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爺，你剛纔提到有好幾種說法，別的呢？”
我猶豫了一下，隨後看向他問。
沒聽見少年繼續話題，我忍不住又問道：“大少爺，你跟我說說行麼？”
少年先前的話語之中，我分明聽出了還有別的傳言跟內幕。
少年一愣，迎上我的目光接續道：“第二種說法，是說北地因爲天災的緣故，賑災撫民需要時間。”
少年沉吟了下後道：“不單是女帝這裡......說是兩邊都沒有急於開戰的意思。”
“打算先安頓好百姓。”
少年語氣一轉，他垂下眼瞼思慮，接着視線朝遠處看了一眼後道：“小菱，可依照我的看法，似乎也不是因爲這個。”
“沒錯，我也是這樣想的，賑災的事情早就在進行當中了。”
我立即接話，我心裡很清楚。
因爲我記得早在國都城我還沒進宮的時候，這件事就已經展開在做。
要說拖延到時下都沒大的進展，北地那邊的官兵豈不是瀆職了？
他們的辦事效率總不至於慢成這樣！
如果退一步，不是簡單的安撫百姓，或者還有......我皺眉的看了他一眼道：“大少爺，南華鎮到北地，兩地相隔有那麼遠的距離，就算要等安撫百姓的任務全部完成的話......”
少年看向我，我想歷來很默契，他肯定懂我的意思。
我指的便是賑災安撫後續的事宜。
比如修整垮塌的橋樑、路面等等耗費時間的工程。
要說速度慢，我只能理解成女帝頒佈命令下去要做的事情多吧！
就算是遮掩，假設依然不太成立，等在哪裡也不需要等在距離那麼遠的地方。
有個風吹草動還能怎麼掌控？
消息傳送的距離隔得遠了，就沒法在第一時間知道。
遠距離傳遞，還有一個最大的弊端，就是很容易走漏風聲或者延誤時機，聽起來完全不合理！
“我如果是女帝，必然不會將停留地點選擇安排在溫泉谷！”
少年跟我對視了片刻，他的話語中仍有未盡的意思。
“大少爺，”隔了片刻，我嘴脣動了動，終於忍不住又問，“所以......還有別的說法麼？”
前兩種我都覺得不靠譜，但是民間的傳聞歷來很多，什麼小道消息都有。
要從雜亂的消息中過濾得到有用的信息，本身就是需要具備判斷力的人才能完成的。
少年頓了頓，接續道：“小菱，確實還有第三種說法。”
“是說王師行軍到達溫泉谷一帶的時候......國師大人身體抱恙。”
我擡起頭盯着少年。
“國師大人的身體狀況不允許繼續趕路，”少年正色道，“因此只能被迫中途停下來，放慢行程讓他好好休息。”
“旅途勞頓，女帝覺得於他身體不利。”
少年跟我視線對上，總結道：“三種說法裡頭，其實照我看來......還是這一種最可信。”
少年停頓了一下，視線看向遠處道：“聽說國師大人早在西蘭宮中的時候，幾乎就不露面的。”
“是，的確是......”
我在那一瞬間神色恍惚，下意識地接了句話道。
“小菱，”少年看向我，語氣帶着疑問，“你知道什麼，難不成你也是從宮中出來的？”
“啊，沒有......什麼呀，我只是在想這種說法聽上去比較真實。”
我趕緊看了少年一眼道：“大少爺，都是些傳聞而已，我也只是好奇想多聽聽。”
見他不做聲，我繼續道：“再說路上無聊，耽擱在這裡過夜了，睡不着就聊聊天，大少爺，沒什麼的！”
少年瞄了我一眼道：“小菱，你心虛什麼？！”
“你那哪隻眼睛看出我心虛的，大少爺，你不要想當然的好不好？”
我裹緊了身上衣裳，哆嗦道：“風太大，站在這裡快凍死了，還是回去烤火要緊啊！”
語罷，我扔下他，一路小跑朝着山洞裡頭奔了過去。
接近原先的位置的時候，我才放慢了腳步，心中說不出的感受。
火堆散發着溫暖的亮光，衰大叔的鼾聲照舊響起。
我走到石壁邊，坐了下來，將背靠上了石壁，接着抱住膝蓋，將臉慢慢貼了上去。
......失眠了半晚，後來我不曉得是怎麼睡着的。
我只覺一直在做着紛亂的夢，卻記不清到底夢見了些什麼。
耳邊隱約傳來熟悉的低沉的聲音。
“小菱，小菱！”
我睜開了眼睛，懵懵懂懂看過去，是傲嬌少年在喊我起來。
“小菱，天快亮了，咱們抓緊時候趕路，”他停頓了一下道，“小菱，你不是趕着要去官道麼？”
少年看我睜開眼睛，嘴角帶了一絲笑容，伸手拍了一下我的腦袋道。
“唔，得起來了！你說得沒錯。”
我帶着幾分睏意，轉頭看向另一邊的位置，衰大叔睡覺的地方。
少年見我已經清醒，笑容漸漸收斂，他收回視線走到一邊用足尖碰了一下正在打呼嚕的衰大叔有些不耐煩地道：“天亮了！”
“喂！趕緊起來了！”
我不動聲色的移開打量他們的目光，很快站起身收拾了一下。
......天還未亮的時候，天放帶着底下兩名護衛穿戴整齊從小樓的北門出去，直接到了大街上。
他們經過圍牆的時候，瞧見小徑上人影晃悠了一下，轉瞬消失不見。
“主上，剛纔瞧見的是不是客棧的人？”
護衛視線追蹤那個消失的身影問道。
天放循着同樣的方向盯着看了小會兒，腳步也停在了原地。
“不清楚，”天放搖搖頭回應道，“不過這麼大的一家客棧裡，肯定會有些人守着的。”
聽言，護衛看向天放，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這裡什麼地方的客人都有可能入住，”天放嘴角浮起一抹笑容，放緩了語氣道，“甚至包括異族人在內。”
客棧的客源本來就複雜，他們自己在前院大堂見到過那些喝酒吃飯的形形色色的客人，對大堂內嘈雜的環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即便是天放不提起，關於這一點，護衛心中也是明白的。
“倘若要是遇見擺不平的事......光憑着前院的小夥計，怕是照應不來。”
天放說到這裡，想起前院那些人，包括昨日帶路的小夥計。
觀樣貌，他們的年紀實在不大。
這麼些人留在客棧，要說一點後手都沒有留，那位客棧的主人應該沒那麼放心！
那些小徑邊閃過的身影，大約是暗中設置的人手，照看着院子的。
“主上，”兩名護衛站在天放的身邊，足足等了好一會兒。
天放低頭沉思沒有說話也沒邁步，其中一個眼裡不由得帶了一絲忐忑問。
“咱們不走麼？留在這裡做什麼？”
比起同伴，顯然他更加沉不住氣。
天放回神，朝着他跟另一名護衛看了一眼，比了一個手勢。
意思是不用管了客棧的人了，出門接着辦事就好。
等天放先一步走到街頭，身後跟着的同伴尋到時機纔對着護衛小聲地道：“你話多了點，這趟出來，儘量少問點問題。”
同伴知道他話多，特意叮囑他道：“若是主上有吩咐，自會跟你說的。”
護衛撇了撇嘴，只好點頭，他擡起頭看向前面走着的天放的背影。
他們這一趟，依照商議好的計劃，是打算去鎮口的茶樓守着的。
昨夜裡聽聞王師告示的事，天放曾經提出來詢問過他們幾個，是不是願意被安插至先鋒營。
突如其來問出的話，當時大家夥兒尚且沒有定論。
主上的意思......似乎也沒有那麼快決定，更像是在作前期鋪墊的。
鎮口那一帶剛好接近第一個貼出告示的地點。
意味着最早得到消息的人都是從那邊過來的。
去看看後續的結果，跟鎮上老百姓看到告示後的反應，甚至是有意報名的人數......等等這些事情應該是眼下天放最關心的內容。
......護衛能看得出來，主上自打昨日聽到新消息之後，似乎挺有興致的。
加上他們幾人心中有數，小師妹的蹤跡有了眉目對於主上而言絕對是件更加值得他高興的事情。
不過鎮上的動靜還不清楚，王師的告示一出，周邊會作何反應？
因爲關係到戰局，他們幾個同樣都很好奇。
同伴想了想後道：“天快亮了，咱們繼續往前找一處熱鬧些的茶樓聽聽動靜。”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不遠處的天放的背影，轉頭對着護衛道：“咱們跟着主上便是。”
同伴沒有提到昨夜的話題，甚至天放跟他們夜談後，幾人回到住處都沒有就這件事商議過一句。
他們抓緊時間休息，總覺得有後續要他們出力的事情等待中。
......天放帶着護衛走在大街上，三人皆是穿着一身不太會引起旁人注目的暗色衣裳。
他們更換了衣裳後走在大街上，看着跟西蘭當地的老百姓感覺更加相像了點。
天放隱藏了容貌，護衛們本就是尋常人面貌，換裝束也是刻意掩藏身份的方法。
從街頭經過，跟幾個異族人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們都未曾注意到天放三人。
比起生意蕭條的南華鎮，這一帶的鋪子看上去興旺不少。
南華鎮的話......只在鎮北集市一帶，還能勉強跟這裡的生意相比較。
天放一路過去，都在打量街邊鋪子跟街上經過的行人。
最熱鬧的自然是早點鋪子，剛出爐的熱氣騰騰的吃食總能吸引不少來往的客人。
冷風中飄來一陣陣香氣，吸引住行人停下腳步。
......很快，天放跟兩名護衛前後腳到了鎮口。
這會兒天逐漸亮起來，但是鎮上的茶樓裡還點着燈。
爲的是能讓早起喝茶閒談吃早點的客人坐進去的時候，光線顯得亮一些。
天放目光在附近掠過，如同護衛想的一樣，他選擇了鎮口最熱鬧的茶樓。
天放跟兩名護衛一前一後走進了茶樓內，依照舊有的習慣，直接到了樓上。
挑選臨窗的位子坐下來，隔着街道可以望見鎮口來往的行人、馬車，還能瞧見王師張貼告示的地方。
那面牆邊圍着幾個人仰頭看着告示。
進了鎮上的人，有不少也從旁邊經過的時候，忽然間停下來看着。
天放對着隨行的護衛語氣平靜地道：“一會兒就會更熱鬧了！”
......鎮中心的酒樓，這會兒同樣熱鬧。
比起鎮口的茶樓，這裡的人說話的聲音都嘈雜不少。
若是天放他們在此，很容易就會從酒樓內裝束各異的人中間辨認出不少異族人的面孔。
此刻，宇文家的護衛照例坐在樓上的雅間內，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外的街道。
他的心裡是非常非常鬱悶的。
倒不是說來這裡不好，實在是他倆早上臨出門的時候受到了驚嚇。
他們在客棧居然瞧見了一個等待入住的熟悉的身影。
當時，護衛都看得愣住了。
那會兒他從客棧的樓裡出來，冷不丁瞧見遠處熟悉的身影，加上對方的裝束又顯眼，幾乎一秒就被吸引了視線。
除開他之外，客棧裡其餘入住的客人也在看着那個人。
作爲宇文家的護衛，他們完全想不到那人居然會從肅州一路追蹤到了這裡！
看上去是等在鎮外，趁着天一亮就直接到了鎮上最大的客棧安頓了。
要不是同行的夥伴動作快，扯了他一把，倆人繞過客棧的人羣直接閃身出了門，差一點點就被對方發現行蹤了！
茶水跟早點上來了。
同伴露出笑容道：“幸好我反應快，拉着你跑了，你說萬一被她瞧見，可怎麼辦纔好？”
護衛有些後怕，忍不住道：“哎，你說，花家小姐都辛苦追到了這裡，咱們大少爺若是露面，只怕......”
護衛看着同伴，無奈的道：“幸好咱們少爺還沒出現，否則肯定得鬧起來！”
他倆對視了一眼，彼此看懂了對方眼神中流露的意思。
“不過話要說回來，從肅州到這裡，算起來可是走了不少的山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