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方便起見,不能特意換了套兵將的服飾,若記得不錯,穿過東邊的小宮門,再折向北,不出百米便是臨華殿的宮門。
雖然他尚不確定林雲墨是否藏在臨華殿,但他想着碰碰運氣,倘若林雲墨真的身受重傷,也不可能跑太遠的。
臨華殿宮門前凜然站了十幾個兵將,戒備森嚴,若要由正門進入,還真不是易事,看來只能想別的法子進去了。
他在宮門與城牆的幽暗處,冥思苦想,忽然由西往東的甬道間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依稀聽到有人催促道:“劉太醫,快,快些,皇上吐了好多血!”
腳步聲越發近了,“皇上?太醫?”聽聲音這麼匆忙,便知道這太醫十分急切,他擡眸看了看藏身的小宮門,靈機一動,又耐着性子等着片刻。
那腳步聲頃刻間就到了宮門下了,不能猛的跑了出來,與太醫結結實實撞了個滿懷,他所背的藥箱被撞翻了,嘩啦啦,藥箱裡的各種瓶瓶罐罐,問診器械撒了一地。
“啊,抱歉,沒看到!”不能低聲說道,俯下身便替太醫撿那些散亂各處的東西。
“瞎了你的狗眼!”太醫身旁的小太監尖聲嘶吼起來,齜牙咧嘴的便要衝上來。
太醫猛的拉住了他,喝道:“還有心思打人呢,公公先去臨華殿,老夫收拾完馬上就過去。”
那太監也知道事情緊急,惡狠狠的瞪了不能一眼,轉身疾步向臨華殿奔去。
“莫非,你想……進臨華殿?”那太醫眉頭緊皺,看着地上忙着撿東西的不能,剛纔他突然由宮門裡跳出來,分明就是早就掩藏好了的。
不能擡眸看向那個太醫,他中等身材,相貌平庸,年歲約摸四十歲上下,濃長的眉毛下有雙睿智的眼睛,倒不似奸詐邪惡之相。
“不錯!”不能也沒隱瞞,坦率的點頭。
太醫嗯了一聲,將不能上下打量了幾眼,“收拾完了,隨我進臨華殿!”
不能心中疑惑重重,只是,時間緊迫,他來不及細問什麼,能進去便好,便極其自然的將收拾好的藥箱背在身上,低聲道“太醫可以走了!”
不能跟着太醫順利的進到臨華殿,正殿外丫鬟,太監忙亂成一團,一個個面色凝重,殿內隱隱傳來微弱的抽泣聲,盛武帝怕是已到了彌留之際。
“不必跟着我了!”太醫接過藥箱,漫不經心的提醒:“你可以到後殿轉轉!”
不能心中一震,太醫話裡有話,難道寧王真的藏身臨華殿?見太醫轉身欲離開,他掃了眼左右,確認無人才低聲問:“爲何幫我?”
那太醫停住腳步,神色自若:“我只是在幫我自己!”說罷,他不再停留,邁上臺階進了正殿。
不能沒有片刻耽誤,沿着一側的小徑,急匆匆走向後殿。
傷藥已用盡,林雲墨的傷口又復發,自清晨起,便有些發熱,千山暮心急若焚,皇后倒是沒有再耍什麼詭計,因爲她已是自顧不暇,盛武帝昏迷不醒,想來大限將至。
相比前殿的忙亂喧鬧,後殿則有些淒冷岑寂,高聳的樹木,鬱鬱蔥蔥間倒顯得有些陰森,院中角落裡,翹起的石板縫隙生出了些茂盛的雜草,有褐色的小蟲窸窣爬進爬出。
寧王真的在此嗎?不能心底泛起了嘀咕,不過既然好不容易進來了,還是仔細搜尋一下方纔安心。
又不可出聲呼喊,他只能推開窗櫺悄悄窺探,一間間找下來均無所獲,最後僅剩了那間破舊的角房了,他鬱悶漸生。
驀地,那間角房的木門被慢慢推開,黃頁探出頭來,衝着不能低低的喊道:“在這裡!”
不能見竟是黃頁,驚喜之餘不忘警惕的掃向四周的動靜。
“王爺,王妃!”不能一步邁進角房,俯身施禮,喜極而泣,暗沉沉的屋內,林雲墨正斜靠在牀榻上閉目養神。
“不能!”千山暮欣喜萬分,走上前扶起了他:“王爺說你一定會尋來,果然……”
不能臉色一黯,有些歉疚:“王爺的傷如何?”他邊說邊由懷中掏出段知君讓他帶進來的那包傷藥“段將軍猜測王爺受了傷,唯恐王爺缺醫少藥,便讓屬下悄悄帶進來。”
見到傷藥,千山暮眼睛一亮,接過了那包藥,這簡直是雪中送炭啊。
“王爺這幾日都是藏身在此?”不能看了看屋內簡陋的陳設,心裡頗不是滋味:“委屈王爺了!”
林雲墨毫不在意的笑道:“這不算什麼,若不是黃將軍捨命相救,恐怕此刻本王已身陷牢獄了!”
立於一側的黃頁,赧然的搔搔頭:“末將,末將做的不值一提!”
“你是如何進宮的?宮外情形又如何?”林雲墨淡然問道。
不能便將如何進宮,又如何進的臨華殿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
黃頁捏了捏口袋中的那張沒用上的地圖,笑道:“王爺與不將軍都想到了運送鮮菜的馬車,只不過,不將軍行動的快些,最後得益於劉太醫的襄助!”
千山暮見不能對太醫一事依然有些不解,便解釋道:“那太醫名叫劉凌,太醫院的副院判,曾是端王的至交好友,他日日來給皇上問診,皇上便悄悄暗示他來後殿給王爺診治,臨華殿的宮門有衆多守衛,王爺便將你的形貌描述給了劉太醫,本打算不時之需,卻不想真的派上了用場!”
“還是王爺高瞻遠矚!”不能這才頓悟,沉聲說道。
沉了片刻,他又關切的問道:“王爺的傷可要緊?屬下已讓段將軍集結林家軍,上官將軍與城外白將軍匯合待命!”
“你做的甚好!”林雲墨眼眸裡閃過一抹讚賞之色,“本王的傷已不礙事,也恢復的差不多了!”
“如今迫在眉睫之事便是將王爺,王妃安穩送出去,待周將軍大軍一到,咱們便可一舉殺進宮中!”不能眼睛爍爍放光。
林雲墨嘴角揚起傲然:“誰說本王要出宮?只需將暮兒送出去即可!”
“我纔不要獨自一人出宮!”千山暮沉了臉,不滿的斥道:“要出一起出,要留一起留!我……”
千山暮話尚未說完,便被腹中瞬間乍起的絞痛打斷了,疼痛來的如此突然,像是有什麼尖銳之物在腹中亂刺,她慢慢的彎下腰,連大氣都不敢喘,幾乎快要崩潰:“好……疼……”
“暮兒!”林雲墨嚇壞了,忘記了自身的傷,翻身下了牀榻,“是腹痛嗎?怎麼會突然腹痛?”他緊緊抱着她顫聲問着,不由得想起了梅花谷她病發那日的情形。
“王爺,這會兒劉太醫應該還在前殿,屬下去請他來,給王妃診治!”不能焦急萬分。
“你自己小心些!”林雲墨強迫自己鎮靜下來,可是依舊壓不住心頭的不安惶恐。
不能很快便回來了,身後跟着急火火的劉太醫。
千山暮冷汗岑岑而下,此刻昏昏沉沉倚靠在林雲墨懷中,劉太醫便蹲下了身子將手探向千山暮右手手腕間。
把着脈,他似乎是愣了一下,臉色有些古怪,片刻間他又換了千山暮的左手,眉頭逐漸擰成了疙瘩,嘴角緊抿着。
“如何?到底如何?”林雲墨緊緊盯着劉太醫漸變的臉色,焦灼的連聲詢問。
“王妃她,有身孕了!”劉太醫臉色變得很難看:“只是,不容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