的老元頭,況且當何小琢來到的時候,這裡正有一場緊張的推算,何小琢如果再不駐足圍觀一下,也就不是何小琢了。
一羣人把兩個主角圍住,一齊屏住呼吸,支愣起耳朵注意着兩個主角。一個是坐在臺階邊的一個老者,一頭灰白的頭髮,在頭頂挽了個象道士一樣的髮髻,面色棕黃,一綹花白的山羊鬍垂在頜下,一襲白色的對襟短褂穿在上身,蘭色的褲子,布鞋,腳前的地上是一塊黃布,中間畫着一個八卦圖,兩側分別是一行隸書:神算張鐵一,專解吉與兇。此刻他就左手捻着自己的花白山羊鬍,右手拿着一個大蒲扇,在給面前的一個小夥子指點迷津。
“小夥子,我看你是家裡有了病人,是不是?”神算張鐵一以不容置疑的口氣果斷地說道。
對面的小夥子穿着牛仔褲,白色的背心,手裡還拎着一個白色的塑料袋。聽了張鐵一的話也不由得一陣驚異。
“那你說是誰病了?”小夥子的話等於已經承認家裡有病人了。
“你媳婦。”張鐵一斬釘截鐵地說道。
小夥子一陣黯然,臉上既是驚奇又是感傷。周圍圍觀的人也開始唏噓。“神了!確實有兩下子。”
張鐵一卻不依不饒,“我再給你測幾件事,你看準否?再決定問不問我。”
說罷,張鐵一放下大蒲扇,從兜裡翻出一個小本本來,也就手掌大小,又摸出一隻筆,在紙上快速地寫起來。然後不客氣地問道:
“你父母都還在麼?”
年輕人一愣,隨口答道“我父母不全。”
張鐵一翻開了手掌,衆人看到他手裡的紙上赫然寫着:父母不全。衆人一陣嘁嚓。
張鐵一又在手裡快速地寫上了,然後一合手,捂住了本子,問道:
“你父母哪個先走了?”
“父親。”年輕人回答。
張鐵一攤開手掌,手裡的本上只三個字:母尚在。
人們都睜大了眼睛。
“那你看我兄弟幾人呢?”年輕人這次率先發問,顯然他覺得這麼被張鐵一問的有些被動,採取了主動出擊的方式。
張鐵一好象看出了他的用意,也不作聲,刷刷刷開始在小本子上寫起來,然後沒等年輕人說出答案直接把小本子亮了出來,那上面清楚地寫着:昆仲一位不能二三。
年輕人默默地點了點頭,“我是哥一個。”
“那你看我有孩子沒?”,年輕人又問道。
張鐵一也不回答,低着頭又開始在小本子上寫起來。然後不慌不忙地把小本子舉到衆人面前,上面只六個字:命獨不能有子。
年輕人不禁神情悽然,算是默認了。
衆人互相看了一眼,也不禁嘖嘖稱奇。就連何小琢也瞪大了眼睛,能夠算的這麼準的人,他還只見過元爺爺一人呢,如今卻又是開了眼界。
“那就請您幫忙算算我媳婦的病能好不?”年輕人終於心悅誠服地向張鐵一求助道。
“這個嘛……”張鐵一沉吟了一下。
“怎麼?有什麼問題麼?”年輕人一臉焦急,顯然這纔是他最想問的事情。
“看你面色發灰,妻財宮晦暗,說明你媳婦病的不輕啊……”張鐵一的語調中竟也透露着哀傷和同情。
“那您給看看有什麼辦法可治啊?”年輕人的聲音竟有些發顫了。
“唉,”張鐵一長嘆了一聲,接着又搖了搖頭,“難啊……”
“您一定有辦法的,大師您算的那麼準,一定有辦法的……”年輕人已毫不掩飾自己的焦急了,不知不覺間已把張鐵一上升爲大師了。
“這個嘛……”張鐵一拖長了聲音,“辦法呢也不是沒有,不過呢……”
“不過什麼啊?”
“不過總是要有些破費的,你看你能行不?”張鐵一終於不
再賣關子,言外之意傻子都能明白。
“只要能治好我媳婦的病,什麼破費我都認!”年輕人義無反顧地回答。
張鐵一見一切正中下懷,才痛下決心的樣子說道,“也罷。按理說根據你的面相,你媳婦怕是凶多吉少了,但看你這麼誠懇,也看你們之間難得的真愛,我就破例一次吧。”
“多謝大師。”不知不覺間,年輕人已把張鐵一認定爲救命的大師了。
“這樣吧,把你媳婦的生辰八字報一下。”張鐵一開始轉入專業性的操作。
“生辰八字?”年輕人顯然不是太懂。
“就是你媳婦出生的年月日時。”旁觀者中也有明白人在小聲提醒。
“哦,”年輕人緩過神來,“她是屬羊的,臘月二十八的生日。”
“時辰呢?”
“時辰我不知道。”現代人還很少有知道這個的,“我問一下吧。”年輕人說罷去兜裡掏手機,何小琢注意到那是一個白色的手機,上面拴着一個用紅繩精心編制的同心結,顯然不會是出自這個年輕人之手。手機是翻蓋的,年輕人從兜裡把它掏出來時,那紅繩編制的同心結就纏在手機上,年輕人因爲一手還拎着塑料袋,所以只能用剩下的一隻手來開手機,但由於紅繩掛件纏住了手機,他甩了兩次,都沒有把紅繩掛件甩開,手機也就無法開蓋,那樣也就無法撥打,情急之下,年輕人把手機送到嘴邊,用牙齒叼住紅繩掛件,想把它移開,何小琢看到這裡不禁大吃一驚。情不自禁地喊了出來,
“你快回家,你媳婦上吊了!”
啊?所有人的目光一齊甩向了聲音的發出處,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個子不高,衣衫不整,滿臉打鬥過的傷痕,後面還站着一個比他更加狼狽的傻小子,正在那癡癡地笑着。分明是兩個流浪街頭的小叫花子,衆人更加大惑不解地看着這兩個小孩,就連張鐵一也不再賣關子,擡起眼睛死死地盯着何小琢。
“剛纔是你在說話?”年輕人瞪起了眼睛,半哈下腰來緊緊盯住何小琢,目光中充滿惱怒和憤恨,一字一頓地問道。
“是的。你趕緊回家吧,你媳婦上吊了,現在回去還有救,再晚就來不及了……”
“哪裡來的要飯花子?我讓你胡說八道!”年輕人沒等何小琢說完,擡手就是一巴掌向何小琢煽來,他實在無法容忍這個小孩如此令人晦氣的話了。
但他的手腕卻沒有落下來,被另一隻緊緊抓住了,回頭一看,不是別人,卻是神算張鐵一。沒想到頭髮鬍子都已花白的張鐵一還有如此的力道,年輕人掙了兩掙,竟沒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手中掙脫出來,更不會想到張鐵一會在自己發怒揮拳的一瞬間能輕而易舉地抓住自己的手腕。
“大師,您這是?”年輕人疑惑地看着張鐵一。
張鐵一不慌不忙地把他的手放下來,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弟,不要發火,且聽他怎麼說?”
“是啊,聽他怎麼說。”看熱鬧的人也開始勸解。
“小朋友,人命關天,你可不能亂說話啊。”張鐵一又轉向何小琢,儘管有人攪了自己的場子,但剛纔他已仔細看過何小琢了,雖然是衣衫襤褸,但從何小琢那雙晶亮的瞳仁中他隱約感到一種與衆不同的光芒,多年的江湖經驗告訴他,這不是一個瘋孩子,更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