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

對網球執着的持續的熱愛終於打開了通往最高境界的門扉,當裁判員宣佈:青學獲得了全國大賽的冠軍的時候,全場都沸騰了,歡呼聲震耳欲聾,佐久間站起來不由自主的想走到手冢跟前抱住她,恭喜他,可是一個回頭,卻看見面色煞白的幸村……

手冢露出一個很幸福的笑容,是完成夢想後的笑容。他迫不及待的站起來繞過狂歡的人羣走到了幸村跟前激動的看着佐久間說:“我們贏了!”

“國光,等會兒再說。”佐久間偏過頭,又蹲下腰用紙巾溫柔的替幸村擦掉額頭上細密的汗水。

那樣平靜的聲音在手冢聽來是一種巨大的黑暗,帶着滿心的期待等着那些幸福感人的畫面,卻突然出現一個黑色的屏障,把他攔住了。

和很久以前一樣,黑暗在眼前如夜幕般消散,手冢的聲音傳來,“記住我昨天下午和你說的話,不要忘了。

——昨天他們吃完飯後。

手冢拉着她站在街道上,“明天下午最後一場比賽完了,請到河村他們家的壽司店,我有很重要的話要對你說。”少年有些沉悶的壓低了頭,變得低低的聲音傳入了旁邊踢着小石子的女生耳朵裡。

“吶?什麼話?”女生停了下來,好奇的問。

“想對你說,和我交往……”猶豫了好久,少年側過身子,金色的陽光落在他的前面,落在側面上,只有一點點,卻是千般秀致。

“……”

“認真的?”女生笑着轉眼避開,一隻手下意識的捂在胸口,疼痛和期待矛盾在掌下片刻延遲開來,洶涌的彷彿將時間都壓了下去。

於是手冢的眼前再也沒有了明亮的機會,這代表什麼?

無論是歷盡挫折的勝利,還是他們之間遠隔萬里的距離。就這樣每每看不到幸福的畫面,所以纔可以輕易甚至冷血的不去離開,他加入了青學的慶祝,不敢去想小染連回頭都回頭的表情。

可以自然的離開,各自走回自己的世界。

“沒事麼?”那麼熟悉的臉帶着關切,使他忽略掉了少女如緞子般的金髮。

不是沒有半點的猶豫,佐久間就像是僵硬住了無法移動,“精市,還好麼。”

少年垂着頭,有些急促的呼吸,“沒事,倒是你……”

“我相信國光。”佐久間的手心突然滲出了汗珠,“我相信了他那麼久。”

手冢隨着溫度高漲的青學衆人一起離開,而佐久間背對着他,慢慢的扶着幸村走到了異常沉默的立海大網球社中。

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一切都發生的太自然。

突然有想哭的衝動,她呆呆的望着手冢離去的地方,從什麼時候開始就預示了這一瞬間,所有的錯誤都是由此而生,終於明白了,明白了……

手機的鈴聲卻刺耳的響起。

“染,機票已經訂好了,就是明天。”

——“明天,我們就可以正式交往了。”

——“我想愛一個人一輩子。”

“我知道了。”全身變得無比酸澀,心中卻有一個強大的聲音呼喚着她……“爲了愛……”

“明天……我一定要去,告訴國光,我有多麼愛他。”她捂住自己的胸口,離最後不遠的,還有我們的夢。

感情往往改變了原來的方向。

所謂堅定的是他們一定可以很幸福。

可那麼多人都不願意面對現實就是在於它永遠無法按照人所期待的實現。

在河村家的壽司店,散發出溫暖的氣息。

在心中密密麻麻的刻着她的名字。

佐久間未染,佐久間未染,佐久間未染,佐久間未染……

不斷的呼喚着她,傾訴着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濃烈的愛。

“唔,我說小染可能不會來了。”桃城塞下一塊兒壽司,模模糊糊的說。菊丸一個跳起,“砰”的拍上了桃城的頭,“亂說什麼呢。”

“昨天她不來和我們慶祝,反而去安慰幸村,不是擺明了要拒絕部長,選擇幸村麼。”桃城攤了攤手。店裡一下子安靜了一下,就連菊丸也不由自主的贊同的頷首。

“手冢,沒事麼?”不二吃掉Ardrea夾給他的壽司,站在他身邊關切的問。

“不二,你很幸福麼?”手冢沉默着,問了一句。

不二擡起頭,與Ardrea的目光撞在了一起,繼而露出清雅的笑容:“我很幸福。”

原來……放手了就可以幸福。

心中認定了其實已經偏離最初的答案,手冢在心裡沉痛的默唸:“放手了,就可以幸福……”那何不放開手呢?我就可以像不二一樣幸福了。

前所未有的情感在他的胸口膨脹,模糊的他又回到了兩年前,那家咖啡店裡他苦苦等來的不是跡部,而是那個有着嬌縱的可愛的女孩,他不經意間深深記住的名字:“佐久間未染……”

又飛快的閃過……很久以後,小染倚在青學的大門上,囂張的看着他:“你終於出來了。”

然後飛速的,許多個畫面閃過,越來越快最後慢慢聚集在一起放大成小染背對着他溫柔的扶着幸村離開的畫面。

小染,我很喜歡你。

但是我想沒有了我的你,依舊可以幸福。

所以完成了夢想以後,我在絕望中放開了你的手。

就這樣,再見。

○●○●○●

轉瞬即逝的溫柔,看着他們漸漸遠去的背影,手中的東西顯得多餘而又累贅。

焦急和悲傷地哭了。手裡的東西不停的往下掉,怎麼也撿不上來,佐久間好像快點撿完追上他們快要上公車的身影,可是爲什麼怎麼都撿不完?怎麼都撿不完。

心窩中間裂開了一個空洞,有一股狂大的洪流噴涌出來,瞬間散步侵佔了身體的每一個神經末梢,每一寸皮膚都感覺到血液的溫熱。像是被包圍在柔軟而潮溼的空間中間,雖沒有桎梏卻也

無力掙脫。

無論伸出的手臂以怎麼樣的姿勢被雨水淋溼,還是阻止不了公車的離開。滿天灰暗之中無限清晰的一抹鮮亮。對自己說,那就是他,手冢,我最愛的人。

等等我。

不要走,好嗎。

我愛你,所以留下來好嗎?

你們一次次的歡呼,都像是閥門,一旦開啓,眼淚就如洪水。

贏了嗎?全國大賽的冠軍。

你們贏了,就可以扔掉我了嗎?

誤解,欺騙,以及孤單絕望,正是因爲這些出現得過於頻繁,才無法忍受一切有關幸福的東西。

所有的一切偏偏要都在這一刻記起。

謝謝你,謝謝你……

謝謝你們,彷彿是這一切都發生的太自然。

“明天下午最後一場比賽完了,請到河村他們家的壽司店,我有很重要的話要對你說。”少年有些沉悶的壓低了頭,變得低低的聲音傳入了旁邊踢着小石子的女生耳朵裡。

“吶?什麼話?”女生停了下來,好奇的問。

“想對你說,和我交往……”猶豫了好久,少年側過身子,金色的陽光落在他的前面,落在側面上,只有一點點,卻是千般秀致。

“……”

“認真的?”女生笑着轉眼避開,一隻手下意識的捂在胸口,疼痛和期待矛盾在掌下片刻延遲開來,洶涌的彷彿將時間都壓了下去。

期待了那麼久,可是當她真正迎來這句話時,爲什麼會感到心中那麼的酸楚呢?

親愛的,手冢啊,我是多麼的愛你,我是多麼的想要擁有你。

但是,如果我將要在不久後離開,我是否還要繼續?

不過,還好,我想要的這句話,我一定會珍惜。

“是的,我想,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愛一個人一輩子。”

一輩子,一輩子……

有你這句話,我的心已經開始嘩啦啦的顫抖,落在地上到處都是幸福的粉紅色花瓣,滑過我的

臉頰,嵌在血肉裡面。

風一直在吹,呼啦啦的,蕭瑟的聲響。

可是你騙了我,我來了,可你卻只給我留下一個背影,一個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峭的背影。摘下眼睛露出的桃花雙眸,因爲逆着光,更是驕矜不已。

是在告訴我,我配不上你手冢國光嗎?

全世界只有那麼一丁點溫暖,她躺在地上,望着天,一遍遍的哭泣,肩膀和脊椎陣陣刺痛。手冢,手冢……

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那不已是年幼而草率的愛戀。望着你冷漠的臉,目光總是在人羣中追逐着你的背影,比任何人都要快地發現你,就彷彿你是一片黑白景色中唯一鮮明的色彩。關於他的每一段記憶都變成碎片,當天真已經被定格在某個固定的時間內,總是想,永遠永遠的愛你愛下去。

每個女孩喜歡上一個人都會開始這樣的義無反顧嗎?

無論是甜蜜還是委屈,還有那些多到無法細數時間地點原因的東西,世界都因此變得安靜。

“手冢和小染要永遠在一起。”

要永遠在一起。

那些話嵌進心裡,在某個血色的傍晚,漸漸散開,像一朵綻放的花扭曲成碎片。

如果沉睡在最深的海底,陽光找不到的地方,時光是不是就會漸漸停止下來。

在只有魚羣和珊瑚的海底,一個人將過去的種種統統忘記。

不用再去聽,不用再去想。

那些苦苦追求的,那些無法放下的悲傷,那些對於你的追逐。

好了,哭夠了,夢破了,那就不要丟臉的躺在地上。

起來後,去機場吧。

然後,將一切放下,去另一個地方,忘記你,忘記那些曾經幸福着的剪影。

當晚,手冢家。

房間的燈並沒有開,幽暗但皎潔的月光透過微微敞開的窗戶照射進來。

手冢沉默的,手輕輕的撫過藍白相間的青學校服背上的黑色的“SEIGAKU”的標誌,小心翼翼的將獎牌佩戴在了疊的整整齊齊青學校服的衣領下。

終於贏得了這最後的勝利。

但是,青學啊,他們,真的將要離開了,連同他那個最後的夙願。

看着一旁散發着淡淡藍光的手機屏幕,猶豫再三,還是拿起了手機,打開了“電話簿”。看着

寫着“佐久間未染”的那幾個電話號碼,終於,下定了決心,點開右功能鍵,選擇了“刪除”。

就這樣結束了吧。

後來的後來。

你我隔了好多個城市,乘以你所有的冷漠,就等於我們中間隔了比世界盡頭還要長的距離。

當我們到了最後才發現,事情總是會不自覺的以圓弧的形式再次走回原點,然後我們才發現,

誰都不曾離開。

日曆翻了很多頁,新新舊舊的翻過了兩本,已經過去了兩年。

那是個有點冷的冬末初春。春天的氣息迫不及待而小心翼翼地散開來,點點溫暖透過冬季的寒

冷,讓人憧憬那花開的季節。

東京的早晨有些沉悶,幸村拉緊肩上的網球袋,想給真田打個電話,可就是不想把手機拿出

來,很懶惰的想法。提了一些零食和速食麪走在路上,想去買幾張唱片聽聽。

突然開始懷念那段時間經常在網上聽的那首流行歌曲,拗口的中文,聽不太清楚。但是有着很模糊而又美好的曲調,悠悠揚揚的,從耳機裡流瀉出來,一點一點用那吉他的音符敲擊着聽者的心。

幾片雲彩從天空飄過。

一個女孩從路的拐彎處直衝過來,很唐突的按着他的肩膀從他的懷裡退了出來,才發現她的頭髮和自己的衣服鏈子掛在了一起。女孩長長的頭髮繞在他的胸前,就在她兩塊鎖骨的地方,溫暖毫不保留的散發出來。

“嗯?需要我幫你嗎?”看她很着急的拉着她的頭髮,疼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誰要你管!真麻煩。”一縷黑色的髮絲還掛在了他的胸前,女孩已經擡起了頭。

完全是詫異的。

……手中的袋子直落落的掉到了地上,裡面的東西滾落了出來。而幸村沒有在意,只是突然間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開始逆流,眼前線條柔和與記憶裡熟悉的臉龐重合在一起,真實得不可思議。卻又彷彿隨時會在雙眼開合之間,消失在視線裡,在眼角和眉梢帶着些許陌生。

那張他幾乎夜夜癡迷的臉,就這樣出現在他的眼前。

依舊是盛氣凌人的她,秀美的臉素雅了不少,眼神倒也是清澈了很多。

“你好,我是立海大國高等部二年級的學生,幸村精市。”

“吶?幸村精市?很好聽的名字呢。嗯,我叫佐久間……未染,來東京度假的。”

佐久間未染……

此時,無論是容貌還是名字,都與記憶中的那個女子,完完全全的重合。

可惡的你,第三次忘記了我。

那是不是可以換個說法,我們之間可以有一個新的開頭?

這一次,不會再錯過你。

於是開始了另一場拉鋸。

不知過了一年,還是兩年,或者很短的時間,最終陷落那個溫暖的懷抱,那種令人懷念的滲入

了皮膚的溫暖,帶着美好的光澤,將她包裹,喚醒了心房裡原本沉睡而安靜的種子。

路口的木質的提示牌上用黑墨寫出一個“Turnright”的詞組。

寂寞路口,向右轉。

每次回想,他都會覺得,命運是一件多麼仁慈的東西,過程怎樣,現在都不重要了。

“染,明天一起去看櫻花好嗎?”

“嗯?櫻花,精市喜歡的嗎?”

“嗯,我喜歡。”

“那我也喜歡……”

沙發上的女孩把頭埋在男生的懷裡,壞壞得笑了起來,卻還是很不甘心似的喃喃的說:“但是

我還是更喜歡桔梗啊。”

聽到女孩的話,幸村側過身,幫女生把散落在兩鬢的碎髮捋到了耳後,輕輕的笑了。女生卻突然皺起了眉頭,擡起手盯着無名指上閃着淡淡藍色光澤的戒指,“精市,這個弄得我的手好疼哦,我好像不太適合帶戒指啊,取掉吧。”

幸村如愛情海般清澈的眼睛暗了一下,“那是對你很重要的東西。”

“我猜猜?你送我的?”女孩支着下巴,像小孩一般眯着眼睛。

“不是。”幸村精緻的臉上露出奇怪的神色。

“只有精市送我的我才帶啦。”說完不等幸村阻止,一個優美的弧線,戒指的線斷掉了,水晶石粒粒細珠滾落了一地,在陽光肆意的窺視下掙扎着釋放最後的美麗,像極了曾經的愛戀,愛到極致,刻骨銘心卻在不經意之間灰飛煙滅。

陽光順着指縫跳躍飛舞,“啊,這下舒服多了。”女孩明亮的大眼睛笑得光芒四射。

等到了準備去吃飯的時候:

天空一碧如洗,燦爛的陽光正從密密的松針的縫隙間射下來,形成一束束粗粗細細的光柱,把飄蕩着輕紗般薄霧的林蔭照得通亮。

斑駁的樹影落在窗外的小道上,一個懶散而又美麗的午後。

擡頭,陽光灑下清冽的香氣。

這蕭瑟的流光,一瀉千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