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季節的廣東雖然潮溼陰冷,卻架不住萬千民壯熱火朝天的勞動熱情。
廣東省境一些主要官道上,密密麻麻的人羣一起勞動的場面真真讓人大感熱血沸騰,嘹亮的號子聲以及粗曠嘶啞的大聲呼喝絡繹不絕震耳欲聾。
近年時間官道修繕工程已經完全在廣東各主要州縣鋪開,負責此事工程營的觸角更是蔓延向廣東的方方面面。
靠着修繕官道維生的成年青壯人數近十萬,起碼有超過五萬戶家庭靠此吃飯,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這都是件了不得的事兒。
整個廣東都因爲這樣的浩大工程受益,除了官府大肆往外掏銀子之外,無論商人還是平民百姓都從中獲益,就是官府也因爲轄內治安狀況大爲改善,商業氛圍逐漸火熱而從其它地方補充巨大的銀錢消耗。
數十萬百姓靠着修繕官道的浩大工程吃飯,兩廣總督衙門花錢如流水一般,卻是根本停不下來也不敢停下來,起碼在這些百姓找到新的出路之前,這樣的浩大工程必須一直堅持下去。
還在官道修繕的好處也逐漸顯現,以廣州爲中心輻射周圍的廣東精華地區,道路狀況良好往來物流速度加快了不止一層兩層,對各地商業發展的促進作用不可估量,各地官府從中受益菲淺。
看到了切切實實的好處擺在那兒,各地官府原本的質疑和不滿的聲音也逐漸平息,事實擺在眼前不是說無視就能無視的。
整個廣東一片欣欣向榮,置身其中有種熱血沸騰勃勃向上的激情。
當然問題也不是沒有,雖然吳可上任以來大力打壓各地幫派,尤其是那些囂張狂妄不拿官府當回事或者自以爲身後有人行事囂張霸道的玩意,單單被覆滅的幫派就不下三十來家,抓捕的幫派分子更是達到了驚人了五千之衆。
被抓捕的幫派分子,無一例外全部送往工程營管制部隊,由鄉勇隊戰士親自監管參加修繕官道這等強制性勞動,除了管飯之外沒有任何酬勞和好處,做完一定年限義務勞役便可重換人身自由。
這樣的事兒鄉勇隊在兩江之時便經常玩,算得上駕輕就熟上手極快,讓一些想看熱鬧的傢伙失望不已,那些抓部的幫派分子經過一段時間嚴厲管制,根本就沒掀起一丁點浪花。
對於地方幫派惡勢力的打擊,兩廣總督衙門可以說得上不遺餘力,但凡撞到官府手上的幫派惡勢力無一例外,全部受到官府重點關照要們直接完蛋,要們在官府的狠厲打壓下損失慘重一蹶不振。
當然,在某些偏僻州縣少不了地方官員與當地幫派惡勢力勾結盤剝百姓的戲碼,凡是被總督衙門察覺或者接到舉報的一律嚴懲。
這就是有自己武裝和全套幕僚班子的好處,吳可到了兩廣上任根本就沒必要依仗當地勢力,對總督衙門的命令聽話倒也罷了,要是膽敢陽奉陰違或者乾脆不當回事,他和手下弟兄自然也不會客氣什麼,。動起手來毫無心理負擔根本就不怕得罪地頭蛇什麼的。
可就是如此,也不知道是不是廣東這地兒民間有嚴重的抱團情節,官府彈壓監管得如此嚴厲,地方幫派卻是倒下一批立刻興起一批接力,根本就是管不過來,當然後來興起的幫派老實許多倒是真的,做事不敢像‘前輩’那般肆無忌憚無法無天,官府也不好隨便找他們麻煩。
尤其是以廣州爲核心的周邊百里區域,經濟越是發達這樣的情況越是常見,眼見地方幫派事務當真難搞得很,吳可也沒心情一直跟這幫上不得檯面的傢伙死耗,只要下面不做得過分總督衙門便睜隻眼閉隻眼當作沒看見。
除了煩不勝煩的地方幫派麻煩之外,吳可跟手下鄉勇隊將士掌握廣東軍政大權的過程也不是一帆風順,遇到的阻力可不是一星半點。
吳可當然不會傻到將廣東官場全換成自己人,除了廣州府以及周圍的潮汕地區官府被牢牢掌握在手之外,其餘地區都以嚴格的監管爲主。
總督衙門發下規範條例,同時以季度爲單位佈置行政任務,完成的自然好說沒完成的少不得受一通訓斥,同時在年尾的官員履歷表上狠狠的打上一筆差評。
這手玩得太狠了,例外官場就講究你好我好大家好,在沒有切實的利益衝突時,不要無故樹敵以免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就算你官位再高沒有底下基礎官員支持,什麼事也別想做成。
爲了這事,整整一年廣東官場都沒消停下來的時候。
不像後世,廣東在大清的政治版圖絕對屬於邊緣地帶,當然依靠活躍的對外貿易錢途倒是不缺。
因爲遠離京城政治中心的緣故,廣東的地方官一個個都是土皇帝般的存在。尤其是列強依靠堅船利炮打開大清國門,而廣東又是首當其衝的焦點之地,道光二十年以後的歷任兩廣官場大佬都把心思和精力放在如何應對洋人身上,加上地方上錯綜複雜的關係,難免放鬆了對下面州縣官員的監管力度。
大清官場本就烏煙瘴氣,廣東又參雜了列強勢力以及天地會等民間反清組織,加上地方豪族大戶的攪,可以用一團亂麻來形容,在如此渾濁環境下地方官員們的日子過得其實非常滋潤,只要小心不招惹了洋大人以及轄內反清組織就成。
可是吳可擔任兩廣總督之後情況就完全變了,他雖然沒高舉反貪大旗,對於地方官們的各種灰色收入睜隻眼閉隻眼,可是他對廣東地方官府的堅固卻十分嚴格,而且對地方主官的要求也‘苛刻’得很。
也不知總督衙門怎麼對地方上的情況那麼熟悉,每個季度佈置下來的人物,都是根本各地情況不同而有所差異,只要地方主官肯認真按要求辦事,想要完成任務其實也容易得很。
可問題是,他們已經習慣了那種放羊式的生活,早就養出了一身懶病,想要他們突然自覺自願的勤奮起來,一時還真的難以適應,主要是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這個難度真的不要太大。
結果,剛開始來年感個季度的試行,廣東轄下幾乎七成州縣衙門都沒完成任務,總督衙門也不客氣更是直接發問訓斥,搞得官場一陣風聲鶴唳哀鴻遍野,有那幾位表現特別糟糕的更是調離職位放到清水衙門吃灰,這一手狠厲的殺雞駭猴可把不少官員嚇住了,再也不敢敷衍對待總督衙門的命令。
總督衙門雖然不可能大面積的摘人官帽子,可是想要調動崗位那就是輕而易舉的事兒,誰都不願意親身嘗試總督衙門的凌厲手段。
一直到同治元年冬天,廣東省的政務才終於梳理清楚,各項工作都以及步入正軌,總督衙門的命令也能夠得到地方官府的認真執行。
短短一年時間能做到這些十分不容易,就連比吳可早來一年的廣東巡撫耆齡,到現在還在緩慢梳理巡撫衙門跟下面地方官府之間的關係,他可沒吳可那般強硬的行事手段以及雄厚的實力。
也正是因爲如此,到了年底本該是最爲繁忙的時候,吳可卻是清閒的能出來喝茶瞭解民生。
……
“大人,英國駐廣州領事又上門拜見,眼下正等在總督衙門!”
春香茶館二樓,吳可一邊支起耳朵聽大堂傳來的八卦喧鬧聲,一邊漫不經心翻閱隨手帶出的情報簡閱,這時一陣急促腳步聲由遠及近快步走了過來,來人彎腰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彙報道。
“怎麼又來了?”
吳可眉頭輕輕一挑,隨手將手中紙張扔到小茶几上,回身看着匆匆趕來的長隨,正是留守總督衙門的親信心腹之一。
“還不是爲了咱們扣押的那些商船?”
長隨滿臉苦笑說道。
“馬的不是告訴他了嗎,交清了罰款就放船,難道說的還不夠清楚明白?”
吳可臉色一沉,滿是不悅問道。
“這個小的就不太清楚了,看他一臉着急惱怒的摸樣,估計又出了什麼事!”
長隨沉吟一會當即回答,有些不確定說道。
“馬的他煩不煩啊,這月都找老子幾次了?”
吳可滿臉氣惱都暴了粗口,再沒心思待在外頭瞭解民情,只得招了招手提醒周圍護衛,而後便腳步匆匆的從茶樓後門悄然離開。
……
“歐文先生,不知道你這麼急着找本官有何要事?”
急匆匆從茶樓趕回總督衙門花廳,來不及鬆口氣吳可便直接向跟前洋人領事問道。
他心中真是不耐煩到了極點,對眼前的英國領事印象十分差勁。
“尊敬的總督閣下冒昧打擾還請見諒,實在是我國商人……”
英國駐廣州領事是一位三十來歲的白人中年,一身剪裁和體的西服穿在身上很有氣質,不過此時一臉愁悶將這份氣質破壞怠盡。
“不用多說!”
吳可很粗魯的打斷了對方的話頭,很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臉色變得陰沉難看:“領事先生的來意本官清楚,難不成貴國那位犯了事的商人還沒想衙門繳納罰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