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有人單獨出來說話的。
我想趁此機會問問面前站着的這個人。
他猶豫了一下，望着我道：“林大夫，營地裡陸續都有人出去。”
“咱們這裡有不少人外出受傷......都跟一線刺探軍情有關。”
我嚇了一跳，數量上怎麼有點......多了！
他看到我的表情，禁不住笑道：“林大夫，剛纔嚇到你了吧？”
他呵呵笑道：“沒那麼多，剛纔是跟您說笑的。”
暈！這種問題也能開玩笑？這人有點不知道輕重了。
隨便聊了幾句閒話，我有些好奇地看向他問道：“北地的仗馬上要重啓了。”
“我說，你怎麼看兩邊開戰的事情？”
我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片刻後追問道：“能跟我說說麼？”
眼下，我問的是那位公主營地裡一個普普通通的士兵。
我很想知道，他跟他的同伴們是如何看待這場戰事的！
同樣的話題，其實我也曾經在山中的西蘭先鋒營地詢問過。
只不過，那會兒回答我的是姓熊的傢伙。
對，就是那位熊少爺。
不知道爲什麼，一想到那傢伙，我很快會聯想起另外一個少爺做派的人。
不是別人，正是傲嬌少年！
那傢伙，現在到底在哪裡呢？
我在想，他究竟是到了北地，還是回去肅州了？
一時間，我有些走神，整個人都陷入了思考的狀態中。
話題還是得說回熊少爺，他當初在先鋒營的營地做飯。
我推測......要是先鋒營現在離開山中去了顧大將軍底下的一線的話，意味着兩邊的距離其實也不算多遠。
想想我真的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之前是在女帝的軍營中，現在我居然來到了這裡。
人生的境遇，真是奇妙啊！
這還得歸功於殉玉閣的那些人。
......隔着距離，阿樑站在山坡上再次眺望着營地的某個方向。
他一直都在觀察着營地的一個角落，看的時候心中轉過一個接着一個的念頭。
有些念頭，要是說出來肯定會將周圍人嚇一跳的。
身後的腳步聲響起的時候，阿樑沒有轉回頭去看。
因爲他知道是誰！
腳步聲漸近，劉聰走過來站在了阿樑的身邊。
他看向前方，稍後才收回了視線對着阿樑低聲道：“你心裡不要覺得可惜。”
“那畢竟只一個剛剛認識的人而已，他不是你弟弟。”
“其實，小林這孩子不錯的，我就是覺得......”
阿樑欲言又止，想到一些事，忍不住低頭嘆了口氣。
“什麼時候會跟他說？”
阿樑轉頭看向劉聰問道：“將軍決定了麼？”
劉聰沒有馬上回答，跟他對上了視線道：“你既然想知道，爲什麼不直接去問問將軍呢？”
“你可以自己去問的。”
阿樑面露爲難的神色。
他低頭想了想，纔對着劉聰壓低了聲音道：“還是問你比較好，消息一樣能知道。”
“將軍有什麼決定，你肯定是第一個知道的。”
整個營地，大鬍子最信任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面前的這位——劉聰。
聽言，劉聰不置可否地一笑。
“至於將軍那邊......我是怕自己說出些不該說的話。”
阿樑說話間，竭力緩和下緊繃的神情，對着劉聰勉強露出一絲笑容道：“那樣的話，不太好。”
道理阿樑都是懂的，只不過要言行一致比較困難而已。
阿樑心裡有個梗過不去，總是忍不住覺得......小林很可惜。
劉聰樂了，看向他道：“你不敢去問將軍，那麼，你跟我說的時候就不擔心了？”
劉聰語氣裡帶着幾分玩笑，看先阿樑道：“你難道不擔心我去向將軍告密？”
阿樑無語地望着他，接着伸手在他肩膀重重地打了一下道：“其實是你出的餿主意吧？！”
“冤枉啊，真的是將軍自己想到的。”
劉聰不樂意背這個鍋，當然要撇清的。
“哎，你剛纔說什麼，將軍出了......餿主意？你好大的膽子！”
劉聰覺得有必要追問一下。
阿樑嘆氣道：“這話也就跟你說說。”
劉聰看向阿樑收斂了笑容，繼而語氣認真地道：“這件事跟我沒關係。”
“你都知道，因爲這事，我還特意去看了小林。”
“我不曉得他長什麼樣子，瞧見之後才知道他跟將軍說得差不離。”
猶豫了好一會兒之後，阿樑壓低了聲音看向劉聰遲疑着道：“消息，我是說傳遞來的消息......究竟是不是可靠？”
劉聰擡眼跟他對視，問道：“傳遞來的消息那麼多，你到底指什麼？”
阿樑擡起頭，飛快地打量了他一眼，繼而語氣盡量平淡地道：“就是，就是那件事啊......咱們的人傳來消息說女帝跟那位國師真的沒有......”
他說話的時候還是有些情緒沒掩飾住，劉聰聽明白了。
“確實沒有！”
劉聰語氣聽來斬釘截鐵，很是堅持：“據說兩人連見面的次數都很少，反正咱們的人是很確定的！”
劉聰挑眉望着同伴道：“國師在西蘭南一帶出現過，聽說那邊男風鼎盛。”
“你以前也去過西蘭南，你難道......沒聽過？”
阿樑臉微微有些紅，站直了身子，充分表達出了直男的傾向道：“胡扯，我哪裡會對這個感興趣！！”
劉聰壓低了聲音語氣帶着幾分神秘，看向阿樑嘴角帶了笑容道：“那位國師據說天人之姿，但是身邊日夜照顧他的只有書童。”
“據說，書童的樣貌很不錯。”
“女帝沒法接近他，但是書童可以......貼身照顧......”
說罷，劉聰還對着阿樑擠眉弄眼。
他的舉動跟表情，引來後者伸手再次用嫌惡的眼神盯了他一眼，隨即移開視線。
阿樑望着前方山坡下的營地，陷入沉默中。
......莫名其妙地，我又接連打了幾個噴嚏。
我心道到底誰那麼唸叨我啊！怎麼回事？
一旁的傷員瞧見了，可能擔心我着涼，還十分好心地替我從一旁的營帳裡拿了件衣裳來。
“林大夫，北地太冷了，您得小心點兒。”
他將衣裳遞給我，且語帶關切地道：“您來咱們這裡當軍醫，要是自個兒先病倒了，可不麻煩？！”
“放心好了，我會注意的，就是有點奇怪......”
我一個人自言自語地道。
身旁的人迷茫望着我問道：“什麼奇怪？”
“哦，沒事。”
我心道總覺得在被人唸叨着，難道只是我的錯覺？！
這種感覺好像以前也有過，總有一種接下去要發生點什麼事情的感覺！
......山坡上，阿樑看向劉聰道：“其實，我很想跟將軍說說，小林未必是合適的人選......”
劉聰瞥了他一眼，搖搖頭道：“這不是你的真心話。”
遠遠瞧見那個身影從營帳裡走出來，劉聰指了指，盯着阿樑問道：“你看看那個傢伙。”
“你回想一下，每次瞧見他的時候是不是有種......很不一樣的感覺？”
“小林，他就是不像營地裡那些大老粗們，看着很......”
阿樑下意識地說了出來。
他的話頓時引來劉聰笑道：“你都看出來了，難道將軍看不出來！”
（旁白：眼神......確實都有問題！）
阿樑後悔失言，神情窘迫中。
“可是小林再怎麼說也是個男孩子，要是知道要被送去，他自己會怎麼想呢！”
阿樑語罷，擔憂的朝着遠處看了看。
他當然也想過，要是這件事換成他自己去，簡直......士可殺不可辱！
“小林那邊，會跟他說清楚利害關係的，而且將軍肯定會許他好處。”
阿樑聽言，立刻望着劉聰問道：“將軍跟你說了是不是？要怎麼說服小林？”
劉聰望着他，迴應道：“聽說他是逃到這裡來的，連身份都沒有。”
“我想......將軍一定會有考量。”
阿樑問了一句：“會不會......有去無回？”
“應該不會，他只是一枚小棋子而已，必要時候，安排內應等在那邊的任務一結束就及時將他帶出西蘭營地。”
劉聰強調了一句：“保他一條命應該可以的，再說咱們安排他進去......”
......我始終覺得遠處有視線在盯着我。
我朝着四周看了看，卻沒瞧見可疑的人經過。
我覺得現在有種草木皆兵的意味，可能是因爲到了“敵營”的關係，是我太敏感。
身邊站着的那名傷員對我說：“林大夫，這裡太冷，營帳裡好歹有火盆，您還是回去。”
“都出來那麼久了。”
“嗯，馬上就回去，謝謝關心。”
......傍晚時候，治療告一段落，營帳裡等候的人也陸續走了。
嚴大夫瞅準了時機，再次走到我面前，問了我一句：“先前問你師傅是誰，你怎麼不回答？”
“你是在哪裡學的醫術？”
“我聽你口音，你不是這裡人，從哪裡來的？”
我正收拾桌上的東西，聞言朝着他冷冷看了一眼道：“咱們是同行，可是從我走進來跟你打招呼開始，你就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樣子。”
我放下手中整理的東西，站起身靠近他一步，盯着他道：“嚴大夫，我沒說錯吧？”
我繼續盯着他道：“你覺得現在來套近乎，我會跟你說實話麼？”
我毫不客氣地道：“昨晚原本是安排我住在這裡的，不過......我也看懂你的意思了。”
所以我寧可在外頭的火堆邊待着，都沒來打攪這個金貴人！
“我不覺得跟你有什麼話好說的，別費功夫了，要回答我先前就回答了！”
“簡直，簡直是目中無人！！！”
姓嚴的傢伙氣得臉都漲得通紅，我看向他奇怪地道：“你是在說你自己麼？”
“這話我很同意。”
語罷，我理都不理他，徑直從營帳裡走了出去。
反正也在這裡呆不久，沒心思去跟這名“敵營”的不待見我的同行客套了。
大鬍子一出現，局面就轉變，我心裡很清楚，但不代表我非要跟他交待來歷。
我在哪裡學的醫術，關他什麼事！
他算哪根蔥！
......我在西蘭山中的先鋒營待過。
我很清楚地知道那時候營地的韓將軍每日裡跟北地鎮還有一線的顧大將軍，也就是顧綺梅的姐姐她們都有通信。
我曾經到過他那裡，看到桌上堆積的信件。
聯想昨日我去過大鬍子待的地方。
桌上一樣也有大堆的信件，我要是能看到信裡的內容就好了。
我腦子裡不停轉過念頭，想着到底要如何才能得到更多一線的消息。
等我在林子裡徜徉的時候，一個身影慢慢靠近我。
我回頭看向後方，瞧見是阿樑走過來。
我微微一愣，接着忍不住上前一步對着他笑道：“樑大哥，該不會......又要送東西了吧？！”
話這麼說，是因爲他手上跟昨兒一樣拿着一個袋子。
他拿着袋子，又是來找我的，我猜測袋子裡是否也是給我的東西？
“你猜對了，有人從鎮上回來，帶來的糕點，我在家裡的時候，小弟......”
話音剛落，我沒忍住，一把搶過他手裡的袋子，歡喜地道：“太好了，就喜歡這個！”
“太好了!居然在營地都能吃到！”
我喜滋滋地從裡頭拿出糕點，因爲都是裝在袋子裡的乾點，方便攜帶。
我吃了一口，望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多謝啊。”
好像很久沒吃到好吃的了，是因爲最近生活比較落魄的關係麼？
我好像沒以前那麼挑剔，普通的糕點吃着都覺得味兒不錯。
阿樑一直都在盯着我看，看我的舉動，他十分無奈地道：“小林......”
我吃完一塊糕點，舔了一下嘴，又用手抹了一下。
阿樑剎那間背過身轉開了視線。
我乾脆繞過去，站在他正對面看向他道：“樑大哥，您來得正好，我還有事情想問問的。”
“你想問什麼事？”
（PS：今兒改時間早點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