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可以干政麼？“
我愣愣的看着他道，”我沒聽錯吧？剛纔你是說了建議女帝她練兵。“
季九不知道從哪裡找到個東西，往我腦袋上敲了一下。
我定睛仔細一看發現是個卷軸。
”啊，“我叫了一聲：“莫非你連名分都沒有的？那麼慘？！“
車窗外忽然響起李姐粗獷的聲音：“進城了！”
我趕緊將車簾子拉上，難得守城衛隊在她們的一番探討之後，連上來檢查的環節都給取消了。
在城門口的衛隊目送着我們的馬車一路進去，快要脫離他們的視線了，我聽到了從後面奔來的腳步聲，在車窗簾子的縫隙中見到一張漸漸靠近的臉。
守城的衛隊長不知道發現哪裡不對勁，還是想到就這麼輕易的放過關有些不妥當，總之，本着認真負責的態度，他是來確認一下的。
李姐跟着他一起來，在車廂邊拉開了簾子。
馬車上地方不大，環視一眼就能見到車內所有的東西，季九不想節外生枝，裹了條厚毯子蜷縮在那裡睡着。
我猜......是假裝的！
一個用了這一招，我總不好依樣畫葫蘆，所以就大方的跟守城衛隊長打了一個招呼道：“那位是我大哥，路上病了，正睡着。”
我不說話還好，因爲衛隊長上來的時候，視線的焦點都在裹得跟個糉子似的季九身上的。
人到了不熟悉的壞境，本能的會對那些隱蔽處的事物好奇，然後我一開口，他下意識的就把目光對準我了。
她的表情倏然而變，睜大眼睛看着我道：”你是什麼人？“
李姐一看不對勁，連忙上前解釋：”這是我們鏢局掌櫃的遠房親戚這一趟是去國都探親的。“
衛隊長手按在腰間，絲毫不曾鬆開，眼光始終在我臉上打轉。
氣氛有些焦灼，我眼中帶着不解同樣回望她。
李姐眼珠子一轉。拉住她道：“借一步說話。”
城中正是燈火初上，月上柳梢頭，伴着朦朧的亮光，我見到柳樹底下的兩個人背對着我們的馬車而立。小聲而急切的交談着，足足耗去了半個時辰，她們的交談才告一段落。
“沒事了，沒事了，”李姐衝原地等待的鏢局的人招手道，“快些，別耽誤了病人，趕緊找處客棧住下。”
衛隊長跟着走過來，神奇的是，她臉上的表情跟先前簡直是判若兩人。
“虞州城中最好的客棧在青雀街上。我派人護送你們過去，客棧掌櫃我熟悉的很。”
“怎麼好意思啊，”李姐對她笑着拱手道。
“小事情，小事情。”
......耽誤了不少時間，好在馬車經過點小插曲之後還是再次啓動了。
我靠在馬車廂的板壁上。默不作聲，腦中還在回想剛纔城門口的一幕。
守城衛隊長的反應出乎我的意料，李姐應對的時候，也不知道是用了何種計策。
前後的態度差異巨大，十分的蹊蹺，我總覺得好像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若不是我曉得這支鏢局的隊伍是顧六替我們找來的，並且李姐還跟她相熟的話。我真的會懷疑她們兩邊像是達成了什麼協議，甚至會想是不是有陰謀詭計在後頭等着。
我跟自己說，出門在外，雖然要小心謹慎，卻也不需杯弓蛇影，給自己徒增煩惱！
“你在想什麼。小林。”我聽見低沉的一聲話語。
季九的人原本裹在那條厚重的毯子裡動了動身體，只露出半個腦袋，乍看之下，只有一雙眼睛能看到，況且他剛纔還閉了眼。
“你不是最擅長猜測別人心中所想的。怎麼這個時候還要來問我？”
“你的技能消失了麼？大哥？”
”剛纔的動靜你沒聽到，莫非是真睡着了？“
我連問了幾句，低頭道：”我覺得很奇怪，剛纔在城門口，守城衛隊長原先已經攔下我們的馬車，上來檢查的。“
”來之後，也不曉得是在懷疑什麼，攔住我詢問，語氣聽起來都是很不善的。“
”李姐去跟她交談了半個時辰，回來之後就變了一個樣。“
”你說奇怪不奇怪？“
季九面上波瀾不興的聽完道：”有什麼可奇怪的，你都不照鏡子的麼？“
”這裡不是恆城啊！”我又想起初到恆城的情形，“城門口的衛隊長，各種各樣的人都見過不少吧。”
季九忽然間嘆了口氣道：”都是長相惹出來的。“
這麼說，也算是一句誇我的話了，我得意之餘，想起這個國家男人的地位，這也算不得一件高興的事情，我倏忽間想起了以前看宮鬥戲，最常聽到的勸誡。
”以色事人，色衰而愛遲 ，能得幾時好。“
忍不住唸叨出來，對坐的糉子臉色變白了。
季九目光定定的看着我，我趕緊聲明瞭一句：”我是忽然間想到的，跟你無關啊，也不是諷你來着。“
解釋完了我又覺得——還不如不解釋呢。
”誰說不是呢？！“季九跟我呆在一起的這段時間，我的很多口頭禪都被他潛移默化的學了去。
......青雀說是大街，其實不過一條小弄堂也大不了多少。
等我們的車隊在不起眼的門臉處停下，停在乾淨的青石板路上，守城衛隊長派來護送我們的衛兵主動上前去叫門。
掌櫃的是個年約四十多的女子，五官秀麗，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穿着一身雅緻的青花鑲邊衫子，說話輕聲慢語的，看人的表情很溫和。
只在我們進門的剎那，打照面的時刻，她的臉上有些波瀾，多看了我幾眼。
住在客棧內據說是特意照顧安排的地方，單獨的一幢小樓內。
進到客棧，才發現這裡被衛隊長稱爲虞州城內最好的客棧不是沒有道理的。
我險些以爲是哪一位貴人的私家花園，這裡說是客棧。實在跟我的概念中的客棧不一樣。
印象中的，多半是在走廊一間挨着一間的房，隔壁敲牆這裡能聽得清清楚楚的，更別說偶然有些......的動靜了。
李姐還好意將我們安排在了樓上。我跟季九各住一間。
......車馬勞頓，我到了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跟我設想的一樣，先舒舒服服的洗了個熱水澡。
等我出來下去到了小樓底層進門的那一間屋子，屋內正中擺放的大桌，早上齊了一席酒菜。
跟鏢局的人圍坐在一起，唯獨季九缺席，說是身體不適早些睡了。
無論是我，還是鏢局的人，都不敢貪杯。酒都是適可而止的，明早計劃是要上路的，進虞州之前，李姐跟我們都知會過了。
秋涼的虞州城夜晚，我在小樓欄杆邊眺望院中景色。
被高大的圍牆阻擋。前方還有另一幢小樓，眼睛看來看去，最適宜停留的就是底下院中的那一園花圃了，雖然秋涼，各色不知名的花朵還是盛放的繁茂。
我看得久了，突然目光一凜，擡手揉了揉眼睛。我竟然在其中恍惚見到了我朝思暮想的那一株花。
飛快的從樓上下去，我一頭扎進花圃就順着枝葉間找尋起來。
”小林，“直到樓上傳來季九喚我的聲音，我轉頭回望，他站在我昔時站過的位置，莫名其妙的望着我道。”半夜還有摘花的愛好？“
搜尋一無所獲，又得被迫中斷了，我訕訕地道：”一時興起。“
季九邁着輕緩的步子到了我身邊，低頭在花圃內的小徑上站定道：”你要找什麼花？是西蘭特有的還是......“
”啊，我要找......“我正猶豫着要不要胡謅一個花名應付他。瞥眼看到李姐打着飽嗝從底樓出來，趕緊從花圃邊沿隨便摘了一朵交到他手上，”就是這個。“
我撇下季九，頭也不回的順着來時路回去，不是我不仗義啊，我見到李姐出沒，總是要避一避的。
下一秒，李姐已經發現了花叢中的季九，她的眼裡只有他，她跟我險些擦身而過，單手拽住我壓低聲音道：”你大哥跑去那裡做什麼？“
”我大哥爲了感謝你一路上的照顧，想摘朵花送給姐姐。“
”難得他有這份心。“
”是，“我笑得乾巴巴道，”他很有心，姐姐你去跟他聊聊，別忘記，他還在病中啊。“
”你放心，我明白。“
”好，我大哥就暫時交給你照顧了。“
小跑步上樓，關門，睡覺，關窗。
關上了窗，關不住的聲音啊。
”林大哥，你怎麼那麼客氣，生着病呢，還下樓爲我摘花。“
”......“氣氛好緊張，好尷尬啊，我耳力怎麼就那麼好呢。
短暫的沉默過後，季九終於語氣艱難的道：”路上......多謝你照顧了。“
下一句就流利多了：“我聽我弟弟說這院中有個花圃，特意下來看看，我也沒時間，沒機會上街去，送朵花權當謝意了。”
“我很喜歡啊。”李姐迫不接待的從他手中搶過來。
一秒，兩秒，三秒鐘，沒有任何聲音，我耳朵都快豎起來了，尋思着：這是感動到說不出話了，還是預備上演馬車中的那一幕了，耳邊可疑的紅痕......
”林大哥！！！“李姐突然高聲叫道，”你送朵癩痢花給我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