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和一個男人一起旅遊,而那個男人卻不是自己的男朋友這樣的事就是人生的一大失敗。早知道會遇到這麼可怕的事,死也不會跟弟弟一起來旅遊。就算要旅遊也決不到這樣的荒山野嶺來。如果能夠順利脫險,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那小子。誰讓他不好好陪女朋友,卻提出這麼神經的建議?
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此刻,夏夕的身體懸在半空中,雙手死死地抓着樹幹。她已經完全失去了時間概念,每一秒鐘都彷彿千年般漫長。
腳下是一片綠得發黑的森林。可惜這片森林最高的樹離夏夕的腳估計也有幾百米遠。如果一不小心手一鬆掉下去,估計連屍骨都找不到吧。
額頭上不斷沁出細密的冷汗,松樹粗糙的表皮硌得兩隻手火辣辣的疼,更要命的是現在分明可以感覺到手指上的力量正在一點一點地流失。
“姐姐,堅持下去!我馬上下來救你!”
頭頂傳來弟弟焦灼的聲音,然後有幾片碎石從頭頂滾落下來。夏夕費力地仰起頭來,只見那個瘦瘦的身影正攀着崖壁慢慢地向自己這邊移來。心口忽然猛地一緊。
笨蛋!這個懸崖的傾斜角度,就算是再高明的攀巖高手也無法帶着一個人爬上去。你下來是想陪我一起死嗎?
“別下來!你給我上去!你想下來給我陪葬嗎!”
“呸,我說什麼呢?這不是在咒自己嗎?”
那個瘦瘦的身影一怔,右腳沒踩穩,幾片碎石被踩落,順着崖壁滾落下去。夏夕倒吸一口冷氣。
“上去!”夏夕這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明明已經沒有什麼力氣了,可是這句話的音量卻大到連夏夕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我數三下,你不上去我就自己放手。我可不是開玩笑的!”
“三……”
三字剛一出口,夏夕就感覺眼前一黑,整個身體忽然變得羽毛般輕。明明睜着眼睛卻什麼也看不到。眼前只剩下一片單調的血紅色,那洶涌的紅色彷彿正在一點一點將自己淹沒,夏夕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窒息。
過了好久,那種窒息的感覺才漸漸退下去。難道說墜崖的感覺這麼奇怪的?這個跟上次蹦極時的感覺完全不同嗎?到底是誰說蹦極可以體驗到跳崖的感覺的?
我死了嗎?從這麼高的地方掉下來不死才奇怪呢。可是爲什麼我還有知覺?
夏夕明顯感覺到頭部傳來一陣陣劇痛,慢慢地睜開眼睛,眼前出現的不是預料中的叢林景象,而是一張焦灼的臉。一張小女孩的臉。
眼前的孩子大概只有七八歲的樣子,一張小臉粉嘟嘟的,漂亮的杏眼裡噙着淚珠,嘴脣倔強地抿着。好漂亮的孩子啊!將來長大一定傾倒衆生。與眼前的孩子一比,自己的樣子根本是慘不忍睹。
“姐姐……”眼前的小美女用甜嫩的童音輕輕喚了一聲。
“小少爺,南先生來了。你先隨奴婢出去吧。”
一個青衣少女牽起那孩子的手就往外走去。那孩子戀戀不捨地回頭望了夏夕一眼終於還是跟着出去了。
等,等一下!小,小少爺?夏夕終於意識到有什麼不對了。那,那是個男孩?可他明明留着長髮。不對,現在還有人用小少爺這個稱呼嗎,那兩個人的衣着也有些古怪?夏夕忽然驚出一身冷汗,細細地打量起眼前的景象來。雕花的木門,門上還糊着白色的窗紙。牆上掛着一幅古色古香的荷花圖。靠窗的桌子上赫然是一面磨得鋥亮的銅鏡。連牀沿都刻着精美的花紋。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穿越時空……
彷彿爲了印證夏夕的猜測,敞開的大門外走入一位身着漢服的中年男子,他的手裡還提着一個木製的藥箱。
夏夕本能地想坐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前所未有的沉重。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一眼望去只能看到圓滾滾的肚皮,連腿都看不到。夏夕驚恐地發現原本身材良好的自己已經突變成了一個標準的肉球。欲哭無淚!要穿越也該穿越個好一點的皮囊啊……這個身體,估計連走路都困難……
“老天啊……爲什麼要這麼對我?”不知不覺間,夏夕竟然將心裡的抱怨喊了出來。
“啊——”那個中年男子忽然尖叫一聲,扔掉藥箱奪門而逃。
“不好了!少小姐說話了!”遠遠地傳來那個中年男子的驚叫。
夏夕一頭霧水,難道說這個身體原本的主人不會說話。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原本不會說話的人說話了應該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啊!爲什麼要用“不好了!”這三個字來形容?難道說這個少小姐不是不會說話而是不能說話?古怪,絕對有古怪!
門外傳來紛亂的腳步聲,偶爾夾雜着幾聲女子的尖叫。不知道是不是掛在懸崖上的時候實在是太累了。夏夕的眼皮越來越重,越來越重,隨後竟然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耳邊傳來模糊的交談聲。
“不能讓她恢復神智!”一聲男子的怒喝響起,聲音決絕。
夏夕猛地一驚,完全清醒了,可是又不敢貿然睜開眼睛,決定就那麼閉着眼睛光明正大地偷聽。
“可是,儇正!劫兒和世兒一樣是我們的孩子啊!八年了,八年來她一直這樣渾渾噩噩地活着。我,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這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不行,一旦停藥我們這些年來所做的事就白費了。你知道我當初封印她的力量時費了多大的勁嗎?世兒是儇家唯一的繼承人,我不能冒險讓他成爲劫兒的替。劫兒是我們的孩子,可是她也是鈺。要怪就怪她命不好,不該投生在我們儇家。”依然是剛剛那個男子的聲音。
“儇家從遠古以來每代都只能生一個兒子,從來就沒有降生過女孩。她本來就是多餘的。如果當初她沒有出生就好了。”
那個男人的聲音讓夏夕的心臟一陣狂跳。雖然不是聽得很明白,但夏夕還是能明顯感覺到那個男人對那個潔兒的厭惡之情。聽他的話,這個潔兒好像還是他的女兒。是什麼事情能讓一個父親這麼厭惡自己的女兒?
“應琦,不管怎樣儇家的血脈絕對不能斷在我的手裡。所以我絕對不允許威脅世兒安全的事情發生。”
“儇正……”女子的聲音已經明顯帶着哭腔。
“不必說了!”
一聲怒喝,然後是男人粗重的腳步聲。
臉上忽然癢癢的,脖子也溼溼的。睜開眼睛,夏夕發現一位古裝美人正淚眼朦朧地望着自己。一雙纖纖素手輕輕地拂過夏夕的面頰,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一顆顆滾落到夏夕的脖子上。
以剛剛的對話來判斷,那個男人是這個身體的父親,而眼前的女子應該是這個身體的母親。不知道由於什麼原因,那個父親爲了保護兒子而要對這個身體不利。夏夕意識到眼前的這位母親現在是自己唯一的希望。
“娘……”夏夕試探着輕輕地喚了一聲。
應琦的身體一抖,撫摸着女兒臉的手定在那裡。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劫兒,劫兒……我苦命的兒啊……你爹說你是儇家的劫,爲了世兒必須犧牲掉你……可是在爲娘心中你和世兒一樣重要啊……”
應琦說完,伏在夏夕的身上長長地哭泣。
劫!原來是那個劫!用這樣的字來命名,夏夕已經可以預料到這個身體在儇家的地位了。
“爲什麼要這樣對我?”夏夕知道自己的這句話對眼前的人來說太過於殘忍了。可是,爲了在這樣複雜的環境下生存下來,夏夕知道自己沒有別的選擇。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早知道小瑕喜歡的人是儇正,如果當時我沒有代小瑕嫁進儇家,說不定小瑕就不會因爲錯過了儇正鬱鬱而終……你也不會受這樣的苦……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應琦斷斷續續地述說着,與其在說給女兒聽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語。她的神色越來越恍惚,越來越恍惚。夏夕意識到這不是一個好的徵兆。如果唯一的救命稻草出了問題,那自己就真的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了。
“娘!娘!”夏夕連喊幾聲,美麗的母親終於反應過來。一雙淚眼終於又有了焦距。
“娘,我困了。”夏夕旁若無人地閉上了眼睛。
應琦走後,夏夕睜大了眼睛瞪着張着墨綠色帳幔的牀頂。剛剛接收到的信息在腦海中不斷地翻騰着。異能世家,犧牲,替,封印……
好複雜啊……看來要利用這個身體平安地活下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夏夕轉了一下頭,幾絲頭髮剛好蓋在了眼睛上,癢癢的。夏夕本能地擡起胖乎乎的右手想撩開蓋着眼睛的頭髮,可是手剛一伸出來就僵在了半空中。夏夕眯起眼睛端詳着右手的手腕上的那條詭異的手鍊。手鍊是由一顆顆的珠子串成的,那些珠子在陽光下現出奪目的鮮紅色,看不出材質,每一顆都被雕刻成骷髏的形狀。雖然是迷你版的骷髏,可夏夕還是有種鬼氣森森的感覺。
手上戴着這樣的東西……想想都覺得可怕……
我摘,我摘,我摘摘摘……
儘管夏夕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可是那個詭異的手鍊卻彷彿和皮肉粘連了一般,怎麼也摘不下來……
真的,不是一般的詭異啊……
意識到自己處境的有多麼的古怪,夏夕一時間冷汗涔涔。
“吱呀——”
剛剛母親大人出去時關上的門被一把推開,夏夕感覺胃部一陣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