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想從你這裡回妖界。”進入大門後不久,夏夕立刻開門見山地提出了此行的目的。
山鬼葉猛地擡頭,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夏夕好一會。
“公主殿下在說笑吧。葉這裡的通道怎麼可能讓兩位殿下順利通過……”
(注:欲問山鬼葉是怎麼認出夏夕的,那個……妖怪認人除了看外貌,主要靠身上的氣息……因爲對妖怪來說變化外形根本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不行嗎……”夏夕愣了一下,一臉狐疑地望了望黎沂。
“沒關係。我自有辦法。你只要帶我們去通道那裡就好了。”黎沂朝山鬼葉露出一個充滿自信的笑容。
山鬼葉深深地望了黎沂一眼,沒有再說什麼,直接引着二人往院子中間的一口古井走去。
夏夕趴在井口,好奇地朝井內望去,只見古井的水面漂浮着一層乳白色的霧氣,那霧氣不停地翻騰着,彷彿整個井中的水都已經沸騰了。
“準備好了嗎?”
夏夕驚奇地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被黎沂抱了起來。
“砰!”
黎沂的手一鬆,夏夕立刻應聲落水。井水沒有想象中的冰涼,相反卻彷彿母親的懷抱般溫暖。而且更出乎夏夕意料的是,自己在水中竟沒有半分窒息的感覺,而且意識前所未有大清醒。
夏夕猛地發現有一雙手緊緊地把自己攬入了懷中,接着自己的身體被那個溫暖的懷抱帶着一路向前方閃閃發光的某處游去……
“譁——”
夏夕浮出水面,驚喜地發現自己竟然剛好就在妖界皇宮後花園的湖裡。
“爲什麼?不是說父皇的孩子沒有辦法穿越那個通道的嗎?”夏夕瞪大了眼睛,用難以置信的眼神打量着四周的景象。
“因爲我是妖狼族的後裔。”黎沂摟着夏夕的手緊了緊,聲音忽然間變得有些黯啞。
夏夕愣了一會。
腳底忽然傳來癢癢的感覺,湖裡的幾條食人魚似乎認出了夏夕,歡快地游過來親暱地用身體蹭着夏夕。夏夕忽然感覺一直摟着自己的那雙手一鬆,接着,黎沂大叫一聲高高地竄到了空中,他的腳上貌似還掛着一條殺氣騰騰的食人魚。
“小芽,鬆口!”
夏夕詫異地發現自己竟然能夠順利地叫出這裡每一條魚的名字。黎夕和這些魚的感情還真的不是一般的深啊!真奇怪黎夕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品位,這些魚真是……難看啊……
“小東西……”
耳畔響起一聲充滿了激情的大喊。夏夕忽然感覺腳下一輕,接着整個人都被妖皇陛下從湖中提了出來。
“嗨,你好!”
話一說出口,連夏夕自己都愣了。沒想到再次見到妖皇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這個。
“你終於想到要回家了。”妖皇臉上激動的神色剎那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稍稍有些冷的黑臉,頗有些責怪的意思。
“呵呵,我們回來了。”夏夕傻笑。
“要回來也不用帶鈺一起回來吧。”妖皇的目光掃過夏夕,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
夏夕臉上的笑容僵了了一下,接着莞爾一笑:“女兒特地來向父皇討教讓鈺恢復肉身的方法。當今世上應該也只有天下無敵、法力蓋世的父皇您纔有能力爲鈺重塑肉身了吧!您總不會希望自己的女兒成天跟一個仙人的靈魂共用一個身體吧?”
冷場……
咬着黎沂的食人魚驚訝地張大了嘴巴,結果砰的一聲從空中落回水中。黎沂苦笑着飛到了岸上。
“我……我說錯什麼了嗎……”夏夕一臉茫然。
你到底記不記得前幾天妖皇陛下還想把我除之而後快啊?意識深處的鈺一幅扶額無力的神情。
妖皇臉部的肌肉抽搐了幾下。
“啊!那個……儇世怎麼樣了?”夏夕眼看氣氛不對,連忙轉移話題。
妖皇嘴脣蠕動着,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半天才很痛苦地擠出一個笑容。
“我把他放在駐龍草裡了。”
“豬籠草!”夏夕驚聲尖叫,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盯着妖皇。在夏夕的記憶裡,豬籠草可是食肉植物!如果真的被放在豬籠草裡,我們家儇世估計連骨頭都不會剩下吧……
夏夕的腦海裡立刻出現了一副可怕的畫面,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臉色鐵青。
“是駐龍草啊,那裡面靈力最充沛了。怎麼了,有哪裡不對嗎?”妖皇撓了撓頭,有些莫名其妙。
靈力充沛?
夏夕的腦海中忽然出現了一種奇怪的植物。那植物約有三層樓高,莖幹粗壯,最頂端長着一朵半透明的紫紅色大花。幾條幼龍繞着那朵直徑一米多的大花歡快地嬉戲着。
駐龍草,長於妖界。因幼龍多喜以此爲兒時住所而得名。
原來是駐龍草啊……
夏夕尷尬地笑笑。幸虧現在就想起來了。不然丟臉丟大了……
跟着妖皇飛到駐龍草的上方。只見儇世正靜靜地躺在駐龍草搖籃樣的花裡,神色安詳,彷彿正在做着什麼甜美的夢。幾條幼龍圍着儇世不停地打着轉轉,似乎對這個和它們長得不像的古怪生物有些好奇。看到這些,夏夕一直懸着的心終於漸漸放了下來。
猛地夏夕感覺有隻大手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夏夕回頭一看,正是妖皇。妖皇用指尖在夏夕的手背上點了一點,夏夕的手背上立刻出現了一個指甲大小的駐龍草的圖案。
“等到你手上的圖案消失了,他也就醒了。”
“謝謝你,父皇。”夏夕忽然感覺鼻子有些微酸,轉身緊緊地抱住了妖皇。
妖皇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眼中似乎有淚光在閃爍。
“我想通了,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管比較好。當初如果不是我橫加干涉你和鈺的事情,或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妖皇輕輕地拍了拍夏夕的背,長長地嘆了口氣,“我教你一個移魂的法術,鈺的事情還是你自己來解決吧。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
腦子裡有另一個人的記憶絕對是一件很詭異的事情。明明從來沒去過的地方,從來沒見過的人卻分明已經在腦海中出現過無數遍了。夏夕一個人在妖界的皇宮裡閒逛着,沒經過一個地方腦海中就自然而然地泛起與之相關的記憶。一時間百感交集。
“公主殿下,您終於回來了。”
是紀子長老爸的聲音。夏夕收回放在牆上的手,轉身。
“紀……衛隊長……”夏夕猶豫了一會,過了這麼多年他應該已經升官了吧,但是一時又想不出別的稱呼。
“公主殿下,屬下多年前就已經辭去侍衛隊長一職了。現在的我,不過是皇宮的一名普通園丁。”
紀子長老爸朝夏夕淡淡一笑。夏夕這才注意到他的手中竟拿着爲花兒修枝剪葉的剪刀。
“怎麼……”夏夕有些懵了。
“從小長他母親死去的那天起,我就已經決定再也不用劍了。”紀子長老爸的眼神剎那間黯淡下來。
夏夕愣了一下,決定轉移話題:“他在妖界還好吧?”
“誰?”紀子長老爸露出詫異的神情。
“你們家小長啊。”
“他不是在人界嗎?”
“什麼?”夏夕愣了,“他不是被老貓妖……不,長老帶回妖界了嗎?”
“原來長老的話是這個意思……”紀子長老爸忽然扔掉剪刀,直接躍上了天空。
夏夕滿腹狐疑,決定跟上。
一路全速飛行,很快,腳下就出現了一座小城。黎夕的記憶中這是貓妖一族的聚居地。
紀子長老爸越過小城,一路向小城郊外的森林飛去。夏夕驚奇地發現那森林正中似乎屹立着一棵妖樹。
“子長哥哥……”
“小長……”
森林中響起此起彼伏的呼喚聲。夏夕注意到那天在祭典中遇到的老貓妖也在其中。
紀子長老爸沒有停留,直接向妖樹的方向飛去。紀子長靜靜地坐在妖樹的樹杈上,冷眼望着樹下心急如焚的衆人,彷彿這一切根本與他無關。
“你果然在這裡。”紀子長老爸如釋重負。
紀子長冷冷地掃他一眼,沒有說話。他似乎注意到了夏夕,臉上劃出一閃即逝的驚訝。繼續自顧自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夏夕忽然有些火了:“你到底有沒有聽到下面有人在叫你?”
“我爲什麼要答應?是他們硬要把我帶回來的。”紀子長冷冷地掃一眼下方焦灼的貓妖們,淡淡地道。
夏夕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彆扭的小孩永遠都是彆扭的小孩。
紀子長忽然擡起頭,狠狠地瞪了他老爸一眼:“以前我恨妖怪,現在我不再恨他們了,但是並不代表我會喜歡他們。我永遠不會忘記是誰親手殺死了我的母親。”
“你母親的確是死在我的劍下。”紀子長老爸垂下眼瞼,“但是事情並不是如你想象的那樣。如果那天我沒有殺死你母親,那麼,或許整個貓妖一族早已經不存在了。”
紀子長瞪大了眼睛。
“那個時候,你母親的身體已經差不多已經被魂怪佔據了。她好不容易纔壓制住體內的魂怪,那時候她緊緊地抓着我的手,要我殺了她,然後好好把你撫養成人。”
夏夕的腦海中浮現出黎夕小時候在妖界的教科書上看到的內容。魂怪,魂魄體妖怪,沒有意識,擁有可怕的繁殖力,一旦繁殖起來所過之處雞犬不留。夏夕倒吸一口冷氣,腦海中浮現出非典發生時的可怕景象。
“你……你爲什麼現在才說……”紀子長怔怔地呆在原地。
“傳說中魂怪是誕生在邪惡力量之中的,第一個被魂怪附體的人必然是大奸大惡之人。就算被當成殺妻的瘋子,我也不願讓你母親死後揹負那樣的聲名。當初我真的不應該把你母親帶到妖界來。”紀子長老爸擡頭望着天空,夏夕看到他的眼中有晶瑩的光芒在閃爍。
紀子長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忽然縱身一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上了藍天。夏夕遠遠地跟在了他的身後。紀子長老爸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之中,根本沒有注意到紀子長的離開。
紀子長在妖界的上空一通亂飛,終於在某個湖邊停了下來。他什麼也沒做,只是靜靜地坐在湖邊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眼神呆滯。
夏夕什麼也沒說,只是在他的身邊靜靜地坐着。
“原來,原來一直都是我錯了。”紀子長苦笑一聲,把頭埋進了雙臂之中。
“傳說中傾國傾城的紅顏禍水果然不同凡響,難怪連哥哥都能被你迷惑了。”夏夕聽到天空中傳來一個陌生的男子的聲音。
夏夕擡起頭來,忽然感覺頭一暈,接着就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