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六章 莊總督同行
強霖兩人晚上被汽車送到塘沽港,接到一艘軍艦上休息。強霖看看這是一艘英國艦船,比較熟悉。他是大英南洋殖民地公民嘛。
這時候八國聯軍的船可以自由進出塘沽,當然港口管制是有的,由各國輪值。英國軍艦是從威海出發到天津的。因爲威海的英國總督要坐船去奉天,所以張學良讓英國軍艦把強霖捎過來。
強霖在船上的甲板上看着海港。燈火通明,各國水兵和水手在岸上瀟灑的消費着。塘沽是近代最早開放的口岸之一,人們都很習慣這種生活。天津還住着幾位前總統和總理,滿清的王爺等等,他們也是需要消費的。這些都是塘沽港繁榮的原因。免稅進口的小商品,走私的武器軍火應有盡有。
太晚了,強霖和左娜直接休息了。兩個人都在各自的客房中,這是軍官休息區,非戰時也可用來承載家屬的。
早晨起來,軍艦已經起錨航行了。強霖做完基本的鍛鍊,來到甲板呼吸海風,天有些涼了。
左娜已經在甲板了。她說這是內海,風浪不大,真的是舒服的航行。強霖很是贊同,不過這個海灣是比較麻煩的地方。
軍艦的速度很快,看來不用裝載貨物的艦船航行速度要快些。東北軍聯絡參謀找到強霖,告訴他總督莊士敦大人喊他吃早餐。強霖和左娜進入軍官餐廳,莊士敦正在等着他。
兩個人打了招呼。入座,廚師給他們每人一份英式早餐。莊士敦很慈祥的樣子,有些外國老人的樣子了。但一開口,竟然是中文,很正宗的。
莊士敦講:“張將軍跟我關係很好,我去瀋陽與他討論中英關於山東基地的問題。”強霖說:莊大人勞苦功高,作爲中國帝師功不可沒。”
莊士敦得意的說:“可惜中國不能讓這個皇帝親政了。這不是中國人的福氣。”強霖聳聳肩,這種事情很難說。
左娜說:“看不出皇帝執行的優勢,中國歷史上的皇帝都是靠不住,今天好,明天壞。”
莊士敦搖搖頭說:“你們執政的跳躍性太大,不是很好的事情。關於帝制,中國人只是罵聲一片,其實這是革命者的思維,不是建設思維。”
強霖結束爭論:“帝制的好處,哲學家培根說的很清楚。其實他也並不贊同君主立憲,主張哲學家的皇帝。”
莊士敦說:“完全帝制,風險很大,好處也很多;現在大家都採用君主立憲,儘量避免皇權的不確定性。但共和是很糟糕的事情,革命黨可是沒有告訴人民。”
強霖說:“沒有辦法啊。共和就是每個人都有可能說了算,還是很吸引革命家的。中國平民還是很幼稚,聽不進去真話。現在還是武力平衡。軍隊的平衡很重要。”
莊士敦嘆口氣說:“可惜了我的皇帝培訓。我現在是大清一等公爵,有官服的。”這個老外很是當回事。
左娜問:“您對中國文化和儒教很是贊同,反對傳教士的工作麼?”
莊士敦點頭說:“我是這樣的。其實你們中國有個懂至少8種語言的教授,辜鴻銘先生,他的理論說的比較清楚。我是贊成他的。可惜他今年去世了。曲高和寡啊,知音難覓。”
左娜咯咯的笑起來,讓莊士敦很是惱怒。他說:“你是該挨手板的學生。怎麼,我說中國成語就那麼可笑麼。”
強霖其實知道,大英文化與美國還是不同的。這點還是從林語堂的雜文弄清楚的,大英比較接近中國的中庸之道。從“光榮革命”開始,大家總是妥協。弄出的憲章,以及後續法律,從來都是不斷的打補丁,複雜無比,但沒有主張重來一遍;開玩笑,這都是戰爭才得出的結果,沒有誰願意再來一次戰爭。
強霖正經的說:“你的看法或許是對的。你和辜鴻銘、還有胡適等人,思維都是正確的。但是,那隻能是你們,因爲你們有很好的底線,很好的自由教育。自然可以直接中庸。按照中國的文人教育,人們得不到中庸的結果。”
莊士敦無奈的說:“這個說法,英國報紙已經罵過我了。中國叫做法乎其上,取乎其中。可是非得搞西方那套繁瑣的教育麼?中國直接告訴孩子結果的方式,即使是灌輸的,也沒有什麼不好。”
強霖說:“還是按照上帝說的吧!大家做好每個人,自然就會向好。其實中國古代有些哲學家,已經討論過這點。”
莊士敦說:“是的,我知道。楊朱,楊子。這個人有意思,接近西方哲學了。可是被視爲異端。其實王陽明困惑的,就是楊朱的答案。格物是無法明白哲理的。哲理在先,格物在後,陽明非要自己格物出哲理,豈不自誤?但中國文化的結論是對的,也是迷人的。”
強霖笑道:“這就是你們辜鴻銘之流堅持的。可是這種堅持,需要太深厚的道理,要千古明君。所以他總是留一個辮子。”
莊士敦也笑道:“但是結論太美好了。大英帝國的人,不知道這種美好,不屑一顧。所以他們只是批評我,粗淺的批評。”
兩個人達成一致,左娜似是而非的聽着。莊士敦嘆道:“我希望把威海還給中國,我去談談吧。大英帝國不把中國看成野蠻的國家了,雖然他們還弄不懂這是一個什麼國家。”
強霖說:“其實英軍對中國,除去燒了皇家的園林,應該是罪行不大。”莊士敦說:“英國士兵還是有底線的,不會主動去傷害平民。但還是有一個愛國主義的尊嚴問題。這是無法協調的。”
但莊士敦自辯說:“我看威海的農民生活的很是自得,他們照顧兒女,一家子在莊稼地裡快活的勞作。我儘量地給予了照顧,辦學校、醫院,士兵們也很友好的與百姓交流。他們是認同我這個總督的,雖然英國人不怎麼認同”
強霖說:“中國人承認自己落後了,但是希望自己主導這個進步過程。不願意在外人的幫助下實現現代的過程。但是他們不知道,他們看到的是皮毛。接受的是反而是外國的文化。”
莊士敦贊同地說:“楊朱的說法是對的。人一到愛國主義,思考邏輯就亂了。現在你真不知道革命黨的文化是什麼了。他們自己也不知道,互相攻擊的文化。”
強霖也贊同道:“楊朱的邏輯是很正確的,可惜孟子之類的批駁是從感情上;感情是很迷惑人的。”
莊士敦這點是贊同的:“中國能從邏輯中找到自己文化的根源,應該還是可能的,但這又必須藉助基督文化。”
兩個人不再爭論,只是談些溥儀的一些趣事,只不過是小孩子的胡鬧。玩自行車,與宮人吵架等等。
很快就到了營口港,上岸。兩個人沒有直接去旅順,因爲都不願意聽日本人的指揮進港,不知道要排到什麼時候。那裡是日本人的海軍基地,自然不喜歡英國軍艦。
東北軍參謀領着大家上了英國修的溝營鐵路。這是營口港到京奉鐵路的叉線,不屬於日本的南滿洲鐵路。
從遼南的海港到奉天,有兩條路線。一條日本人修的,從營口,通過大石橋,再到瀋陽的路線。
但是另一條溝營鐵路,是英國人修的,從營口到溝幫子車站,直接的接上了京奉鐵路。這樣就可以從營口到奉天,也可以反向到錦州和山海關。這段鐵路英國還給了大清。現在歸張學良的東北鐵路系統管轄。
京奉鐵路則是由兼任北京交通部總長潘馥管轄的,不過當時是借款修的,詹天佑參與的。這次行程安排是避開了日本人的眼線。估計是那批故宮寶物鬧得。
兩個人被東北軍接到溝營鐵路列車上,這是貨車加了一節包廂。強霖卻是觀察了路上盤錦轄區的情況,這是後世的一個油田區。但是現在都是溼地,間或有些農田,種着玉米和大豆高粱。看來當時開發油田確實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