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烏鴉憤怒的吼叫,令我頓時明白過來,我突然想起以前師傅說過的一句話。
那是一個炎炎夏日,師傅借給我買衣服爲名,與商場銷售小姐搭訕的時候。當時有一箇中年流浪漢與一對年過六旬的老乞丐夫妻爭吵,就因爲一點垃圾,差點當場大打出手。
結果不用我多說,十幾個人推搡着大漢,讓他滾,罵他不要臉,欺負老人,那個流浪漢百口莫辯,差點就哭了。
當時我跟其他人一樣,看到對方是兩個老人,立馬就有種抱打不平的心態,差點就加入責罵流浪漢的隊伍,最後被師傅一把就拽住了。
師傅當時叼着煙冷漠的看着那對乞丐夫婦,淡淡的說:“小黃啊,你給師傅我好好的記住了。人的眼睛,是會騙人的,不要與大衆同流合污,相似的事情,並不一定有相同的起因和結果,不要被表面的雙眼,矇蔽了你內心的雙眼,記住了麼?”
說完這句話後,師父就拽着我走了,直到後來我取衣服時才知道那個流浪漢當天就被十幾個人打壞了,沒錢治傷,打電話報警沒人理,結果不知道去哪裡了。而那些垃圾,實際上真是他的,他用乞討的錢,在每個攤位都交了費,等於收購了這些商戶的垃圾回收,而那對老乞丐夫婦,那天毫無疑問,是無恥的想強搶人家的東西,可憐這世上庸人皆用世俗的眼光去看待一切,太多事情隨波逐流,就跟師傅“枯骨紅顏”說是一樣的道理,鬧到最後,往往是不該受罪的人受罪,該受罪的人,坐享其成...
當時我就是又犯了被自己雙眼矇蔽的錯,而且一錯,就是兩次...
看着烏鴉身上的傷,我不由自主想起師父身上的焦燙,當時我就默默發誓,就算我本善良,做不到邪氣凌然,至少許多事情未搞清狀況以前,我要學會冷眼旁觀!
“呦呵呵,好一身羽甲,居然能頂住我這赤炎的灼燒而不化,小哥哥你也來頭不小啊~”
旱魃在遠處嬌笑,它的外相跟之前又略有不同。之前她身上的甲胃是紅色的,此時卻變成了深邃的黑紅,就像血痂一樣猙獰的纏繞在四肢上面。胸間滋生出一個籃球大小的三角結晶,沾沾紅光自內散發,邊沿又有無數細小的好似毛細血管般的脈絡貫通甲胃,一眼看去,十分冷豔。
烏鴉聞言只是擡起腦袋輕蔑的看了他一眼。
“你是在佔我便宜麼?”
旱魃沒有回答,微笑着靠近,她的手在下面不停轉動着,看似無心之舉卻帶動起四周灰燼離地漂浮。這種神秘的力量若不是親眼所見我真不敢相信!可惜不管我怎麼讚歎,也無法讓旱魃眼中瘋狂的殺戮***退下哪怕一絲一毫!
“跑!”
烏鴉沒有絲毫猶豫拽起我就想逃跑,可惜,他剛飛上兩米低空,表情突然一陣抽搐,直溜溜就摔了下來,捂着胳膊,在地上打滾。
“哼哼~你以爲老孃的赤炎是煎雞蛋的麼?自尋死路!”
旱魃恥笑着烏鴉,手一擡,我感覺大地在抖動,整個人神經繃得緊緊的,關鍵時刻我下意識就踹了小哥一腳,令他滾走的同時,剛纔他趴窩的地方已經被一股滾燙的岩漿給衝破了,也就是說若不是我有所感應,烏鴉剛纔八成要死!
“好準的預感...不,是好強大的靈識...你果真不簡單!”
旱魃貪婪的眼光,令我不寒而慄,說真的我當時真有點束手無策的感覺,逃,逃不掉,打,打不過,我感覺那時那刻我的存在就像空氣一樣可有可無,這種感受毫無疑問是痛苦的!
“你走開!”
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身後烏鴉卻突然氣急敗壞的叫了一聲,我轉過頭,看到他滿臉稚嫩的怒氣。
他一把推開我,連上表情特別誇張,跟之前的死人臉大相徑庭。他指着自己明明沒有損傷溫度卻在持續攀高的羽衣,猙獰道:“你、敢、燒我衣服!?”
“呦~小朋友生氣了呢?咯咯咯,姐姐燒就燒了,怎麼,你想跟姐姐玩玩?那恐怕你還不夠資...”
旱魃當時就笑了,她張口想說什麼,可惜,她說不出來。因爲下一秒,她的心,滿滿的,都被恐懼所填滿。
她當時表情僵硬,瞪着我和烏鴉,良久,嘴裡溢出金紅色的液體。
她緩緩低頭看向自己肚皮,眼中充滿了不敢置信的神采。
一隻漆黑,粗壯彎折的手,莫名其妙的,就捅破了旱魃的肚子,那隻手跟剛從墨池裡鑽出來一樣油黑,捅破旱魃的小腹後,又緩緩的收了回去。那時候我就看到,旱魃的身後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黑漆漆的空洞,雖然只是曇花一現,但我看得真切。那隻黑手就從空洞中收了回去,而小哥,正滿臉猙獰的,做着同樣收手的動作,然後,裂開嘴極度邪魅的笑了。
前一秒,是隻沉默的烏鴉,下一秒,便是吃人的惡鬼,這就是當年我對小哥烏鴉第一個印象。
“陪老子玩,你還沒有資格!”烏鴉躁狂的嘶吼着,很難想象這一切都只是因爲身上羽衣一腳受損所導致的,總之他頓時變得十分恐怖,我從他身上嗅探到一股弒殺的氣息,這是剛纔完全沒有感覺到的。
而旱魃當時整個都呆住了,她沒想到,她真的沒想到,憑自己上古兇獸的身份,前一秒佔盡優勢,一轉眼,卻連眼前這個消瘦小子的一招都抵擋不了,這點是她不能接受的。她可是歷經萬年時流積澱的蠻荒兇獸!在她眼裡除了同樣的上古之物以外,人,這種存在,僅僅是“食物”的另一個註解,僅此而已。
可他肚皮的空洞卻在不停流出金紅色的液體,那個肉洞邊沿,還殘留着墨黑色的詭秘力量,那力量就好像這空間的裂痕,無法癒合。存在那裡,是個永恆傷口。
危難時刻,烏鴉在嘶吼,旱魃卻擺出了拼命的架勢,她不知道烏鴉到底是什麼身份,但兇獸崛高傲的尊嚴讓她的字典裡沒有“挫敗”這個詞語,有的,只有戰死,與魚死網破!
當時我看到旱魃雙手背後頭仰前,衝着烏鴉狂躁的吼叫起來,她嬌媚的容顏一瞬間變得猙獰,黑紅色的血痂將大半張臉覆蓋!她突凸的跪倒,雙手猛然插入底下,當時我就有種不好的預感,我想跑,但又放不下烏鴉,可我的喊叫他無動於衷!
不知道爲啥,我感覺烏鴉當時瘋了,我有種根本就不認識當時的他的感覺!他就那樣歪着頭,雙眼凸出的盯着旱魃,嘴巴張開,舌頭微吐,一股股肉眼可見的熱氣從他頭頂冒出,更恐怖的是,他的眼睛居然慢慢開始色變,變成徹底的黑色,只有眼球中間存在鍼芒大小的一點紅芒,特別嚇人!
當時我就想,他是人麼?剛纔算是,現在能算人?***,他不是人!等等...這不是罵人麼...
就在我糾結思索的時候,旱魃那邊終於出手了!她是炎之兇獸,她掌控一切熱的力量!這包括地底的岩漿,剛纔她雙手插進大地正是在抽取那幾乎無盡的地底之炎,此刻能量爆棚整個嬌小的身體當時就化作一團熊熊燃燒着的火焰,五官變成了五個黑團,依稀可辨人形,它貼着地面俯衝而來,速度快到堪稱一股火之疾風!
而烏鴉呢?他居然在笑,笑的跟二傻子似得,嘴咧的很大!你甚至能看到裡面的哈喇子在往外流,有股歇斯底里的瘋狂,但毫無疑問毀掉了他在我心中高冷豔的形象。
旱魃的勢頭十分強大,一瞬間我甚至感覺整個天地都充斥在一股燥熱之中,我下意識就想強行拽走腦子瓦特掉的烏鴉,但我轉過臉的時候,烏鴉,已經變了。
他身上的羽衣縫隙快速生長出同樣的羽片,不多時令他全身佈滿這黑色的不祥之物。他的身後探出兩隻羽翼,這是我見過最大的羽翼,伸展開來綿延數十米,擋住了我的視野。因此,我也未能窺及他正面的容貌。
當時我整個人都懵了,我彷彿置身在神話故事裡一樣看着眼前兩大怪物,那是常人一生都沒法想象到的情景...烏鴉發出一聲哀鳴,那種聲音你聽不到,但在一瞬間就讓我頭暈目眩眼冒金星,與此同時我看到接連天地的赤炎鋪天蓋地的打了過來,那一刻,我有種要死的覺悟,因爲我知道烏鴉眼前這個逗比樣,是不可能救我的,而我又逃無可逃...
***,當時我真想甩老天爺一臉姨媽血,尼瑪人家作死都不會死!我不做死就會死啊啊啊!要作死就不會死爲什麼就是不明白啊啊啊!?
在我瀕臨奔潰之際,一個熟悉的聲音,盪漾在我的耳蝸...
這個聲音,不是師父,是如此熟悉又陌生,但當我想起他的主人是誰時,整個人都不禁打起寒戰...
“冰靈·萬里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