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營地供應的那份早飯，我明顯覺得身體更暖和了一些。
昨兒夜裡，算起來只是睡了半晚，好在無人打攪。
一個人住很清靜，所以我休息得也算不錯。
住在營地是有好處的，至少安全方面我不用太擔憂。
對於我來說，哪怕眼下是在“敵方”的營地，只要是他們的一份子。
除了意外偷襲，不用擔心別的。
看看夜裡在林外來去逡巡的衛兵，上回聽說的西蘭一線營地的事情......言猶在耳。
我相信安全還是有保障的。
我說過，能吃飽飯，能睡個安穩覺，甚至還距離一線的消息來源近一些......於我而言，是不壞的局面。
出於謹慎，夜半我思索後還是很踏實地待在了原地，並沒有走遠。
就是怕撞見了巡夜的人盤問或者起疑心。
......我離開營地領取食物的地點，望着後頭陸續排上來的隊伍，看見那些人，第一次意識到昨兒我瞧見的不過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原來營地裡的人真的不少！
嚴格來說，昨日下午我在經過的區域瞧見的僅僅是其中一部分傷員。
看嚴大夫跟其他人打招呼......可想而知，那幾名軍醫，他們手中在醫治的傷員也不少。
那幾個人的年紀跟嚴大夫相仿。
難道就是因爲年齡的關係，我得不到同行的認可？
我邊走邊想着心事，等我沿着林中小路走回營帳的時候，擡眼看去，瞧見大鬍子的手下等在了帳外。
見狀，我頓時一愣，心中暗道，莫非知曉了狀況後，那人清早就要來監工了？
昨兒我到了營地，確實很閒。
對比嚴大夫的忙碌，我真的有點......太閒了！
問題在於沒人找我。
被找去談話的時候，我跟大鬍子說起這裡的事情，我清楚告知他局面非我所願。
我自己還是願意有點事情做的。
有事做，可以消除等待的急迫，抵消一部分用於想雲楚時間。
日子就顯得沒那麼難熬了！
不過這會兒剛剛吃完早飯，其實我沒準備那麼早過去。
我是打算再看看那本冊子呢！
我說的過去，自然是去嚴大夫住的營帳那邊。
那裡緊挨着就是存放藥材的一處臨時倉庫。
是這片營地藥品集中存放的區域，營地設立之初就存在那裡的。
不管怎麼說，大鬍子的手下既然到了我臨時住的帳外，看樣子他肯定是來找我的。
我站在原地皺眉盯着他看了一眼，一時猜不出這人的來意。
是啊，他爲何而來？
監工一說......雖然有點道理，但我直覺好像也不太可能。
暫時拋開心裡的問號，我覺得有什麼事情還是當面問問清楚要好。
短暫停留後，我便走了過去。
營帳外的那個人，等他瞧見我，臉上即刻露出笑容，算是跟我打了個招呼。
“小林。”
他喊了我一聲。
“請問，您來......是將軍找我有事麼？”
我跟他對上了視線，直截了當地問。
在我看來，大鬍子的手下好比是傳聲筒，自然是爲了他跑腿的。
然而，聽言後，他卻沒有直接回答我，反而問了我點別的。
“小林，昨兒交給你的冊子看過了？”
“等等，冒昧問一句，您也懂醫術？”
我正想進去，聽言詫異地轉頭望着他問道。
說話間我停下了腳步，心中覺得很是奇怪。
“不懂，哪裡懂那些，只是我問問你，將軍特意讓我送來的，你看得如何了？”
哦，原來是這個意思。
我收回目光看向他語氣認真地道：“都看過了，心裡有數。”
這句話說得是很有底氣的。
說話間，我看向他回報以笑容。
“可惜營地內大約找不到那些冷門的藥材，要是有機會我很想嘗試方子。”
我對着他語氣誠懇地道。
早先拿到武大夫那本手札的時候，心情跟此刻相似，都有種躍躍欲試的意味。
......大鬍子將手中的信遞給面前剛剛進來的下屬。
那人一怔，隨後接過了信件。
那人手中拿着信，還在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大鬍子。
後者跟他對視了一眼，接着做了個手勢示意他自己打開看看。
“半夜傳來的。”
營地內重要的人員都已經知道了消息，但是不包括眼前的這位。
下屬看完信，目光再次轉向他，此刻的臉色很不好看。
接到類似消息，沒有人會有好心情的。
算起來，也是對方採取的一種防備的手段。
上回偷襲西蘭那位顧將軍的營地，那幾個人得手了。
這次就沒那麼好的運氣。
他們安插在西蘭營地的人手不止一個，不到緊要關頭，暫時不能有任何可疑的舉動。
西蘭營地自從上回出事之後，營地內一直都在暗中排查。
那位顧將軍更是下令調集了得力的下屬進來，杜絕此類情況再次發生。
相較於剛剛到達營地的這個人得知消息時候的反應，大鬍子早就已經將夜半收到壞消息的情緒排遣了。
這會兒，大鬍子望着他的神色顯得要平靜得多。
下屬低頭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那封信，接着走了幾步，將信件放到了桌子上那一堆信件的最上頭。
重新站到大鬍子的面前，他擡起頭望着大鬍子的表情帶着點惶惑地道：“將軍，事情發生了，如今咱們該怎麼做？”
帳內一陣短暫的沉默，兩人都沒有說話。
局面確實比預料中要糟糕多了。
事實上，派去的人手原本就有約定俗成的規矩。
到了暴露的時刻，哪怕幾個人犧牲自己，儘量也得保全一顆棋子。
像這樣連一顆棋子都沒能剩下的情況......實在糟糕！
隔了好一會兒，大鬍子纔看向他語氣和緩地道：“昨日出去，從小鎮附近帶回一個人，眼下......安置在營地裡。”
下屬沒想到會忽然間轉變了話題，聞言不由得驚訝地看向他，似乎有些摸不着頭腦。
什麼意思？
將軍指的是......將軍在說什麼？
大鬍子觀察他的表情，知道完全是意料外的情形，難得露出了笑容。
大鬍子對着他道：“你不太清楚，正好做任務外出了，眼下你剛回來營地，還沒機會聽說吧？”
下屬點點頭很實在的迴應道：“確實，一回來就到將軍這裡了。”
“那人懂醫術，我們是在半道碰上的。”
聽上去是巧合，不過還是讓人有點摸不着頭腦的狀況，難道不就是一個路人麼？
下屬自然忍不住要問問清楚：“懂醫術？那......將軍，怎麼會將他帶來營地的？”
“說起來是有幾分蹊蹺，他沒有身份，是從西蘭來的，原先打算混進小鎮去。”
大鬍子語氣平靜地回答。
“將軍，那人......難道是逃到這裡來的？莫不是犯了什麼事？”
下屬立刻產生了某些聯想，都是不好的聯想。
大鬍子沒有正面回答，想了想才道：“他生活窘迫，在山中市集吃了東西身上掏出的錢都不夠付。”
大鬍子說話的時候神情從容，落在下屬的耳中卻叫人震驚。
什麼時候將軍還會有興致去管那些瑣事？！！
簡直太離譜了！
將軍看着是該對沒錢的路人伸出援手的個性麼？
下屬一直都用帶着幾分驚愕且迷惑的眼神望着大鬍子。
這麼直直地盯着人看，後者當然也感覺到了，大鬍子禁不住咳嗽了一聲，神情變得略微有些尷尬。
隔了一會兒，對話依然在繼續。
“中途瞧見過他在破廟救治山民，隨行的人都瞧見了，那孩子醫術了得。”
下屬聽言後想了想，隨後問出了很關鍵的問題。
“將軍，既然他醫術很好，爲何會到那麼落魄的地步？”
要說在小鎮上，或者是公主領地的任何一處地方，擅長醫術的人都足以謀生，並且那些大夫的日子都是過得不錯的。
哪怕是從軍，類似營地裡的嚴大夫......那幾名軍醫......公主領地內給予同樣非常好的待遇。
在軍中治療傷員，大家都很尊重那幾個大夫。
下屬想不明不白，看向大鬍子的神色更是帶了疑問。
“所以，你的猜測也有幾分可能，他或許是犯了什麼事或者是得罪了人，才逃到了這裡。”
“您將他帶來，是打算......”
下屬說話間神情有些遲疑，猛然間一個念頭冒了出來！！
稍後，他驚愕地看向大鬍子問道：“難道您是打算將他送到......”
難以置信，這個念頭有些太瘋狂了！！！
“你果然聰明，連名字都印證了，我正有這個打算。”
大鬍子完全沒有否認。
“可是，將軍，這人未必能靠得住，何況連來歷都......”
大鬍子強調了一句道：“我會再觀察他，但是以他的醫術還有長相，是很適合的。”
長相？下屬聽言更是......他看向大鬍子問道：“長相如何？”
“你可以去看看，他就在營地中，對了，今兒要試試他的醫術。”
......我正望着對面站着的人，聽他說話。
此刻，我根本不曉得距離我們不遠的營帳中。
大鬍子跟下屬談論的話題都是圍繞着我進行的。
我也不曉得那倆人這會兒在商議的事情，以及計劃。
我跟對面站着的那個傢伙，看他說話的樣子似乎還挺高興的。
“我從軍之後，就沒見過小弟了，走的時候，他比你矮一個頭。”
我聽得認真，沒想到話題還能扯到面前這位大鬍子手下家中的弟弟身上。
他這是代入了？！
在想象他弟弟如今的樣子，呃......好吧！
出於禮貌，我還是很專注地聽着他說了些閒話。
“一會兒將軍可能會來找你的。”
他臨走前對着我說了一句。
我連忙攔住他去路追問道：“將軍親自過來？他來找我，是爲什麼事？”
“大約是問些話吧，沒什麼大不了的，你不用擔心。”
誰說我擔心了！他要動手，我還能留到現在麼？
我，我只是好奇嘛！
那個傢伙很快走了，看樣子還有別的事情要做，腳步匆忙的。
我看向他的背影，心中有一絲迷茫。
......大鬍子的兩名下屬在小樹林裡撞了個正着。
兩人站在樹底下，短暫交談了幾句。
剛從營帳回來的那人驚訝看向他道：“劉聰，將軍怎麼沒來，是你先來了？”
“阿樑，你怎麼在這裡？”
兩人的神色都帶了點疑問。
被他稱呼劉聰的正是先前跟大鬍子交談的那位，還猜出了將軍的意圖。
“劉聰，事情辦得如何了，咱們的人昨晚又少了幾個。”
他倆嘆了口氣，站在原地一時沉默。
“這件事我剛剛知道，回來營地先去見了將軍大人，我纔回來。”
阿樑看向來人問道：“你去找小林，是......有事？”
“那個傢伙叫小林？就是將軍提到的醫術不錯，在半道還救治了山民的，你也跟着去了？”
劉聰將自己知道的訊息彙總了一下，得出的結論。
“嗯，親眼所見，將軍還賞了一些東西呢！小林看着年紀小，但是......”
阿樑說話的時候，嘴角帶了笑容，看得眼前站着的那位皺眉。
“這纔多久的功夫，你怎麼說起他來的時候很熟悉的樣子？”
“嘿嘿，劉聰你不曉得，看見他......我想起了家中的小弟，年紀也差不多，說話時候的樣子也有點像。”
“阿樑，我勸你少想，他在這裡待不長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聽言，對面人心中有種不太好的感覺。
“什麼意思，你去問問將軍就曉得了，自然有我的含義。”
“劉聰，你別賣關子，將話說清楚些，我想曉得！”
......我聽見林子裡傳來吵鬧聲，但是天亮之後的營地有些嘈雜。
今兒的風也大，似乎聽不太清楚。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原因，是我看書看得入神，不是說大鬍子要來找我麼？
我擔心他會拿起這本冊子問我問題，至少我得答得出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