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毓惶惶然地疾步曲流殤奔到曲流殤身邊,小心翼翼地拉起他衣袖的一角,淚濛濛地看着自己的夫君,語氣裡是前所未有的希翼
:“皇上,夫君,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是不是?你知道的,我師尊她只是想殺了那個賤婦的孩子而已,後來出現的魔頭,與她無關啊……”
她越說聲音越小,最後那句近乎呢喃,說得她自己都不相信,因爲她親眼看到那東西的確是師尊召來的,而且師尊那一臉狂熱……
越想她的臉色越是蒼白,緊緊盯着曲流殤的側臉,希望他告訴自己,剛剛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夢一場而已。
令她失望的是,曲流殤根本就沒有理會自己,而是緊緊摟着懷裡的女子,好像珍寶一般的小心翼翼,害怕一鬆手人就不見了,就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自己。
柳毓本就緊繃的神經,被這麼以刺激,徹底崩潰了。看着圍過來準備動手的羽林衛們,她有些神經地吃吃笑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後來直接成了尖厲的嘶吼:
“夫君?哈哈,曲流殤,你要我死,是不是?好,好啊!那我們就一起死好了。”說着竟直挺挺地迎着某個護衛的刀衝了上去,嚇得那侍衛趕緊撤刀,退後幾步避了過去。
雖然剛纔主子飛身過去救人前,下了命令要殺了這女人,眼前這生靈塗炭的景象說不定她也有份,就算恨不得將她凌遲謝罪天下,但聽她話裡的意思,竟是說主子的命與她息息相連,還是不要莽撞行事的好。
顯然,周邊的羽林衛們都是這個心思,所以紛紛退了開去,圍而不攻,皺眉看着那個笑得瘋癲的手舞足蹈的女人,就等主子下令。
“曲兄體內的輪迴蠱已經被我用金針壓制住了,你們儘可殺了她,只是要保留她幾滴心頭血,供以後引出子蠱之用。”
清朗的男聲爲羽林衛們解了圍,看到曲流殤這邊還是沒有反應,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從後面從容走來的男子和老人,一時間陷入了僵局。
“殺了吧。”直到那男子上前將手搭在曲流殤的肩上,拍了拍。曲流殤過了一會才慢慢有了反應,啞聲開口道。
這男子就是幸運之極,命大之極的楚留雲了。想想在場那麼多武功高絕之人都死了,他一個根本沒有內力之人,說是手無縛雞之力也可的,卻毫髮無傷的活到了現在,不能不說是一大奇蹟了。而走在他身邊的老人,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墨叔。
楚留雲原本就和莫落依在一起的,或許是因爲他沒有武功,對於曲湘蓮來說毫無威脅,所以根本就沒有管他,這也讓他有幸也目睹了事件的全過程。
後來莫落依被推出去的時候,他本想出頭,卻被不知何時出現在身旁的師叔祖點了穴,示意他不要出聲,靜觀其變。於是他也只有無奈地看着事情到了這一步。
後來,曲流殤奪寶失敗後歸來,就靜默無聲地站在了他身邊不遠處,看他面色蒼白,汗如雨下,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想到莫落依每每見到此人時的反應,想來兩人關係應該不僅僅是仇敵吧?醫者本能也使他看不得別人痛苦,於是他示意師叔祖解了他的穴道,來到他身邊號脈聽診。
一診之下,卻發現此人是輪迴蠱發作了。聯想到先前替他那刁蠻女人的診斷,一時恍然。他體內的是子蠱,那女人的是母蠱,也就是說,那女的竟對自己的夫君下了蠱。
輪迴蠱,忘前塵。斷情思,作路人。
果然是最毒婦人心,等等,也就是說,眼前的這個人並不愛他娘子,那麼他愛的人是……目光看着大發神威救了寧清遠回到對面的莫落依,會是她嗎?
“請,楚兄,救我。”聽到曲流殤吃力地斷斷續續吐出幾個字,楚留雲撇嘴,本來不想救的,這個人極有可能是自己的情敵啊,但看他忍得辛苦,最終還是不忍心。他知道輪迴蠱發作之時比千蟻噬心還要痛苦,但他卻寧願回憶相思,也不願暫時放下不去想讓自己輕鬆點,可見用情至深。
罷了,就救他一救,大不了以後公平競爭就是了。這樣想着,楚留雲乘衆人的注意力都匯聚在前方,拿出金針在他身上紮了幾處,暫時將蠱蟲困在某處,讓它發作不得。
剛扎完針,就見曲流殤身子虛晃,竟是要跌倒,楚留雲趕緊扶穩了他,免得有人注意到這邊。
雖然自己師叔祖武功深不可測,至少比前面的那個老妖婆要高,因爲師叔祖到來時,她本根就沒有反應。但他老人家一向不靠譜慣了,還是不要惹麻煩了。這樣想着偷瞄了一眼,卻見師叔祖一臉凝重地盯着前方的局勢發展,半點理會自己的意思都沒有,不由一愣。
師叔祖這一本正經的樣子還真不多見,於是他雖然聽到了曲流殤低聲道謝,也沒在意,也關注起前面的情形。而後來發生的一切,算是徹底顛覆了他的認知,這個世界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玄幻了?
以至於到剛纔他才反應過來,聽到那女人的威脅,再看她如今的瘋癲之舉,本來就對她印象不好的他纔出言解釋,這樣狠毒的女人,還是去陪她師尊好一點。
羽林衛們聽了楚留雲的解釋,又有曲流殤的命令,遂毫不猶豫地將那瘋魔了的女人斬於刀下。
曲流殤好像才反應過來,轉頭看向身旁的楚留雲,懇求道:“楚神醫,你快來救救落依。”語氣裡竟有哽咽的意味。
楚留雲聞言,不顧形象地翻了個白眼:“你抱那麼緊,讓我怎麼看?”雖如此說着,但手還是搭在了莫落依腕上。細細診脈片刻,卻是臉色陰沉了下來。
“怎麼樣?”雖然有看到楚留雲沉重的臉色,但曲流殤還是抱着希望殷切問道。曲流殤雖說也會診脈,但到底不如楚留雲精通,而且莫落依此時微弱的呼吸和漸漸冷下來的身體,讓他害怕,害怕莫落依就真的就此去了,所以他根本不敢親自號脈。
“她體內陰毒本有內力壓制平衡,如果再配合我的湯藥,慢慢排除應該不難。但是,此刻卻是不妙。體內內力虛無,陰毒反噬五臟六腑,全身筋脈斷裂十之八九,而且丹田破碎,心脈受損嚴重……
看來,剛纔的招式似是燃燒生命而發,精氣耗損厲害,雖然她外表看起來沒有什麼傷,但內裡卻是脆弱的很。虎狼之藥用不得,溫養之藥也必須是千年的靈藥纔可以,但就算如此,也只是吊着一口氣罷了。這……我真的是沒有辦法了。”
楚留雲的話語裡是難言的傷感和痛楚,枉他自詡是天下第一神醫,現在卻連自己愛慕之人也救不了,此時他後悔沒將藥谷裡的醫書都看一遍,或許那些壓箱底的珍藏裡就有救治的辦法也說不定,但現在卻是悔之晚矣。
“靈藥是嗎?我現在就讓人回去宮裡拿最好的藥來。落依,你千萬要撐住,撐住……”曲流殤根本就沒聽進楚留雲後面說得話,或許他只是不願去聽,只知道現在莫落依需要靈藥,哪怕只是吊着一口氣也好,只要她活着,就算傾其所有也在所不惜。
看着慌亂地吩咐人回去拿藥的曲流殤,楚留雲嘆息一聲,不忍再看地扭過頭去。千年的靈藥,就算傳承悠遠的藥谷也沒有幾株,何況是歷經三四百年的王朝。而且就算有,卻還是治不得啊,唉!
楚留雲看着不遠處的胸膛微微起伏的寧清遠、莫雲深等人,再次嘆了口氣,向那邊走去。再探過脈後,知道他們的傷雖然嚴重,但也是可以醫治的。將懷裡的藥丸餵了他們之後就不再理會,而是遠遠地看着抱着莫落依的曲流殤,滿眼寂寥。
曲流殤就這麼緊緊抱着莫落依,懷裡的人生息漸弱,身體也因爲中了陰寒之毒的緣故,竟是冷得就如同一塊冰。
忽然他身體一僵,莫落依微弱的呼吸停止了,而她的身體表面竟慢慢覆蓋了一層幽藍的冰霜,一看就含有劇毒。剩下的羽林衛驚呼一聲,想要上前將他與莫落依分開,卻是被跪坐着的曲流殤一掌掃落在旁,剩下的人不敢近前,只是焦急地紛紛勸他放下莫落依,以免沾染了劇毒。
曲流殤對此置若罔聞,但只要是有人靠近,他就會出以掌擊開,然後更加小心地抱緊了莫落依。而他的嘴角也漸漸溢出血來,顏色由紅便暗紫,顯然他也中毒了。但他卻絲毫無所覺,仍抱着莫落依不放,只要有人上前就會攻擊,似乎成爲了本能,而他的氣息也慢慢減弱,如果不救治,恐怕也活不過一刻了。
圍着的人卻是不敢近前了,因爲如果他們靠近,就會引動曲流殤的攻擊,而動用內力只會使毒素更快地流向心臟,到時候,恐怕連一刻也撐不了了。
“你這是,何苦啊……”悠遠地嘆息在身旁不遠處響起,卻是寧清遠發出的。他吃了楚留雲的藥,傷勢有了好轉,妹妹在曲流殤懷裡,他上前也搶不來,便索性不動了。
眼前的一切讓他滿是感慨,本來他是恨不得殺了這個幫兇的,但他也清楚妹妹對此人到底是有情的。因爲他看到妹妹在那招發出前深深地看了此人一眼,她眼裡沒有恨,只有愛還有深深的遺憾。
看他現在的這情形,恐怕也是心悅妹妹的,之前所做的一切大概也是有什麼苦衷吧。但卻是天意弄人,奈何,奈何……
“癡兒……”一個滄桑的聲音響起,隨着話音,一個蒼老的身影踏雲而來,說前一個字時還遠在白雲深處,但第二個字落時,人卻出現在了兩人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