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下藤吉郎撐起身體,頭皮發麻地看着漢兵衛腳下那個與土地齊平的忍者腦袋,背脊陣陣發寒,對歸蝶在漢兵衛心中所佔的位置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
麻利地爬起身,木下藤吉郎猶豫着是不是該去打擾漢兵衛和歸蝶的深情相擁。
“咳咳。”想了片刻後,木下藤吉郎還是轉過身使勁地咳嗽幾聲,希望引起漢兵衛和歸蝶的注意。
果然歸蝶聽到木下藤吉郎欲蓋彌彰的咳嗽後纔想起了邊上還有很多人在圍觀自己,雖然害羞,卻不捨得離開漢兵衛的懷抱,只是環在漢兵衛背後的小手猛地收回到前面,抓住了漢兵衛染血的衣襟。
漢兵衛心下憐惜,也不願意就此放開好不容易救回來的歸蝶,依然緊緊抱着懷中柔若無骨的嬌軀淡淡道:“藤吉郎,有話就說吧。”
木下藤吉郎聞言趕緊轉回身來,不敢看兩人只是低着頭恭敬道:“主公,不知道那些俘虜怎麼處置?”
“俘虜?我們有俘虜嗎?”漢兵衛雙眼微眯,冷芒四射。
這些圍攻漢兵衛的人確實是精銳的士卒,可惜並不是可以被收服爲己用的普通人。只看他們可以毫不猶豫對自己的同伴下殺手,也可以坦然面對同伴對自己的殺手,就可以知道這些都是齋藤義龍豢養的死士。
死士可以死,卻不可奪其志!
木下藤吉郎身軀輕震,雖然覺得有些可惜,卻也只是躬身道:“是,藤吉郎明白了!”
轉身一揮手,帶着撿回連弩背在身後的十個部下拎着太刀往剛纔的戰場走去。
木下藤吉郎剛一轉身,漢兵衛就抱着歸蝶飛快向新太郎和蜂須賀小六倒臥之地掠去,連地上的幻龍槍都沒顧上理會。
“新太郎,小六!”漢兵衛放開歸蝶後馬上抱起新太郎和蜂須賀小六,一探兩人脈搏,卻幸好還有氣息。
“主公,你沒事就好。”新太郎微微睜開眼睛,看清是漢兵衛後虛弱地笑着說了一句就放心地昏了過去,卻令漢兵衛心中一陣抽痛。
歸蝶也跪坐到邊上,不知從哪裡拿出一包繃帶和傷藥,快速地爲新太郎處理傷口。
“漢兵衛你不用擔心,新太郎沒有傷到要害,只是失血過多身體虛弱,現在先給他止血,以後好好調養一段時間就會好的。”
漢兵衛驚異地看着歸蝶熟練的手法,不明白她這個尊貴的殿下怎麼會學到這些東西。不過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比起這些小事,地上兩人的傷情更加令漢兵衛掛懷。
“那小六呢?”看着依然昏迷不醒的蜂須賀小六,漢兵衛雙眉緊鎖。
蜂須賀小六背上一片血肉模糊,那是他爲漢兵衛擋下的鐵炮子彈,若非如此,今天漢兵衛恐怕撐不到歸蝶帶人來營救。
歸蝶憂慮地看了一眼漢兵衛身上的兩處傷口,由於忍者鏢在漢兵衛進入修羅魔瞳狀態時就被他體內的真氣衝開,而那兩處原本並不算重的傷口卻因真氣激盪下撕裂開來,開始不停流血。
剛纔兩人都沉浸在劫後餘生的快樂中,歸蝶一時沒有在意,現在爲新太郎和蜂須賀小六包紮傷口的時候立刻就想了起來。
“蜂須賀大人的傷口比較嚴重,我只能先給他止血,具體的治療還需要找醫術高明的大夫才行了,不過應該沒有生命危險的。”歸蝶艱難地把眼光從漢兵衛的傷口移到蜂須賀小六身上,口中安慰着漢兵衛手上飛快行動起來。她也知道如果蜂須賀小六的傷口沒處理好,漢兵衛是不會讓自己給他包紮傷口的,這一點從第一天認識他的時候歸蝶就已經十分清楚了。
就是那一天,漢兵衛爲了自己被抓的部下,一人一槍收服了葉川衆,也徹底俘獲了歸蝶的芳心。
手下快速地上藥包紮,歸蝶心中雖然急切,臉上卻相當地冷靜沉凝,很快完成了手頭的工作之後馬上起身跑到漢兵衛身邊,一言不發就去解開漢兵衛的衣服。
原本一直注意着兩人傷勢的漢兵衛先是愣了一下,馬上就明白了歸蝶的心意,對於歸蝶的體貼也是心生感動。
配合地任由歸蝶幫他褪去上身的衣服,露出精壯結識的肌肉,剛纔處理了那麼多嚴重傷口都沒有動容的歸蝶卻忍不住流下淚來。
“傻丫頭,哭什麼啊?只是兩道小傷口罷了。”漢兵衛故作輕鬆的說道,雖然那兩道傷口在撕裂過後已經不能算小了,但漢兵衛並沒有放在心上。
“你是堂堂的槍天下一,身上從來就沒有任何傷痕,現在爲了歸蝶卻一下子多了兩條這麼大的傷口,還說小。”歸蝶一邊抽泣着,兩隻小手卻穩定快速地爲漢兵衛止血包紮。
漢兵衛一愣,這才明白歸蝶流淚的真正理由,忍不住失笑道:“槍天下一又如何?只是沒有遇到真正的高手罷了。沒有人能保證永遠無敵,也沒有人能保證自己永遠不受傷,況且我這兩道傷可是榮譽的勳章,你可不能把它們弄沒了啊,以後我還要向我們的孩子吹噓呢。”
歸蝶臉上一紅,忍不住破涕爲笑,卻又難抑羞意輕啐一口小聲道:“誰要跟你有孩子啊。”
知道新太郎和蜂須賀小六沒有危險的漢兵衛早就放下心來,見到歸蝶難得顯露出來的嬌羞模樣,正想繼續調笑幾句,那邊木下藤吉郎卻騰騰跑了過來。
“稟主公,襲擊主公的敵人共一百零六人,現已全部斬首,繳獲鐵炮五十二挺,長弓五十三把,箭支若干。跟隨主公的足輕死三十七人,傷一十三人,車輛物資損毀兩輛,還有四輛車沒有問題,只是拉車的馬匹都死了。”
漢兵衛臉色一黑,這個木下藤吉郎看着挺機靈的一個人,怎麼老幹這些破壞氣氛的事呢?漢兵衛心下憤憤,卻也沒辦法責怪。
歸蝶包完傷口低着頭爲漢兵衛披上衣衫,沒有插口。
“這裡距離萩原城並不算遠,藤吉郎你馬上派人去城裡找彥右衛門,讓他帶人和馬前來接應。”
漢兵衛隨口吩咐道,新太郎和蜂須賀小六的情況不容顛簸,現在只能多找人手來幫忙,而且萩原氏的那些錢財物資倒還好說,丟了也就丟了,但這麼多的鐵炮弓箭可不好隨意遺棄,那是有錢也買不到的好東西啊。
木下藤吉郎躬身領命,轉身跑過去點了兩個腿快的人,叫他們趕緊去萩原城找援兵,自己則帶着剩下的人整理車輛,救助傷兵。
“歸蝶,你是怎麼會和藤吉郎一起來這裡的?”漢兵衛等木下藤吉郎走開纔想起這個問題,上次竹奈可是說她正在禁足中呢,難道又是偷跑出來的?
聽到漢兵衛問起,歸蝶忽然神色一黯,沉默了半晌都沒有開口。
漢兵衛心念一轉,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關鍵,畢竟齋藤義龍是她的哥哥,歸蝶確實處在兩難的位置。剛想開口轉移話題時歸蝶卻幽幽一嘆道:“是新九郎哥哥,我偶爾聽到他在安排對付你,所以偷偷跑了出來想去找你,卻剛好遇到了木下藤吉郎,就和他們一起來了。幸虧一路上沒有耽擱,纔剛好趕上。”
漢兵衛聞言眼神一冷,這個齋藤義龍可能連歸蝶也計算上了。否則怎麼會那麼巧被歸蝶聽到他的密謀?如果不是有木下藤吉郎這個意外,恐怕歸蝶就只是被他用來牽制漢兵衛的一個道具罷了,如果漢兵衛被他們順利殺死,歸蝶的下場也絕不會好,因爲齋藤義龍並不知道竹奈頂替歸蝶的事,他可能還認爲除掉歸蝶就可以阻止齋藤道三和織田信長的聯盟。
好一個一石二鳥之計!齋藤義龍!
漢兵衛暗暗咬牙,敢對歸蝶設計,絕對不可饒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