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晦微微一笑,來到了船邊,指着波光浩淼的洞庭湖道:“方纔聽小兄弟作詩十餘首,皆爲精品,餘身爲佩服,藉此湖光山色,小兄弟不若再做一首如何?”
未央謙遜道:“錢兄謬讚了,小弟姓未名然正,錢兄叫小弟然正就是。至於這作詩嘛!”
未央看了看湖面,正好有一艘漁船,在冬日裡依舊在辛勤的勞作着,開口就道:“得因失有,是在非邊。根源未斷,枝派相連。不言言,口何在,轉得身來人下載。一帆風過洞庭湖,對面須已違背。”
錢晦眉頭微微一皺,旋即鬆開,姓未?莫不是?不可能,那位姓未的如今在開封坐鎮,不可能須臾之間來到洞庭湖。
“好詩,然正果然是詩詞雙絕,天下少有。”
錢晦言不由衷的讚道,雖然他根本就沒挺清楚未央到底作了一首什麼詩。
未央羞澀的一笑,完美的展現出了一個少年人應有的羞澀感,說道:“錢兄乃是大家,獻醜了。”
錢晦哈哈大笑,笑的很是豪邁,指着洞庭湖道:“而或長煙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躍金,靜影沉璧,漁歌互答,此樂何極!登斯樓也,則有心曠神怡,寵辱偕忘,把酒臨風,其喜洋洋者矣。
範相公此人一身浩然正氣,爲兄甚是佩服。
然正,你我一見如故,不若飲一杯酒如何?”
未央笑道:“錢兄說的是,有此美景,若是無美酒,豈不是辜負了?”
錢晦拍了拍手,一個侍衛不知從哪拿出了一個精美的酒壺,兩個青玉酒杯,斟了兩杯美酒。
未央眼中精光一閃,很好的掩飾了一下,端起酒杯,笑道:“錢兄,喝了這杯酒,你我各自上路。”
錢晦微微一笑,語氣變得黯淡了一些。
“上路啊,上路好啊!”
兩人輕輕的碰了一下杯子,各自一飲而盡。
然後各自盯着對方,看了半晌。
錢晦突然道:“你怎麼還沒死?”
未央微笑道:“這世間能殺死我的毒藥,還沒有研究出來呢。”
錢晦笑道:“未大人千里迢迢而來,自然不是爲了看風景作詩詞的。”
未央搖頭道:“錢兄,你家作惡多端,你真的不知道嗎?”
錢晦失笑,“未大人,我是什麼身份?家裡的事情,自然有家主做主,我怎麼可能知道?”
未央無語,錢家不同一般人家,人家是吳越王族,論起身份,那得從盛唐時期開始說起,尊貴無比,錢晦更是非同一般,以大理評事娶獻穆大長公主女,累遷東上閣門使、貴州團練使。
當初王守忠領兩使留後,移閣門定朝立燕坐位,晦因言:“天子大朝會,令宦者齒士大夫坐殿上,必爲外夷所笑。”守忠更欲以禮服進酒,晦又以爲不可。勾當三班院、羣牧都監,授忠州防禦使、知河中府。帝因戒曰:“陝西方罷兵,民困久矣。卿爲朕愛撫,毋縱酒樂,使人呼爲貴戚子弟也。”晦頓首謝。改潁州防禦使,爲秦鳳路馬步軍總管。復還三班院,同提舉集禧觀。歷霸州防禦使,爲羣牧副使。
這麼多官職,說起來拗口,實際上都是虛職,這傢伙也從來沒有履職過,在江南逍遙自在的過着自己的日子,看起來似乎與世無爭。
但是真的如此嗎?
如果說錢曖是錢家的支柱,那麼錢晦就是錢家隱形的實際掌舵人,雖然他不管事,但是沒有人敢輕易忽視他,因爲人家是太宗的孫女婿,真宗的連襟,按輩分來說,趙禎都得叫人家一聲姑丈。
錢家顯貴數百年,什麼大場面沒見過,什麼雞鳴狗盜的事情沒有經歷過,但凡大家族,從來都不會一條路走到黑,尤其是千年大族,比如柳家,人家就不止一條後路,錢家自然也是如此。
未央看着錢晦,忽然有些欣賞這個儒雅的中年男人,笑道:“你們已經富貴了數百年,如果好好的跟着大宋走,想來還能富貴數百年,爲何偏偏要做些不該做的事情呢?”
錢晦苦笑道:“您都找來了,想來那些事情瞞不住你了,不過我很好奇,您是怎麼從開封這麼快就來到這岳陽樓的,而且似乎算準了我會來這裡。”
未央雙手背在身後,走到窗前,看着洞庭湖上的漁船,嘆息道:“你們要因循守舊,我要開天闢地,本就是相互矛盾的,這一點,我不怪你們,各憑本事罷了。
只是做事情,不能不擇手段,這一年內,皇宮內暗殺不下三十次,我的妻兒遇險不下二十次,暨行書院被人下毒,天下集團被人針對,高層屢次遇險。
錢晦,不要跟我說這些事情你都不知道,就算是你真的都不知道,今天你也必須知道。”
錢晦笑道:“欲加之罪而已!我錢家做事光明磊落,你說的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我相信我大哥與三弟,也不會做這些事情。”
未央沉默了一會,忽然開口道:“錢晦,你不是好奇我爲何會來的這麼快嗎?”
錢晦雙眼冒出了光華,看着未央,洞庭湖這一片可不通火車,他確實好奇。
未央伸出一根手指,指尖有一道光芒閃耀,突然間,光芒大盛,無數道流光溢彩的光華忽然間從未央的指尖飛出,一隻朱雀從漫天光華中衝了出來,發出驚天般的嘯聲。
光滑散盡,未央轉身而去,拉着未珩與趙曦,走出了完好無損的岳陽樓。
至於樓中,已經只剩下那瓶美酒,還有兩隻精美的青玉杯。
“師父,他們都死了?”趙曦悶聲問道。
未央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有人看不見前門,有人找不着前門,於是就去走後門,一頭就撞進了騙子的懷裡。
曦兒他們做多了壞事情,自然要有報應,既然他們不肯走前門,去走了後門,那麼爲師就讓他們爲自己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
你們還小,本來不應該經歷這種事情,但是終有一日你們要長大,記住了,咱們不走後門,咱們走前門。
堅持這種東西雖然是廢話,但是該有的堅持,卻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