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南鷹翎一行,夏夕並不急着回去。漫無目的地在長安城的上空飛翔着,當然事先施了隱身術。不然,說不定第二天長安又會出現在空中徘徊的怨靈之類的傳聞了。
暮春的夜晚溫度適中,不冷不熱,絕對適合閒逛。無論是在地面還是在空中。夏夕一路從熱鬧的街頭飛到清冷的郊外,樂此不疲。
忽然發現遠處的樹林裡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人竟然是黎沂,他的面前竟然是那位讓加持珠如臨大敵的太子妃殿下。
夏夕一臉狐疑,集中精神傾聽着兩人的對話。
“還有三個月。殿下,你是不是應該採取行動了?”這是那位太子妃殿下的聲音。可是,爲什麼她稱黎沂爲殿下?
“這件事你不用擔心。倒是你,最近幾個月似乎做了很多不該做的事情?”這是黎沂的聲音,“千魂引,那是妖界的法術,我不相信一個天魔能夠輕易地學會。還有,你到底有沒有想過,如果鈺真的甦醒了我們該怎麼向父皇交代?”
“選擇從洛阜城的居民身上下手,也應該是你的提議吧?別告訴我說你對那個人類動了真情,那將會是我這些年來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黎沂發出一陣冷笑。
“我不過是嚮慕堅天魔透露了一個喚醒鈺的方法,順便提醒了他一個能夠方便地獲取靈魂的地點而已。”太子妃的聲音波瀾不驚,不溫不火。
“好一招借刀殺人。不過你別忘了,表面上我可是應辰峪那邊的人。我不保證下一次我依然會袖手旁觀。”
“殿下放心,嘯月自有分寸。”
冷汗,冷汗……不聽了……不聽了……
夏夕手忙腳亂地轉身朝與小樹林相反的方向飛去……
雖然早就猜到黎沂的身份不簡單,不過那句殿下還是讓夏夕吃了一驚。難道說他是別國的皇子?他剛剛也提到鈺了,那個鈺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大家都對他虎視眈眈?……還有,嘯月這個名字總覺得在哪裡聽過……
不知不覺,夏夕竟然飛到了皇宮的上方。這裡的皇宮雖然比不上中國古代的紫禁城,不過也不失大氣和**。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夏夕偷偷地朝皇宮的正殿飛去。中途似乎撞到了什麼東西,可能是個結界。對於現在的夏夕來說,這種程度的結界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毫無任何阻擋的,夏夕在嵇國的皇宮內旁若無人地閒逛着。
這,可是所有刺客的終極夢想啊……
夏夕小小地竊喜了一下。
御花園。夏夕聞聞這朵花,又彈彈那朵花,玩得不亦樂乎。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悠揚的笛聲。聽旋律竟然是水調歌頭……
水調歌頭啊……水調歌頭啊……就是那個明月幾時有啊,王菲版的那個明月幾時有啊……
就是,就是很多穿越文裡都會出現的那個東東啊……
他鄉遇故知,夏夕那個激動啊。三步並兩步朝笛聲傳來的方向狂奔而去。
明月,笛聲,美男……雖然到目前爲止夏夕看到的還是背面,不過就算是背面也能看出對方一定是一位絕世美男……
那笛聲中帶着淡淡的哀愁,淡淡的惆悵,竟然有人能夠將這首曲子演繹得如此完美……月光下的那個身影孤寂地站在湖邊,骨節分明的手指緩緩地在笛身上變換着位置,一身明黃的衣袍更是襯出一絲淡淡的遺世獨立的味道,夏夕徹底沉醉了……
一曲畢了,吹笛人終於衆望所歸地轉過身來……
看到那張臉的時候,夏夕徹底驚了……
這……這不是那天的中年版金城武大叔嗎……
“誰?”那個人冷冷地望向夏夕的方向,但那個誰字剛一出口,那個人就愣住了。
夏夕這才意識到由於剛剛實在是驚得太厲害了,隱身術已經失去了作用。
“不是夢,那天真的不是夢……”一行清淚順着那個人的臉頰流了下來,“你本來就是來自異世界的一抹幽魂,既然可以復活一次,那麼當然可以復活第二次……‘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看到那兩句詩我就知道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
誤會大了……三十六計,走爲上策……
夏夕飛快地發動隱身術,然後迅速地跳到了空中。那個男人伸出手去,徒勞地抱住了一團空氣。
夏夕無奈地嘆了口氣,我怎麼忽然間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呢……
(注:現在才發現……晚了……—_—……)
夏夕剛一飛出皇宮的院牆就感覺到有一股勁風向自己襲來。黑衣人,又見黑衣人。不過這個黑衣人沒有蒙面。
“世兒……”這是那個黑衣人看到夏夕時的第一反應。
夏夕這才發現這位黑衣人正是自己現在這個身體的父親,嵇國第一富商,異能世家儇家的家主,暗影寮寮主儇正。
“你不是世兒,世兒沒有能力衝破皇宮的防禦結界。你是……”儇正臉上的表情變得相當精彩,交織着驚訝與恐懼,甚至還帶點淡淡的欣喜。
“你是劫!”這是陳述的語氣。
“父親大人,好久不見。”夏夕淡淡一笑,現在的她用不了幾招就能把儇正打倒在地上。所以根本不用再顧忌什麼了。
“我正想回家看看呢。娘最近還好吧?”初到這個世界上時接受到的保護讓夏夕刻骨銘心。
儇正一愣。
“怎麼,爹不會不歡迎我吧?”夏夕淺笑。
儇正尷尬地笑笑。
夏夕一到儇府就直奔聽竹軒。聽竹軒依然像八年前一樣,充滿了沁人心脾的竹葉的清香,連地上鋪的石板都沒有絲毫的更改。
已是深夜,應琦已經睡下了,夏夕不願打攪她,只是在窗口靜靜地站了一回。望着她睡夢中微皺的眉頭夏夕的心又一陣緊抽。整個過程中,儇正一直靜靜地站在夏夕的身旁,一言不發。
“娘睡覺的時候皺着眉頭啊……爹,你欺負娘了吧……”
儇正的身體一顫,眉頭漸漸擰到了一起,但最終沒有說話。
“逝者已矣。你又何必再折磨活着的人。”夏夕望向儇正的目光直指人心。
儇正苦笑。
接着是沉默,讓人窒息的沉默。
好久,儇正才終於開口:“想知道那時候我爲什麼要這麼對你嗎?”
夏夕愣了一下,懵懂地點了點頭。
“跟我來。”
跟着儇正七彎八拐地一路走來,前方終於出現了一棟小樓。如果夏夕沒有記錯,那似乎應該是那時候見到巨無霸藥丸的藥樓。
儇正走進藥樓,徑直走向一個藥櫃,輕輕地將一隻抽屜用力往裡一推。那隻抽屜立刻深深地陷進了藥櫃之中,接着,空氣中響起一聲機械轉動的聲音,那個藥緩緩地向旁邊移去,藥櫃背後出現了一條長長的樓梯,一直通往地下。
儇正不知道按了什麼開關,整個通道里立刻被自動燃起的火把照得通明。
“走吧。”儇正率先走下了樓梯。
夏夕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跟着進去了。怎麼說他也是自己這個身體的父親,虎毒不食子。
通道里沒有預想中的黴味,相反卻有一股淡淡的杏仁味。夏夕跟在儇正的身後走完了樓梯,接着有沿着一條長長的通道走了好久。前方終於出現了一個大廳。
空無一物的大廳。
儇正忽然念動咒語,用結界把自己包在了裡面。
夏夕這才發現大廳的四周正緩緩地噴出幾縷輕煙。一股無法描述的古怪味道充斥着整個大廳。雖然已經意識到這幾縷輕煙有問題,但已經來不及了。夏夕感覺渾身的力量彷彿烈日下的水一樣迅速地蒸發,整個身體都變得軟綿綿的。而儇正卻只是冷眼望着夏夕,彷彿在看一場與自己無關的好戲。
“爲什麼?”夏夕用難以置信的眼神望着眼前的這個男人,眼中除了不甘,更多的是憤怒。竟然會有人用這種方式暗算自己的女兒!
“因爲你是鈺。”儇正的聲音波瀾不驚。
夏夕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狂笑,心臟像被無數把尖刀切割着,錐心徹骨地痛。
因爲你是鈺。
多麼簡單明瞭的答案啊……不用爭辯……不用解釋……這不是對與錯的問題……這僅僅只是一個事實……一個無法更改的事實……不用管什麼血緣,什麼親情……僅僅因爲這個事實,你就必須萬劫不復……
自己果然還是太天真了……
努力驅動渾身的法力,可是卻怎麼也運不起來,甚至連維持站立這個姿勢都變得勉強起來。沒想到再次回到儇府,自己依然是氈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儇正靜靜地望着夏夕,目光冰冷如雪天的冰棱:“不要怪我。怪只怪你身爲鈺。儇家從一開始就是爲了鈺而存在的,一旦鈺覺醒,儇家就不復存在了。我永遠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的發生。”
“鈺的覺醒跟儇家存不存在有什麼關係?既然橫豎都是死,不如讓我死個明白。這就算是你對我最後的仁慈吧。我怎麼說也算是你的女兒。”夏夕的嘴角掛着苦澀的笑,直直地望着儇正。
儇正眉頭一皺,終於還是開口了:“因爲替是鈺的一部分,鈺的覺醒就代表着替的死亡。我不會讓世兒面對這樣的命運……什麼神的意志,憑什麼儇家就要爲神的意志而存在……從給你戴上加持珠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經作出了決定……不管結果如何,我永遠不會後悔……我欠你的,來生再還吧……”
儇正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大廳。
黑暗忽然間如洶涌的洪水般將整個大廳席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