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洛塵怎麼也想不到賀蘭棋雲竟然會拋棄舒適的環境,跑到郊外的一個小村莊裡養病,身邊就帶了寒月三人,而爲她打掩護的就是在郊外練兵的顧卿城。主僕四人住在一個小院子裡,平時並不開門,必需的物品也早在棋雲入住之前便準備好了,每天的蔬菜都是由顧卿城派親信送到門口。百姓居住的地方不若皇室貴族般處處講究禮制,每天棋雲都會聽見外邊熱鬧的沿街叫賣和孩童嬉耍的聲音,或是男人們爽朗的大笑,女人們粗魯的爭吵,對她來說都是極有意思的體驗。但那道門始終關着,甚至沒有人知道那道空了許久的房子里正住着天下間最尊榮的女人。
棋雲並未貪留小院的寧靜,在趙匪易添妝那日現身了。棋雲身體大傷,即使有綺月這個神醫庇護,又有歡月這個神廚進補,每日至少要睡上六個時辰纔有些精神。故而來的晚了些,京城勝國公府外,標誌着公主等級地馬車一現身便立刻引來所有人注意,長樂公主攜永寧公主已經在裡邊了,那麼來的是誰不言而喻。
棋雲扶着綺月的手下車,入目便是金字招牌“敕造勝國公府”六個字。管家聽了聽信立刻連滾帶爬地跑到勝國公面前稟告:“國公爺,小主子回來了。”
病榻上還在和諸葛小冀交代事情的勝國公一愣,顯然沒明白這小主子說的是誰,府裡幾個弟子都被稱呼小姐公子,哪裡來了個小主子。管家一拍腦袋,又說了聲“是未央公主回來了,咱們的小主子回來了。”
勝國公一驚,就要下牀,卻被諸葛小冀攔住,諸葛小冀見師父着急的樣子,會心一笑“師妹第一次進家門,師父就要這樣去見她嗎?”
勝國公醒悟,一看身上穿着的薄衫立刻讓常昉去取衣冠來,吩咐諸葛小冀先去迎接。諸葛小冀還從沒看見過師父這麼着急的樣子,笑着應聲和管家退出。故而棋雲從匾額上收回眼便看就諸葛小冀笑着迎過來“師妹,回來了。”
那語氣,就好似棋雲一直就住在這裡,只是出去了一趟般熟稔,棋雲神色未變,衝他點點頭“諸葛公子”一個稱呼,瞬間又將距離拉開。
諸葛小冀恍若不知,熟練地引着棋雲進門,也不知道是故意吩咐過還是怎麼樣,路過的下人皆恭敬的衝着棋雲俯身叫主子。諸葛小冀雖外表表現的冷靜,心裡卻打着鼓,弄不清賀蘭棋雲的心理。故而試探地問“師妹,可要想見師父。”
“聽聞國公養病,今日便不去叨擾了,直接去給嘉敏郡主添妝就好。”棋雲淡笑着迴應,生疏有禮。
諸葛小冀不好多說,只有在心裡感嘆師父又要失望了。諸葛小冀見她引導內院,聽到消息的步一煙同樣親近地喚了聲“師妹”便接替諸葛小冀引着棋雲主僕去找趙匪易。
趙匪易爲人豁達,朋友不少,但在京的卻不多。今日她二十多歲終於能嫁出去了,在京的好友都送來祝福,本來趙匪易還以爲賀蘭棋雲不會來了,聽說她到了十分意外,連忙道門口去接,見她雖依舊美貌難擋但氣色不比以往,微微蹙眉“你安心養病就是,不必今天非要麻煩這一趟的。”
“明天我可就是新郎那邊的親友了,怎麼能一樣。”棋雲笑着讓歡月送上添妝的禮物,一套極爲罕見地紅寶石頭面,雕刻精良,全套丹頂鶴地造型獨特,優雅中帶着幾分俏麗活潑,倒是十分符合趙匪易的喜好。
棋雲帶着幾分真誠的歉意“本想親自做些什麼送給你,近來這幾個丫頭看得緊,實在找不到動手的機會,所有就只能設計了圖紙交給她們去做了。在美人坊主人面前班門弄斧,可別笑我。”
“能讓未央仙子親自設計東西,可是天大的福分。”趙匪易很知足,來回撫摸着幾樣收拾,喜不自禁地道“若這手藝是班門弄斧,讓我美人坊怎麼活啊。”
未央仙子在世人印象中太過崇明,有她在愛嬉鬧的女孩子們都收攬了許多,棋雲也知道她們不知道故而並未多留,順便帶走了宮裡出來的幕洛雅姐妹。走回前院,勝國公便一直等在垂花門,幕洛雅狡黠一笑拉着幕洛瓏從旁邊繞行了。棋雲見躲不過也就不在躲避,衝寒月三個打了個眼色,獨自走上前同勝國公說話。棋雲走上前,對他笑着行了個晚輩禮“聽聞國公爺病了,可好些了嗎。”
陌生的稱呼令勝國公噎了噎,凝視着她無意識地回答着“一點熱氣沒什麼,你那,臉色怎麼還是那麼差。”
“我很好”嘴角是對他疏離有度地莞爾,藏住心底無人得知撕裂般的痛苦,臉上始終只有絕然與冷漠,棋雲用未央仙子獨有的淡漠宛然的聲音說“想找的人已經找到了,該回來的人近在咫尺,小女都忘了恭喜國公,終於不用再執着於過去。”
機敏若勝國公如何不明白棋雲畫中之意是讓他不要再執着於她。可他有苦說不出,想要找到的女兒找到了卻不肯原諒他,該回來的妻子近在咫尺卻心隔萬里。“裳兒,我~”
“國公爺想聽小女說句真話嗎”棋雲打斷勝國公的欲言又止,嘴角勾起一抹真摯而淺陌的笑意“雲兒覺得顏娘姑姑纔是您該珍惜的,畢竟失去一個孩子還會再有,夫人卻只有一個。或許,下一個孩子會比前一個更和你們心意。”
“裳兒!”勝國公爲棋雲的話震驚,她怎麼能能將這樣的話就這麼輕易的說出口,當真如此不願意承認他們嗎!勝國公無力地開口“本公國發過誓,只會承認我的裳兒一個孩子。”
棋雲心一頓,面上卻不顯,淺淺一笑“人生過半,世事難料,公國切不可將話說的太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