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聽到這些,一開始還覺得沒有什麼……”
但在發現女兒只是翻來覆去的跟他講這些,如果換做是他,見面的五分鐘內就能夠全部掏出的消息之後。
老唐王有點不高興了,他訓斥了女兒,要求她說些別的,例如這個叫章鄭的年輕人的家境與工作。
女兒卻模模糊糊的知之甚少。
老唐王的心底‘咯噔’一聲,就有了些不好的預感,他不動聲色的掛了女兒的電話。
當場就訂下了第二天的機票,推了事務提前決定了自己的行程。
同時他吩咐了手下,儘快去將這個名叫章鄭的年輕人的底細查清。
只是事情的發展,似乎有些出乎老唐王的預料。
即使他所處的環境特殊,手裡黑白兩道的人都應有盡有,可畢竟是查一個人的底細,這個速度是不是有些太快了點?
他看着辦公室裡,那個從接到自己得任務後,三個小時就回來了的人手中所拿的檔案。
在一瞬間,心裡什麼不好的可能都想到了。
女兒什麼都不知道,就這麼結了婚,肯定是被騙了。
而能夠在那個信息不夠發達的時代,三個小時內就查到檔案的人,似乎只有一類人——臭名昭著的通緝犯。
他幾乎是顫抖着手,打開了存放資料的信息袋。
幸好,他的猜測不是。
可也強不了多少,老唐王看着信息帶中那個幾乎可以被稱爲一片白紙的年輕人,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名字沒有錯,年齡沒有錯,甚至在和女兒結婚前,從來沒有談過戀愛是個貨真價實的母胎單身這事,都沒有半點的撒謊。
直白坦承的讓人出乎意料,可……
年輕人的背景,同樣是一篇白紙,這就是最大的問題了。
老唐王看着章鄭的履歷,越來越來氣,最後幾乎是怒火中燒了。
這種人是怎麼能夠配得上他賭王的女兒的?聯繫女兒的話,不是用一副好相貌騙婚倒貼又是什麼?
在幾乎是全國最骯髒的地方掙扎着爬上來的老唐王,無法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這樣單純的人。
他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對章鄭下了,虛僞心機的定論。
看看他的身份啊,父親早逝跟着單親媽媽長大,大學上了兩年,就因爲要補貼家用,提前去了學校分配的工作單位。
一家普普通通沒有油水的體制裡上班,掙着寡淡無味的工資。
而這份工資即使是最多的時候,也甚至還不如自己給女兒一天的零用錢多,更何況到手之後,還要被章鄭分出三分之一接濟母親。
他的母親是個已經下崗了的紡織工,早逝的父親還好一點,但也不過是個窮教書的。
除此之外,再無親人。
老唐王的臉色黑的比鍋底還要深,他隨手將手中的資料紙憤怒的團成一團,直直扔在了下面的手下臉上。
“滾!”
唐三彩顯然是一個講述事情的好手,只要是他知道的部分,幾乎是絲毫沒有遺漏的,邏輯清晰甚至繪聲繪色的表述出來。
這極大程度上,減輕了我對舊事的接受困難度,最快的得以瞭解了。
我深深的嘆了口氣,“其實何必呢,老唐王都已經那麼有錢了,即使自己的女婿,是個沒有什麼能力的普通人,又有什麼過錯呢?”
“而且他當年之所以選擇和妻子離婚,很大的原
因不正是因爲這份婚姻裡,沒有感情嗎,在老唐王看來還不如掙錢打拼來的實在,所以他沒有選擇湊合。”
我不理解的繼續說着:“既然這樣的話,自己的寶貝女兒找到了他一直缺失的東西,按理來說也算是補全了他年輕時的遺憾,不是應該高興纔對嗎?”
唐三彩的臉色不是很好,他冷冷的道:“誰知道他,可能沒有人性的事情做多了,所以走火入魔了也不一定。”
“誒,目前爲止也沒有到這個程度吧,畢竟那也是他的選……”
我話未說完,在唐三彩警告的眼神中,訕訕的閉了口。
“那啥,你繼續說,我繼續聽。”
第二日一早,老唐王乘坐了當天最早的從A市通往京都的飛機,他一刻也等不及了。
見面的過程卻很順利,女兒對於父親在結婚之後,親自第一次來看望自己的事情,到底還是高興的。
她沒有在外面跟父親見面,而是選擇了在他們婚後的新家裡,她獨自一個人來接的父親。
老唐王黑着臉,忽視掉女兒滿眼的開心,站在京城偏僻的某個角落裡,一棟小小的居民樓前。
他看着女兒滔滔不絕的,指着老式的小居民樓中一層的右間告訴自己,這裡就是他們剛剛買下的新家了,兩個年輕人一人一半,出資合買了這套房子。
她還笑着告訴父親,本來章鄭是不要她出錢的,可一方面他的錢本就拮据,還要照顧母親。
另一方面,她是生長在國內最開放的城市中,眼界和思想都要比同期的女人,要超前開拓許多,她一向獨立不喜歡成爲依賴別人的人。
可惜當時的女兒還沒有意識到,這些在平常看起來很正常的事情,對於老唐王來說,每一句簡直都是一場災難。
疊加在一切,將老唐王的不滿徹底點燃。
他沒有立刻發火,多年的打拼早就讓他成爲了一個可以控制自己情緒,甚至做到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
父女兩個人進了門,還沒有從玄關進去客廳,就已經被撲鼻的飯菜香氣所淹沒。
這是章鄭的一個特點,或許是早早獨立的關係,他比許多男人要懂得照顧人。
而女兒在老唐王的養育下,卻是個連怎麼開火倒油都不知道的人。
在結婚後的這段時間裡,她從未進過廚房,每一日每一餐都是她口中那個溫柔好看的男人,心甘情願的洗手作羹湯。
而這些在老唐王的眼中,卻幾乎被他的眼睛自動過濾了,他聞不到那噴香撲鼻的氣息。
眼睛的視線,卻只是能夠看到簡陋的房屋設計,以及連腿都要伸不開似得房間面積。
兩室一廳,這個章鄭就讓自己的女兒住在這種豬圈裡?
偏巧也是倒黴在這個時候,章鄭推開了廚房的房門,他的手中端着新鮮出爐的,妻子所說的岳父最愛吃的糖醋里脊。
他見了陌生的來人,立刻猜到身份,在妻子的笑臉中,有點忐忑而真誠了叫了‘爸’。
稱呼出口的同時,卻與手中的菜盤跌落在地,發碎裂的刺耳聲響融爲一體。
老唐王面無表情的從口袋中掏出自己的真絲手帕,慢條斯理的將手上掀翻盤子時濺上的菜滴,擦了個乾乾淨淨。
然後將兩個年輕人扔在原地,推門離開了。
他上了手下給他在京都安排的車上的時候,女兒回過神來氣喘吁吁的追了上來。
她扒着門框
,悲憤而緊張的試圖和老唐王理論,卻在父親一句‘爸爸忙,你聽話’的解釋中,楞在了原地。
等到再回過神來的時候,老唐王的所乘坐的老爺車,已經消失在了街角。
老唐王是本想要先去一趟章鄭的工作單位的,然後還要再去見見他那個要靠他接濟的寡母。
可這都是在見到章鄭之前的念頭,而現在,他已經沒有這個打算了。
老唐王最快的速度回了A市,他開始正常的處理自己的事務,只是在一天的晚飯前,抽空給京都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是當時負責稅務方面的某位高管,同時也是章鄭所處單位的最高直屬上司。
“哇,這這這……”
我嚥了咽口水,自己聽着都覺得不妙了,問唐三彩道:“聽起來就不太好的發展方向啊,不過你家老頭子,不會這麼黑吧,表面上冷着人家,結果背地裡下黑手哦。”
最後一句卻沒有說出口,只是心裡暗罵着。
這還是不是人啊!
唐三彩卻沒有以爲我的話而產生絲毫的動搖,或許這是他家人的事情,他也算是身處其中。
自然跟我這個聽戲的外人,所知所感不同的多。
我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繼續聽下去。
就如同我所猜測的那樣,老唐王確實是下了黑手。
只是事實甚至比我所猜測得到還要嚴重的多,老唐王不是單純的想要讓章鄭丟了工作。
他要的是讓這個在他看來‘騙’了他女兒的年輕人,身敗名裂一蹶不振,然後最終被自己的女兒醒悟過來,一腳踹開。
可是這一次他沒有如願。
倒不是說他的安排出了問題,他雖然遠在A市,可是不論是勢力還是財力甚至是當時的名聲,都在全國一時間風頭無兩。
那位管理稅收方面的高管,在京都也是個威風赫赫的人物。
卻在老唐王電話打來的瞬間,立刻唯唯諾諾的跳過了一切的程序,在最短的時間內,讓章鄭捲鋪蓋滾蛋。
章鄭丟了工作,並且再也沒有人願意聘用他了。
他不出意外的失業了,而他和女兒新買下來的房子,因爲手續上的問題,合約被迫中止。
兩個人前腳搬出房子,第二天的一大早,那一棟居民樓就被人強行封住了。
他看着居民樓一樓,自家原來的窗戶上,那個醒目而蠻橫的毫無道理的封條,第一次苦笑了出來。
即使是再傻的傻子,在面對了這一切的突發倒黴事之後,恐怕也能夠醒悟過來了。
自己被岳父給辦了,並且還不是普通的找個麻煩。
他岳父是真的想讓他付出代價才行。
可是……這是爲了什麼呢?他做錯了什麼?
他看着站在一邊的妻子,看着他的臉上滿是擔憂,以及搭在自己手臂上的安撫的撫摸。
性格一向溫和的章鄭,第一次有了一種名爲憤怒的情緒,即使他所憤怒的對象是他的岳父。
他沒有如同老唐王認爲的一樣,變得萎靡不振和女兒發生爭吵,然後兩個人再也忍無可忍,並且受到現實生活的壓迫,從而勞燕分飛。
找不到合適的工作,他就去做苦力,每天兼職着兩份工,爲了的就是可以支撐過去,這一段艱難的時候。
他還隱約的期盼相信着,自己的岳父在度過最初不滿之後,能夠看到他的好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