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麟德殿的院子，我在附近的樹林中同時遇見了兩個人。
見到我的身影，疤臉男跟小四都很快的走了過來。
“不是跟你們說了，沒什麼問題的。”
我心中還在疑慮麟德殿那位皇貴君的事情，但是眼下，顧不上再想！
再說了，也沒有人能讓我坦白剛纔發生的不可思議的場景。
我只要回想一遍那個盒子裡的東西，就忍不住一陣後悔！
“我要回花圃管事那邊覆命，隔天再來小院。”
扔下一句話，眼下不願跟那兩個人再多言，我需要想一想，也需要冷靜一下。
我不再去看疤臉男跟小四兩個人的表情就往來時路上飛快的跑過去了。
挑了最近的一條小路，麟德殿耽誤的時間太久，算算我來花圃不過是第二日。
若是青芷怪罪了，我吃不了兜着走！
蓬萊閣的牆已經近在眼前，等我跑到花圃的時候，整個人都上氣不接下氣。
女官教導過的宮中禮儀，我算是看明白了，那是沒有遇到緊急的情況。
否則，根本顧不上那麼多。
花圃內沒見到青芷的身影，我便往小院去，算算時辰，她可能是去吃飯了。
沒到小院，半道上遇上了那個來宮中之後碰到的最討厭的人。
他站在樹下，正眺望着我來時的方向，也是蓬萊閣通往外頭的偏門的方向。
算起來，這是去麟德殿比較近的一條路，我不認爲他需要走這條路。
莫非，他是來等我的？有話要說？
怎麼可能呢？我心中否認了這種假設。
我腳步微微一滯。最後決定了，選擇忽略他。
我知道正面遭遇，他沒準還得說出些難聽的話來，還不如直接繞道，避開這個人。
可惜。我的遲疑耽誤了一點時間，他已經看到從林中走出來的我。
我忽然發覺，這一次，他的表情跟我以前見到的有些不同。
他猶豫着，往我這邊靠近了一步，卻在下一秒。繞了另外一條道走了。
他不是來找青芷的？
這個人，轉性了？！
我奇怪的望着墨言的背影，搖搖頭。
“袁大叔，”我一進小院，看到在幹活的大叔很高興的上前打了一個招呼。想到在外頭碰上的墨言，我忽然回憶起今早的事情。
青芷原來是自己打算去麟德殿送花的，但是墨言那邊好像是需要配比方子，纔來找她取材料。
事有輕重急緩，對青芷來說，當然蓬萊閣那位的事情遠遠比什麼麟德殿重要，我剛來的，就替她接了這個任務。
可是剛纔在外頭碰上墨言。他的反應很奇怪，我當然不會截住他問情況，但要是他來過小院的話......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花圃是在蓬萊閣的院牆之內的，要是那邊主樓真有風吹草動，以大叔的個性，也多少會聽到一些或者是猜到一些的吧。
說不擔心是假的！
“袁大叔，”我上前低聲問，“我看見外頭有蓬萊閣國師身邊的人經過。”
“國師身邊的人。”袁大叔眼神有些茫然，忽然想起道。“小菱丫頭，你是說那位小侍童叫墨言的？”
“是啊。是啊，”我趕緊應聲道，“就是他，我剛纔在樹林邊遇上了他，看他心事重重的，是不是那位......國師需要的藥單，咱們花圃湊不齊材料啊？”
這是最合理的解釋，他不是忠心爲主麼？
袁大叔放下手中的工具，狐疑的望着我片刻，眼睛一眨不眨地道：“小菱丫頭，什麼藥單？！”
啊，我差點忘記了，這是青芷管轄的事情，早上遇見他們商談還是在花圃的暖房邊，既然挑中了那邊是說話的地點，遠在小院的人未必會知道內情啊。
我後悔不迭，這樣一來，豈不是我主動泄露了青芷原本可能打算隱瞞的事情。
我懊惱的拍了拍腦袋，換來袁大叔善解人意的笑聲，他笑過之後道：“咱們這個院子，雖然青芷姑娘是管事，但是很多事情，也都是人人知道的。”
“你不用擔心，這裡的每個人都比你資歷更老，呆的時間更久，他們在花圃，沒有太大的野心，他們中也沒有什麼大奸大惡的人。”
“跟別的地方不同，咱們這裡說話不用萬事都懸着心。”
我鬆了一口氣，正要打算跟袁大叔解釋幾句，跟他下一秒的對話卻讓我呆立在原地。
袁大叔問：”小菱，你昨日沒說實話。“
”啊，您，我不懂您什麼意思啊？“我睜大眼睛看着他道。
”你到蓬萊閣來，恐怕沒那麼簡單吧，是不是這裡有人是你相識的？“
他居然會看出來，真是神了！
這個時候，我回想起在麟德殿，那位皇貴君說的話，我怎麼覺得，對方的含義也不僅僅是字面上的。
在宮中，心太累了，彎彎繞繞的心思真多！
我心中打鼓，看要怎麼回答袁大叔才妥當了。
遲疑之後，我點頭道：”您說對了，但是請別深追究，我只是在這裡呆一段時間，大約是要走的，就算很難走，我也會設法走的，我來，是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
”可問題是......“我頓了頓依然忍不住問道，”您怎麼知道呢？“
袁大叔並沒有正面回答我，他只是說：”聽說青芷姑娘今早派你去麟德殿送花，那不是個一般人能去的地方。“
”先前我還擔心呢，看你平安回來，我很是高興。“
”但是你既然有本事平安回來，又豈會是一個普通的小宮女。“
這麼一聽。麟德殿簡直是龍潭虎穴啊！
袁大叔欲言又止，少頃，他伸手拍了拍我肩膀道：”我不會問你要做什麼事，這宮裡，從陛下到貴君到普通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跟心心念念記掛的事情。“
”但是有句囑託的話，你要不要聽聽。“
“您儘管說，我洗耳恭聽呢。“
”這裡是蓬萊閣，”袁大叔道，“原先國師大人沒來的時候。整個蓬萊閣只有花圃設在偏院，這邊的人奉命順帶照料一下屋子。”
“咱們這幫人，已經冷冷清清的在這裡多時了。”
“可是最近不同，你是聽說過一些，知道那位國師的事情的。”
“陛下人雖然不在。可是主樓不同咱們這裡，那邊有她的眼，她的耳，任何動靜都能傳到她那裡，你要記得，凡事謹慎爲上。“
”別事情做不成，反而害了自個兒。“
”嗯，我記住了。“我感激的對着袁大叔點頭道。
”那你忙。要去找青芷姑娘的話，她在存放乾花跟草藥的那間庫房，最東邊那間。你去吧。“
”謝謝您。“
我順着院子內的小徑往東邊走，總要見過青芷，彙報一下情況再說。
她派我去的麟德殿，進到這裡，現在她好比是我的上司，彙報情況是應該的。
問題要怎麼說。說幾分明白？就是我最頭疼的事情了。
......墨言跟來時一樣，步履匆忙的跑回蓬萊閣主樓。沿路遇上打招呼的人一概都沒理。
他是國師的近身侍童，所有的宮人都對他禮讓三分。
通常沒有人會跟他計較禮數。
連女帝都特許的。只要跟國師最息息相關的人，在宮中都是照拂有加。
跑到樓下，墨言被新來的侍衛攔住了，吃了一個閉門羹。
他坐在門口的石階上，靜靜等着一會兒召見。
但願這一會，不用等太久的時間。
......”青芷姐姐，“我進門的時候，看到她在架子邊彎着腰正打開一個箱子。
聽到我忽然間的叫聲，她像是嚇了一跳，猛然回頭看着我，臉色變了變。
很快，她就恢復了巧笑倩兮的模樣。
開到一半的箱子蓋也給合上了，青芷走到我面前問：”麟德殿的花送得可順利？“
”算順利......也不順利。“我支支吾吾地道。
”這話怎講？“青芷起了追問的興致。
”哎，青芷姐姐，我路上遇見兩位宮人在打架，拉拉扯扯的，一時間看不過去，就上前勸架了。“
”大清早的，竟有這樣的事？“青芷驚訝道，”是哪個宮的人？“
”我不知道啊，姐姐也曉得我纔來了幾天而已，根本辨認不出宮內人穿的不同衣裳。“
“嗯，這倒是。”
”你在女官訓導的時候沒學過規矩？“
”我就是......我就是聽得沒那麼仔細。“我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道。
她笑了笑，追問：”結果如何？“
”我力氣大，還是把那兩個人勸開了。“
青芷忍俊不禁道：”是勸開的，還是拉開的？“
”都差不多嘛，反正，沒繼續吵了。“
”接着去送花，差點忘記重要的事情。“
”難爲你還能想起來。“青芷伸手取下架子上放着的一捆乾花，背對着我塞到身旁的籃子裡道。
”到了麟德殿，接應的也是個宮女姐姐，可是沒直接去見皇貴君。“
”噢，“青芷放下花，轉過身子問，”接着呢？“
”聽說皇貴君沒起來，沒法送，所以宮女姐姐讓我跟着一個侍從去了個叫不出名字的小院，其中有間房子，他讓我進去坐着等。“
”怪不得耽誤了那麼久，皇貴君你見到了？“
青芷眼神閃爍的望了我一眼，問：“小菱，你去的時候，他......是醒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