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
慕流年笑笑,鬆了薛梓彤的手,薛梓彤拂袖而去,慕流年攀在鞦韆架上問道:“你不會還
在想那誰。”
薛梓彤彷彿被踩了尾巴的貓,轉過身來問道:“誰?”
慕流年見薛梓
彤臉色變了,不是開玩笑的,忙斂了玩笑語氣改口道:“夏洺瀾啊。”
薛梓彤看着慕流年
急剎車一般改話題說道:“又關夏洺瀾什麼事?”
“當初儷娘和夏公子的事京城可是傳的
沸沸揚揚,兩人不了了之,現在儷娘拋繡球還想着他,爲什麼您不讓夏洺瀾親自上陣。”慕流年
狡黠的看着薛梓彤。
“感情的事不能勉強,夏洺瀾若願來,我何故在去爲儷娘拋什麼繡球
。”薛梓彤憤憤不平的說道。
“夏洺瀾一直一個人,焉知不是有人一再給他希望。”慕流
年挑挑眉賤兮兮的看着薛梓彤一副我懂你的神情。
薛梓彤發現跟慕流年的無賴理論根本說
不通,她自己是那道高一尺的道,慕流年就是那魔高一丈的魔。薛梓彤轉身走了,慕流年擦擦額
頭上的汗,鬆了口氣。
薛梓彤將認乾妹妹的消息不脛而走,皇親國戚,武百官,齊聚一堂
,薛梓彤今日冊封儷娘,第二日便爲她招婿,所以大家會在這度過一個狂歡夜。
到底是皇
家的宴會,在怎麼狂歡也要處處拘着禮數,薛梓彤讓衆人放鬆,可是這多少年來的根深蒂固還是
縛手縛腳的。
薛梓彤今日穿的一身深紅,雍容大氣,喜慶卻不張揚,今天晚上的主角是儷
孃的,所以她只是略施脂粉不至於太過蒼白,看着盛裝出現的儷娘,她一身淡粉色裙裝用的是形
象館新出的織錦,年輕鮮活,頭上精緻的髮髻陪着一兩珠釵,她緩緩走向自己,像是一隻柔弱的
蝴蝶,薛梓彤欣慰的看着,有種,看着出嫁女兒的心情。
人羣中,薛梓彤在搜索夏洺瀾,
夏洺瀾臉色上沉的像是秋水一般,安靜而釋然,薛梓彤輕嘆一聲,儷娘果然從沒進到他心裡過,
薛梓彤的請帖發了兩撥,一撥是自己人的,早一些,一撥是羣臣百官的晚一些,這夏洺瀾的帖子
又是這特例中的特例,他的帖子是薛梓彤決定做這件事時第一個發的,爲的是夏洺瀾若回心轉意
,提前給自己通一個聲氣。
可是夏洺瀾不但不感激,反而倒是一臉彆扭的跟自己說,以前
就爲這事鬧的很尷尬了,好容易大家都有了各自的生活,薛梓彤又來亂扯紅線,扯的天下大亂。
薛梓彤也不好在說什麼,夏洺瀾發現了薛梓彤正看着自己,揚揚手中的酒杯,風度翩翩的對薛梓
彤點頭示意,薛梓彤微微點點頭,薛梓彤又側過身來看秦季同。
秦季同正一臉**的看着臺
上美豔無雙的儷娘,吞了吞口水,根本沒察覺到薛梓彤聖母一樣普渡衆生的眼神,薛梓彤心想,
其實留在一個愛自己的人身邊也不錯,於是又將目光投向夏洺瀾,夏洺瀾除了嘴巴陰損了點,對
自己一直很專情,也一直很支持自己,他對自己確實是真的愛,薛梓彤輕嘆一聲,也只有在這樣
平靜安寧的時空中,沒有太多爆炸性新聞和浮華的花花世界,才能保存這樣一份純粹真摯的感情
,而在前世,人們小小年紀就通過各種信息渠道,匆匆過完了這一生心靈上已經未老先衰,一副
看破紅塵的感覺,這種感覺其實很悲哀,就像看一步推理劇,一開始兇手就被標了出來,知道了
結局,索然無味,可事實上,並未真正感受過生活,沒有在一個細節中激動欣喜,結局也就不痛
不癢起來,時代進步本來是越來越明瞭,可是人卻活的越來越本能。
薛梓彤對着夏洺瀾陷
入了沉思,卻聽到不遠處有人陰陽怪氣的哼了一聲,薛梓彤轉過頭,正看到慕流年一副捉姦在**
的表情看着自己,薛梓彤揉揉太陽穴,看着已經走跪伏在地上的儷娘,禮儀太監正捏着嗓子宣讀
着儷娘被冊封的詔書,臺下有人羨慕有人嫉恨,有人覺得不服,有人覺得應得。
薛梓彤懶
得看衆人的臉色,親自爲儷娘戴上了只屬於公主的頭飾,儷娘眼含熱淚,看着薛梓彤,儷娘靠近
她輕聲說道:“別哭,今兒是你大喜的日子,別讓別人看笑話。”
儷娘強忍着淚水點點頭
,轉過身去,享受萬人朝拜。
到了晚上,薛梓彤將自己新開發出來的各種菜式,陸續端了
上來,男子喝的高粱酒,女子喝的青梅酒,幾乎人人都喝的盡興,在加上美食的**,衆人也就不
再距離,玩的很是開心,連一向有些古板的凌大學士和望鄉侯也放下架子與民同樂起來,薛毅最
近被外派,好容易又能和姐姐相聚,也是膩在姐姐身邊不肯走,這場盛會倒是把平日許多難得見
到的人都聚在了一起。
幾乎人人都喝了酒,臉上都是暢快的紅暈,薛梓彤愉快的看着眼前
熱鬧的一幕,她已經很久沒有感覺到這麼多人在一起舒舒服服的聚會了,薛起喝着酒,本來挺高
興的,看着慕流年那臭小子老是粘着自己的女兒,生起氣來,看着慕流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
是眼睛的。
慕流年看着薛起面露兇光,識趣的溜開了,向一隻老花瓶一般的等着收集年輕
的花枝,慕流年這樣又鮮又嫩又香的小包子,在她那可是非常受歡迎。
看到昭伶公主和慕
流年的親密樣子,薛起更是不高興,粗聲粗氣的問道:“彤兒,我聽外面說,你和這個臭小子。
”薛起實在覺得形容他們兩的關係十分尷尬,尤其是自己站在一個父親的立場上。
薛梓彤
點點頭說道:“嗯,我們。”薛梓彤頓了頓,她不其實自己也沒想清楚過自己和慕流年的關係,
但是外面流言紛飛,半真半假的倒不如承認了,斷了人們瞎想。
“我們在一起了。”薛梓
彤坦然道。
薛起愣了愣,他沒想到女兒就這麼大大方方的承認了,本來薛起想着這樣的事
薛梓彤肯定不會直接承認,然後自己逼問出來,順勢一發火,趕走慕流年那個臭小子,他如珠似
寶疼出來的女兒,還是這麼個人物,怎麼能和個小白臉爲伍,真是丟人。
“你們,你們不
合適。”薛起本想想好措辭在說,接過措辭沒想好,直接發起了火來,聲音也高了八度,本來不
想聲張的,接過薛起這麼一吼,大家都紛紛向這邊看來,薛梓彤不慌不忙的說道:“父親不喜歡
這個牛骨盅啊,那就換這盞燕窩的,食物是要合適,不然相剋,無異於服毒。”
薛梓彤掩
飾着,大家雖然也猜出個十有***,但是誰敢不給薛梓彤面子,忙該幹什麼幹什麼,管好自己的眼
睛和耳朵。
薛起一張老臉也給憋紅了,他磊落了一輩子,不怕別人說什麼,可是這女兒本
事太大了,就不服管,她一個女兒家怎麼能傳出那樣的謠言,再者,父親似乎對所有靠近女兒的
雄性都有種無法遏制的排斥,尤其是慕流年那種花裡胡哨嘴角抹蜜的小滑頭。
薛梓彤發現
慕流年臉皮厚,天不怕地不怕,獨獨對着薛起好像有點發怵,薛梓彤心裡倒也高興,有人治治他
也好。
“父親息怒,不過是在一起做個伴罷了,我有分寸,不會耽誤該做的事情。”薛梓
彤低眉順眼的說道,她一向要強,此刻這般形容,到讓薛起有些心疼,薛梓彤算來年紀輕輕守寡
,掌管着一個國家,其中苦楚冷暖自知,有個知冷着熱的人也好,可是這慕流年還是和薛起的心
裡預期差好多。
“父親不是不同意你再去尋個如意郎君,可是這慕流年油嘴滑舌油頭粉面
的哪像個好人啊。”薛起擔憂的說道:“你但凡找個正經人家的孩子,父親也不會說什麼的。”
“父親,慕流年性格是活躍些,人到是不差的。”薛梓彤漫不經心的辯護着,她到沒有對慕
流年非他不可的感情,但是若走了慕流年,她身邊又會擠進來別的男人,那還不如費點口舌把慕
流年給流下來了呢。
“他,他是做那種事情的人,哪有幾分真情真意,反正我看他就不是
個好人,他呀指定是圖你的皇位,圖你的財富。”薛起恨恨道。
“你女兒要是都沒什麼可
讓人圖的了,您纔要擔心啊。”薛梓彤看着薛起對慕流年這麼多不滿意,笑道:“父親只是看他
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畢竟是找個做伴的人,又不是應徵入伍,大將軍還是寬容些。”
薛
起見薛梓彤執意不聽勸,想想女兒向來有主見,應該能製得住那個慕流年,這麼多人面前也不好
一再討論,於是轉而去抱自己的小外孫,薛起看到久久,笑出一臉菊花狀的皺紋來,久久見着外
公,不只是血脈使然,格外的親,薛起的子女都大了,他又是個很嚴肅的人,誰敢沒事往他跟前
湊啊,倒是小九九有這份殊榮。
薛起抱着孩子像想起什麼事來似得壓低聲音問道:“我前
聽說,孩子之前被下了毒,可有什麼後遺症?”
薛梓彤搖搖頭道:“沒有,我自聽說後,
遍尋名醫,各個來看,都說沒問題,這孩子看上去也是健健康康的。不過,有個醫術高明的老醫
生,說過,孩子有過中毒的跡象,只是發現及時,解救得當並未留下什麼後遺症。”
薛起
嘆了口氣道:“他到底是孩子的父親,多少還是會顧忌孩子的,他雖然做了不少錯事,但畢竟已
經去了,你要過好自己的日子。”薛起真是感嘆他這些女兒的命怎麼都這麼苦,大女兒這樣優秀
,婚姻也是最慘淡的一個,二女兒性格溫柔,可是卻被早早拋棄,三女兒看夠了這些紅塵中的分
分合合,四女兒,薛起想起來就頭疼的厲害,彷彿有針紮在心裡拔不出來。
薛梓彤點點頭
,沒在說什麼,看着薛起和久久一副共享天倫之樂的樣子,微微笑笑。薛起的舊部不依又要拉着
薛起喝酒,薛起將孩子還到薛梓彤手中,他一走,慕流年就像牛皮糖一樣又回來了。
“剛
去哪了?”薛梓彤有一種早戀被教導主任抓一個人頂包的感覺,慕流年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打着
哈哈道:“那不是你家老爺子嗎?我總不能嗆他。”
薛梓彤翻了個白眼道:“你到是敢,
父親的胳膊都快有你腰粗了。”
慕流年贊同的點點頭說道:“是啊,你也該勸勸你老爸了
,上了年紀也不能這麼不注意身材啊。”
薛梓彤瞪了他一眼,慕流年渾然不覺得逗着久久
,久久被逗得樂呵呵的,張着手往慕流年懷裡撲,對慕流年一面喊道:“爸爸。”
薛梓彤
一把搶過孩子來說道:“久久別亂叫。”
久久懵懵懂懂的看了眼慕流年看了眼薛梓彤,便
低下頭不說話了,薛梓彤看時間也晚了讓奶孃領着久久先回去睡了。慕流年爲薛梓彤倒了杯酒笑
嘻嘻道:“你生我的氣歸生我的氣,跟孩子置什麼氣。”
薛梓彤接過杯盞來抿了一口說道
:“我倒覺得奇怪,這孩子見到永樂,他和蕭弘瑾長的那麼像,這孩子都不認,偏偏你,他就認
,你到底使了什麼法子。”
慕流年摸摸自己的鬢角無限陶醉的說道:“個人魅力,男女老
少通吃。”說罷還自然的拋了個媚眼。
薛梓彤打了個寒噤說道:“有本事你去我父親那拋
。”
慕流年嚥了咽口水說道:“那個,你父親年紀也大了,我還是不要打擾他了,來來來
,吃點東西。”
黑夜降臨時,每個孤寂的人都無法在午夜中藏身,不得不直面自己無法彌
補的遺憾,薛梓彤在宴會待得久了有些憋悶,便出來散散步,慕流年緊隨其後,薛梓彤不勝其煩
的說道:“你幹嘛老跟着我啊。”
慕流年一副好心當驢肝肺的樣子說道:“我擔心你誒。
”
“這宮條森森的,你還怕有人對我動手動腳啊。”薛梓彤不耐煩的說道。
“沒有
,我是怕有人對你動手。”慕流年笑笑打破薛梓彤的自戀。
薛梓彤嘆口氣,慕流年就是有
這種本事什麼時候都能逼得別人啞口無言,薛梓彤不再理他,自顧自的朝前走着,猛然發現僻靜
處有一抹熟悉的影子,本能的停下來,定睛一看,正是薛毅,他一身淡藍色袍子,在這浩瀚深沉
的夜,彷彿一彎靜靜的泉水,流動着光彩,杏花盛開的季節,枝頭重重疊疊壓着花朵,散發着幽
靜的香氣,襯托着此際孤獨的少年,薛梓彤不解薛毅在這裡幹什麼,現在想想,剛纔在宴會時,
他已經好一陣不見了,原來是躲在這裡喝悶酒呢,薛毅背對着自己,他面前燃着一片火光,身邊
歪歪斜斜的倒了一大堆酒瓶子。
“他沒吃飽嗎?還在這燒烤?”慕流年湊過來低聲說道。
薛梓彤重重拍了他一下說道:“你眼瞎啊,小毅前面是個火盆,他在紀念誰呢。”慕流年這
才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薛梓彤和慕流年二人找了個更近的地方靠過來,薛毅說話甕聲甕氣
的好像是哭過了,薛梓彤和慕流年二人面面相覷,薛毅這是在哭誰,他和他的生母也沒怎麼在一
起生活過,更不可能在哭陳凝華。
兩人正納悶時,薛毅低聲說道:“英兒姐姐,你在那邊
照顧好自己啊,你看我都長大了,可惜,你都看不到了。”
薛梓彤一聽到英兒的名字眼淚
忍不住的簌簌而下,慕流年輕輕扶住她,坐在了藤蔓中,薛毅一個人接着說道:“英兒姐姐,你
記得嗎?當初小時候,姐姐老說要你來給我當媳婦,我年紀小害羞,裝出不在乎的樣子,可是等
我長大了,卻來不及了,英兒姐姐,你是不是,生我的氣纔會走啊,這些年,我都很想你。”
薛梓彤一聽,心中扼腕,她一直以爲這只是個玩笑,沒想到薛毅真的對英兒動了心,看來很多
感情真的是在失去後,才終於明白的,薛梓彤知道薛毅的感受。
“你別難受了,去安慰安
慰你弟弟。”慕流年準備扶着薛梓彤過去,一不小心碰到薛梓彤的臉,她的臉上冰涼溼潤,慕流
年嚇了一跳問道:“你怎麼了?”
薛梓彤沒說話,擦擦臉,便領着慕流年走了,慕流年問
道:“不去看看?”
薛梓彤搖搖頭道:“讓他發泄一下,我們去看了反而拘着他。”
慕流年聽罷就跟着薛梓彤走了,過去又了說些什麼呢,節哀?忘了她?若人的情緒那麼容易掌控
,紅塵萬丈也就沒有癡男怨女來點綴了。“英兒的事也不能怪你,畢竟你不知情啊。”慕流年安
慰到,他知道薛梓彤心裡不好受。“我若能多關心她一點,不至於到這個地步,直到她死,我才
知道她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英兒把命都託付給了我,而我卻連多關心她一點都沒有做到,報應
啊,我經歷的所有事情,都不足以償還英兒對我的這份情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