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爺這時又寫:爲什麼?
霍安寫:路人說起這店,目露驚恐而不敢語。還有,大東家是高手。
昆爺寫:既然看出是黑店,爲什麼還住?
霍安寫:昆爺說得對,出門在外,哪能一路高枕無憂。何況,昆爺也是高手。
昆爺低低笑一聲,說,“有意思。”
霍安寫:我只是不明白,昆爺早知如此,爲何還引我們來?
蘇換看得有些緊張了,不由自主靠緊霍安。話說昆爺將他們引到黑店來做什麼?
謀財害命?她和霍安並無錢財,而光看白家少爺那兩車上好茶葉和講究用度,正如白慶薰所言,他也不是差銀錢的人吶。
謀色害命?謀她的色還是霍安的色?
可不管謀哪樣,昨晚荒郊野外大可謀,又何必大費周折引到黑店來謀?她頓時驚悚,去看白慶薰,用眼神問,啊啊啊,其實你纔是這黑店的真正老大?
不想白慶薰竟看懂她的眼神,端正道,“不,我家賣茶葉的,如假包換。”
霍安卻淡定,將紙筆推回昆爺面前,等他回答。
昆爺也爽利,揮筆就寫:不是引,是被逼。
霍安眉一挑,這纔有些吃驚。
昆爺繼續寫:這條線上有賊出沒,在這條線上走出經驗來的人大多知道。但這條線的賊不隨便下手,只盯民間的大買賣。這裡地處兩州相交,但凡沒鬧着官銀貢品什麼的,兩地官府都懶得管。
霍安寫:既然這樣,爲何不走大道?
昆爺嗤笑一聲,寫:上午時,我察覺有人盯梢,想來應是前晚同福樓裡,我家少爺簽單收了不少訂金,那時便被盯上了。
霍安寫:若是前晚盯上,昨夜荒郊爲何不動手?
昆爺寫:你忘了,昨日下午有一隊押監的官兵走那條官道,應是駐紮在附近。我說過,這羣賊從不招惹官兵,想來是這個原因,穩了一晚。
霍安冷哼一聲,毫不客氣地唰唰寫兩行字,將紙箋推到看熱鬧的白慶薰面前:既然賊盯的是你們,作何將我們拉下水?
白慶薰嘆口氣,誠摯道,“真心是今天才察覺的。昆爺想法子甩了甩,沒甩掉。”
蘇換看白少爺悠閒模樣,忍不住低聲道,“白公子你就不怕?”
白慶薰微笑,竟然也起了雅興,提筆寫:你夫君也是個高手。有兩個高手,我怕什麼。
啊啊啊,蘇換好崩潰。和白慶薰一比,她就是傻子她就是白癡,以前被霍安撿回去,蹭吃蹭住朝夕相處,她也沒瞧出霍安是高手,白慶薰才認識他們不過一兩日,又沒跟霍安打架,怎麼就瞧出霍安是高手?
難道白慶薰和徐承毓那二世祖一樣,看着白白淨淨軟不塌塌,其實是個深藏不露的?
霍安無語半晌,扯過紙寫:盯梢的和黑店不是一夥人?
昆爺終於哈哈一笑,取了頭上戴的斗笠。
蘇換擡頭一看,嚇了一跳。
斗笠一取,昆爺的真面目終於大白於天下。
想不到他臉上好大好長一條疤,從右額角一直斜劃至左腮,十分猙獰,傷疤還累及左眼,致使他的左眼半開半閉,隱翻白眼,想來應是毀了,再也看不見東西。
昆爺用右眼溫和地看蘇換,“小姑娘,嚇着你了。”
蘇換靠着霍安,抿着脣搖搖頭。
白春說,“四姑娘別怕,昆爺可好了。”
昆爺說,“小姑娘,你夫君不會說話,卻是個明白的。”
說完,他拖過紙來唰唰寫些字,然後遞給霍安看。蘇換好奇地想歪頭去看,不想霍安飛快地看完,兩指一捻,揭開油燈燈罩,將那紙箋燒了。
白慶薰喝完最後一口茶,悠然喊,“小夥計,帶我們去後院歇着罷。”
那瓜皮帽夥計正打瞌睡,聞聲頭一歪,抹抹腮邊口水,笑嘻嘻跑過來,“好嘞,幾位爺,送熱水不?”
白春說,“要要要,多送些。”
出門在外,遇上這樣的暴雨天氣,真心是種悲催。
蘇換坐在牀邊,將兩隻腳丫子伸進裝滿熱水的木盆裡,扭來扭去地泡。霍安蹲在一旁,伸手幫她揉腳。她輕聲道,“霍安。”
霍安擡起頭來看她。
蘇換俯下身去,伸展雙臂摟他的脖頸,“不管你和昆爺要做什麼,都千萬要小心吶,我們還要去越州,我們還要安家。”
霍安面目溫存地笑了笑,抱着她站起身來,幫她擦乾淨腳,穿上白布襪,讓她合衣躺進被窩裡,拉過她手心,慢慢寫:好。
蘇換也笑了笑,打着呵欠問,“那今晚我們是不是不應該睡覺?”
霍安搖搖頭,擡手去抹她的眼睛,示意她睡覺。
蘇姑娘也困了,半推半就提心吊膽地閉了眼又睜開,睜一會兒又閉上,最終還是睡過去了。
外面的雨下得嘩嘩響,偶爾還有閃電劃過,天邊傳來悶雷聲。
就在這一片風雨交加中,一條黑影從一處不起眼的院牆邊爬上去,然後又縱身跳了出去。
彼時,後院馬廄里正晃着兩顆明明暗暗的火摺子,四架馬車靜靜停在馬廄裡,屋檐下雨水如注,讓四匹栓在馬槽邊啃乾草的馬,顯得有些不安。
十數條人影晃進馬廄。
瓜皮帽夥計的聲音低低響起,“東家,只有兩車茶葉。”
大東家慢慢道,“銀子自然要帶身上。每年四五月,都是販茶的好時候,看這兩車茶葉,八九是去北邊販茶的老闆。”
毛頭說,“東家說得對。看那少爺做派,就是個有錢的。光說那個叫白春的隨侍,穿那身衣服,就是蘇杭上好的錦綢。”
大東家說,“茶葉不動,先解決人。好茶孬茶我們不懂,但過兩日馱到柳城去,自有識貨的買家。”
毛頭又趕緊說,“還有,東家,那個小姑娘得留活的,漂亮得很吶。”
大東家在黑暗裡桀桀一笑,“毛頭,識貨吶,的確是個小美人。”
毛頭頓時打了雞血,“東家那還等什麼,趕緊的,去宰了那幾個男的,留下那小美人,大家享用。”
大東家道,“別急,這夥人不是普通商客,至少他們知道不沾店裡米水。我仔細瞧了瞧,那少爺弱不禁風,隨侍還是半大孩子,三個車把式裡,兩個年輕些的,大約有些拳腳功夫,但算不得什麼。那個叫昆爺的老頭,總覺得有些江湖味,大概是個藏着的。”
他沉吟片刻,“那黑衫的男人,鄉下人打扮,一時倒瞅不出個深淺。”
瓜皮帽夥計說,“好像是個啞巴,我方纔在外面打瞌睡時,聽得那昆爺說的。他們交談全靠寫的。”
大東家問,“他們怎麼住的?”
瓜皮帽夥計說,“兩個車把式住東一號字,少爺和隨侍住東二號字,昆爺獨自住東三號字,那小美人和她男人住了東四號字房。對了,他們還帶了兩條大狗,只怕不好接近。”
大東家說,“毛頭,帶人去東一號東二號吹些迷香,東三號字那老頭搞不好是行家,東四號字有狗,都別打草驚蛇。待會兒打起來,那老頭再厲害,也得想法弄了他家少爺走,迷暈了那不會武的主僕二人,多少絆着他。那老頭我來對付。毛頭你帶人對付四號的,指着那小美人搶,就算她男人是個不露相的,瞅空抓住她,便勝券在握了。還有,留五個人守着後院,其他人全部跟我走。”
就在這時,有條黑影從前堂跑進來,奔進馬廄,壓低聲音急道,“東家,不好了,黃粱子他們那夥人跑來了,在前門叫囂着要您出去。”
大東家在黑暗裡似愣了一下,隨後啐道,“他孃的,貨還沒到手呢,就來分羹了。”他咳一聲,“毛頭,先按計劃行事,不得我令,不許有動靜。”
毛頭道,“是。”
今夜雨大,遮蓋了許多聲音,除了不宜放火,殺人搶劫,真是諸事皆宜。
毛頭帶着六個手下,悄悄往東一號和東二號字吹迷香時,在心裡得意洋洋地想。想着想着,又想起那個小美人,雖是不施脂粉一身粗布衣裙,可眉眼水汪汪,皮膚粉嫩嫩,嘖嘖嘖,光想想都心癢難耐。
正想得熱血沸騰,忽然耳邊聽得嘭一聲悶響,他剛轉頭,一股又狠又快的拳風已至,迎面重擊他的鼻子,頓時鼻子嘴巴熱血長流,往後一趔趄,正要開口喊人,不想一隻胳膊不慌不忙撈過他脖頸,兩指間銀光一閃。
毛頭的聲音頓時卡在鮮血噴涌的喉間。
天際閃電接連閃過,霍安看着那毛頭按住鮮血噴涌的喉嚨,滿面驚恐,四肢抽搐地緩緩倒下,背後露出神定氣閒的昆爺。
昆爺淡淡一揮右手,兩指間夾着一枚青光幽幽的薄葉刀片,“作孽太多的人,得殺。”
彼時,大東家剛走出客棧門,只見街上空寂,大雨傾盆,二十幾個披蓑衣戴斗笠的漢子,坐在馬上,候在客棧外。
大東家笑着一抱拳,“喲,黃爺,這大半夜的,是帶着兄弟們來投店吶?瞧被這雨給淋得,快裡邊請裡邊請。”
爲首那大漢哼了一聲,驀然從馬後抽出一條軟趴趴的人,嘭地扔在地上。
瓜皮帽夥計提着一盞燈,站在大東家身旁,定睛一看那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喲,可不是住店那白公子的車把式,好似叫做白義的,那昆爺還叫他拿過紙筆。
他於是驚異地與大東家對看一眼。
他他他不該在一號字睡着嗎?
這這這怎麼回事?
黃粱子冷哼,“大東家,明人不說暗話。大家一條道上的,向來井水不犯河水。這白家少爺,我們兄弟可盯了兩日兩夜,要不是昨日那道上有官兵押監,不好躁動,我們昨夜便下手了。前晚同福樓裡,我的兄弟親眼見着,那白家少爺至少收了四五百兩銀子的訂金,還帶着兩車好茶。”
他指了指地上的白義,“這人叫做白義,是你手下的漏網之魚,剛跑出鎮子就被我們逮着了,他說他家少爺被你們殺了,那銀子茶葉馬車都落了你們手裡,怎麼着,大東家給我兄弟們打賞些辛苦費如何?”
白義在大雨中半撐起身子,費力地睜開眼,哆哆嗦嗦道,“就……就是他們,黑……黑店……”
黃粱子一昂下巴。
大東家盯着那趴在地上滿身血污的白義看,忽然面色一變,回頭道,“不妙。馬上帶十個兄弟去後院接應毛頭。”
說完,獰笑一聲,欺身向倒在地上的白義抓去。
白義見狀,嚇得手腳並用往後躲,“大爺,大爺,他要殺人滅口!我家少爺就是被他殺的,我親眼瞧見的,救命吶大爺……”
黃粱子大爺果然救了他的命,啪的一聲,馬鞭長甩,硬生生逼退了大東家探過來的魔爪。
大東家冷哼一聲,手腕一翻,穩穩絞住那馬鞭,擡頭看馬上的黃粱子,“黃粱子,你這沒腦袋的東西!”
黃粱子一聽,大怒,猛力一抽馬鞭,大東家微微趔趄,那瓜皮帽夥計一看,帶了十幾個大漢,橫眉豎目地就往前衝,卻被大東家伸手穩穩攔住,“滾回後院去,看看毛頭他們。”
說完,他伸手一指地上的白義,“黃粱子,這其中有詐。我們還沒下手,怎麼會殺了他家少爺。大家是同道兄弟,今晚一起分肉吃又如何?你若不信,便隨我去後院看個究竟,倘若這人撒謊,挑撥我們同道感情,那就得將這人剝了皮撒上鹽,慢慢醃死他。”
黃粱子大吼一聲,“好。”
他說着翻身下馬,“來人,把這人給我扭到後院去。阿三你帶十個兄弟跟我來,其他人在外面守着。”
於是,白義便踉踉蹌蹌,被一人拖着往後院去了。
一走進後院,瓜皮帽夥計的手一抖,提着的燈險些跌落在地。連大東家,也愣了愣。
後院是個四方形小院,周圍一圈有迴廊,分佈着東西北三排客房,西邊客房和北邊客房相接處有道門,通往後面雜院,雜院主要是馬廄和雜物房。
此番後院依然靜悄悄,甚至死氣沉沉,然而東邊客房卻明顯狼藉一片。
迴廊裡吊着光暈微弱的紗燈,在微弱的燈色照耀下,一條血肉模糊的無頭屍身趴在迴廊上,身下一汪血水,四周散落着幾錠銀子。
衆人一見銀子,眼睛俱是一亮。
黃粱子看看那無頭屍身穿的衣服,又轉身看看白義穿的衣服,一模一樣的車把式衣服,真相昭然若揭。於是他呸了一聲,“大東家,這作何解釋?”
大東家凝眉緊走兩步去看個究竟,不想身後有人吼一聲,“看,好多銀子!”
他一看,心頭一沉,不好,遭道了。
真是好多銀子。銀子從那無頭屍身四周散落,一路看過去,沿途全是銀子,東二號字房門大開,門口翻倒一箱銀子,白花花散落一地,還夾雜着花花綠綠的銀票,誘得人熱血沸騰。
黃粱子的手下頓時騷動無比,“老大,還說個屁,搶唄,本來就是我們的貨。”
大東家轉身,“黃粱子聽我說……”
可惜,黃粱子被手下一慫恿,又被那白花花一箱銀子誘得熱血沸騰,劈手便一馬鞭子向大東家甩去,發狠道,“叫兄弟們進來,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滅了他們,今後這條線便是咱們的了。”
大東家氣得發抖,只好接招。
兩羣人頓時打得天翻地覆。
黃粱子一個手下尖厲地打個呼哨,外面的十幾個漢子,便轟隆隆衝進來了,一眼瞧見地上的銀子銀票,哇嗚,全部眼前一紅,衝過去就打。
此時,對面西一號字房的窗戶微開,白慶薰大少爺小心翼翼躲在後面看熱鬧,還不忘低聲說,“昆爺,要不要去把白義救回來,傷了他怎麼辦,好危險。”
昆爺坐在桌邊,在黑暗中不緊不慢道,“有少爺這份心,白義就知足了。你放心,這是白義的老本行,出不了事。”
黑燈瞎火裡,蘇換緊緊抓住霍安的手,低聲問,“達達和小二呢?”
她被霍安搖醒時,已身在這黑漆漆的屋子裡。霍安只用手輕輕蒙她的嘴,她頓時明白要安靜。
可這時外面打了起來,也不聞狗叫聲,她擔心達達和小二,忍不住開了口。
白春在黑暗裡小聲說,“四姑娘放心,昆爺的迷藥可好,它們喝了水昏着呢。”
外面打啊打,搶啊搶,慘叫哀號不絕於耳。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得那大東家暴喝一聲,“都給老子住手,不然老子捏死你們當家的!”
黃粱子呃呃兩聲,似喉嚨被人掐着,哧哧喘粗氣,“呸,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昆爺在黑暗裡慢悠悠站起來,“打來差不多了。白忠,操傢伙,咱們撿便宜去。”
他轉身朝着霍安的方向問,“小兄弟,用刀可習慣?你記着,他們不死,我們走不出這個鎮子。”
霍安在黑暗拍拍蘇換的手,要起身來。蘇換一急,忍不住道,“霍安你小心吶。”
白慶薰轉身,“哦,他叫霍安吶。”
外面仍然大雨如注。
東迴廊上橫七豎八全是死人,血水滿地流。大東家掐着黃粱子喉嚨急聲道,“黃粱子你聽好,咱們中計了,若不聯起手來,今日便要死在這裡……”
誰知,他裡字剛落口,忽然覺得耳邊有冷風,下意識地一偏頭躲過,而手裡掐着的黃粱子卻瞬間眼珠一鼓,悶哼一聲,全身篩糠一樣發抖。
大東家只覺得手下一熱,低頭看去,一隻薄葉飛刀正正插在黃粱子喉下,熱血滾滾流出。
他一抖手,驀然後退一步,丟開黃粱子。
黃粱子手下的人撲過來,“老大……”
有人哈哈長笑,暗啞道,“大東家,多謝相助,幫我殺了黃粱子。”
大東家轉頭望去,昆爺正從院中雨簾鬼魅一樣穿過來,而他身後那黑衫男人同樣腳步輕快,手拿長刀,足下只一點,便幾起幾縱,衝進迴廊裡,揚起兩刀,刀起頭落,轉眼就砍倒兩個人,又狠又快。
他大爺,兩個都是高手啊。
大東家拍額哀嘆,命喪於此吶。
未等他哀嘆完,昆爺的薄葉刀已冷颼颼晃至眼前,他仰身一退,急忙接招。
霍安一邊打,一邊也不得不佩服昆爺,把黃粱子誘到這黑店來,再將鶴蚌相爭漁翁得利這句話發揚光大。
若非如此,等黃粱子帶人尋來,加上大東家的人,少說也有百人,而他們統共不過七個人,其中能打的不過四人,關鍵是還要分神去照顧養尊處優的白少爺,小少年白春,以及嬌滴滴的小廢物蘇換姑娘,他和昆爺再能打,也實在擔心照顧不及吶。
如今好了,雙方殺得元氣大傷,他們出來,果然是來撿便宜的。
還有那白義,果然是老本行吶,演戲演完了,撿了把刀,正鬥志昂揚地砍人呢。
當昆爺將大東家一把推向霍安時,霍安深沉地看他一眼。不想昆爺竟然一笑,臉上傷疤一抖,“小兄弟,能者多勞,昆爺老了,經不起折騰了。”
啊啊啊,白慶薰大少爺,遇上你真心是劫數。
沒法,只好打打打。
當長刀自大東家胸前穿膛而過時,霍安近距離地看着大東家雙眼裡充滿的恐懼,以及一寸一寸淹沒過恐懼的,死灰。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殺人。
他記得很清楚,一共二十七個人。
一切變得安靜,雨還在下,一回廊悄無聲息的死屍,昆爺從他身邊走過,忽然喊他一聲,“霍安?”
霍安扔下手裡長刀,轉頭看着昆爺,目色深黑。
昆爺暗啞道,“明日天亮,鎮上人見這大東家死了,會高興得去買鞭炮放。”
他伸手拍拍霍安的肩,“江湖就是這個樣子。”
說完,他往西邊客房走去,一邊走一邊說,“白忠白義,收拾地上的銀子。”
西一號字房亮起燈,蘇換打開門,沿着迴廊跑過來,“霍安……”
霍安緊走幾步,去接住撲過來的姑娘。
蘇換勇敢地遙望一眼東邊廊上堆積的死人,緊緊抱着霍安,“你殺人了?”
霍安默默點點頭。
蘇換仰起頭看他,“霍安你別內疚。壞人做了壞事,就該有報應,不然好人怎麼活吶。”
白慶薰少爺神清氣爽地走出來,瞅一眼對面迴廊上的死人,又瞅一眼那緊緊相擁的兩人,慢慢道,“昆爺以爲如何?”
昆爺站在他身旁,微眯眼,“好材料。”
白慶薰說,“不曉得六爺會不會有興趣?”
昆爺淡淡一笑,“少爺,這種事要講緣分。況且,好材料也要時間打磨,毋庸操心,且走且看。”
白慶薰嘆口氣,“可惜啞了。”
昆爺說,“話說得多,心不明白,也是枉然。”
白慶薰點點頭,“有道理。”
------題外話------
你們~~拋棄咬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