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你醒啦,起來喝點粥吧。”一個溫柔的女聲在花落耳邊響起。
花落緩緩睜開眼,眼前有一貌美女子,雖着農婦裝,但氣質卻完全不似農婦,倒是很像師父。
是誰?
難道是她臨死前的幻覺?
那女子見她傻傻地看着自己,以爲她癡傻了,她伸手去探花落的額頭。
“沒有發熱啊,奇怪。”
花落清晰地感覺到了那女子的觸碰,才發現,原來她沒死。
難道,她是被眼前的這位農婦給救了?
花落道:“感謝這位姐姐的救命之恩,以後姐姐如果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竭盡全力去報答。”
那女子豪邁地大笑道:“花落,你和自家姐妹客氣什麼呢。”
笑過後她又無奈地說:“果然時間過得太久你記不起我來了嗎?你先起來喝粥吧。”
說完她轉身離去,只留花落一人。
花落看着冒着熱氣的粥,心想:粥裡應該沒毒,她大不必在粥裡下毒,她可以把我帶回來,就也能把我無聲無息地殺掉。
這樣想着,花落就開始大膽地喝粥了。
一邊喝一邊觀察着四周。
這個家真的是家徒四壁,只一張石牀與一牀被褥,一張木桌和兩副碗筷,房間與房間的間隔也只是一匹布而已。
“小六,大師姐這個樣子你能想起來嗎?”布簾被掀開,一個穿着忘憂門道袍,以白布束髮的女人出現在了花落面前。
花落隱約間彷彿看到一個差不多樣子的女孩抱着一個小嬰兒。
“大......大師姐......”花落沒想到,她竟然會在他鄉遇到故人。
大師姐花衣輕撫着花落散亂的頭髮道:“終於想起來啦,吃飽沒?要不要再來一碗?”
花落點了點頭,原本緊繃的心情一下子完全放鬆了。
花落連吃了三碗粥,吃完打了一個飽嗝。
見她吃完了,花衣二話不說就端起一掃而空的鍋和碗,準備去洗。
“大師姐,我來幫你!”說着,她從花衣手中拿走了碗筷。
“你去休息吧。”
“不用了,我休息的夠久了。”
花落休息的那間房間應該是花衣的臥房,在東邊,西邊是廚房,中間通道處只擺着一張石桌,石桌上擺着一個靈位,靈位上寫着:亡夫項天之靈位。
花落和花衣一起洗着碗,花落直接了當地問:“對了,大師姐,你是什麼時候嫁人的啊?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啊。”
花衣手中的動作停頓了下來,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眶漸漸紅了。
自從被月暮騙了之後,花落也開始學着察言觀色了,她一看花衣的臉色,就知道她問了不該問的事情。
“呵呵,師姐,我多嘴了,你別見怪啊!”
花衣晃了晃洗完的鍋,將多餘的水甩去,再將它放入櫥櫃中,花落也學着她的樣子將手中的碗放入櫥櫃中。
“跟我來吧,我們好好聊聊。”
花落點了點頭,跟着花衣往她的臥房去,在路過通道時,花衣還小心地將門關上了,並且還設了個結界。
“在你問我之前,我要先問你,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這裡明明是東方玄武門的保護區。”
花落欲言又止,不知該不該將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告訴大師姐。而且,就算她告訴了大師姐,大師姐就一定會信嗎?
忘憂門裡,哪有弟子敢說師祖的壞話,莫不是想犯詆譭之罪,然後變成全門的罪人。
“不敢說嗎?是有什麼難處嗎?”花衣眼神銳利,一下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難道是師父讓你來找我的?”
花落確實是不敢說,也確實算是師父讓她出來的,但是此間複雜,不是三言兩語能交代清楚的。
“不不不,師姐你誤會了,不是師父讓我來的,我確實是偶然來到這裡的。”
“哦......”花衣明顯有些不信。
花落心想:算了,豁出去了,師姐應該不會害我的!
“此事說來話長,要從數月前講起......”
花落將撿到“狗頭君”到被師祖和月暮追殺的事情從頭到尾講給了花衣聽。
花衣的脾氣不像花舞那樣衝動易怒,和花思有點相像,都是比較穩重的人。
花衣一言不發地將花落的遭遇聽了進去,期間還很細心地爲她倒水。
直至一壺白開水喝完了,花落纔將她的遭遇講完。
講完後,花落惶恐不安地看着花衣,生怕她不但不信,而且還要把她交出去。
殊不知,花衣不但沒有糾正她對師祖的看法,還非常同意。
“花落,我理解你,其實她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只不過所有人都被她騙了,以爲她是個大好人。”
聽到花衣的話後,花落忍不住落淚。人生難得一知己。
花衣又去換了一壺熱水,爲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似是釋然了,“我現在可以給你講講我的經歷了。”
花落用衣袖擦去了眼淚,開始認真聽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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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又是一段很長的往事......
花衣一開始並不是花字輩的弟子,而是華字輩,也就是鈴蘭的徒弟,而且是關門弟子。
不僅如此,她還是鈴蘭最疼愛的弟子,賜號爲蘭華。
蘭華和蓮華是一起被鈴蘭收爲弟子的,因爲她們在成爲同門前就是朋友了,一起乞討的朋友。
被鈴蘭收爲弟子後,二人既有天賦又勤奮,短短兩年時間就擁有了自己專有的佩劍,練出了金丹。
甚至,她們接受了挑戰,下山除魔降妖,她們兩人,大的十五,小的十歲。
雖說只是在忘憂門保護區裡歷練,但也是很讓人敬佩了。
但是有人佩服,就會有人嫉妒嘲諷,說是她們二人一同除妖,又是在自家地盤,有何得意的。
蘭華那時是鈴蘭最寶貝的徒弟,心氣高的很,怎麼能受得了這樣的嘲諷,她留書欲走,卻被鈴蘭攔了下來,說是她年紀太小不能走,必須要等到十六,才能下山歷練。
當時在蓮華的軟磨和鈴蘭的硬逼下,蘭華老老實實地待到了十六。
可是,這六年,她不是白白浪費的,她的志向更加高遠,她欲走遍四面八方,將所有妖魔鬼怪都誅殺乾淨。
她走南闖北,所到之處遍地妖魔的屍體,終於,她打到了魔界的地盤,遇到了一個想守護人和魔和平的魔人。
她一開始覺得他很傻,後來才知道,原來他是人和魔生下來的混血兒。
他一直跟着她,試圖和她講道理,想讓她知道,不是所有魔都是壞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好的。
一開始她覺得囉嗦,直接封閉了聽覺,到後來,她習慣了有隻跟屁蟲跟着。
她覺得,這樣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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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好景不長,一年後,鈴蘭找到了她,看到她身邊有隻魔。
鈴蘭生平最討厭魔類,她二話不說,就要取項天的命,蘭華下意識地保護他,卻更惹怒了鈴蘭。
鈴蘭勃然大怒:“蘭華,你這孽徒,竟然爲了一隻該死的魔頂撞你師父!”
蘭華既知不能頂撞師父,又不想要項天死,她懇求道:“師父,你聽我說,他不壞的,他從來沒有傷害過人類!我求求你,你放過他吧!”
“你怎麼知道他之前沒有傷害過人類?之後又不會傷害人類呢?是魔者,就該殺!”
話畢,鈴蘭的佩劍不知何時已插在了項天的心上。
“不......”蘭華難以置信地跑了過去,將後倒的項天摟住。
項天的心頭血不斷地往外冒,他用手接了些,往蘭華嘴裡送。
“乖,多喝些,雖然我不是純魔,但是我的心頭血應該也能驅趕一些低階的妖魔鬼怪。”
蘭華涕淚縱橫,一邊爲項天療傷一邊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我已是死路一條了,你一定不能有事。只可惜,我不能再陪着你了,一年的時間,太短,太短了,好希望能陪你一輩子,永遠,永遠......”
伴隨着鈴蘭佩劍的拔出,項天的鮮血濺了蘭華滿身,項天的永遠終於斷在了嘴邊。
“不......”蘭華嚎啕大哭,全然不管自己已成了一個血人。
她瘋魔了一樣的,眼中全是怒火:“師父,你不應該殺了他的,你看,他的血是紅色的,是和我們一樣的紅色啊!”
“你不懂,我是爲了你好,別再犯傻了,和我回去吧!”
鈴蘭全無悔過之意,仍是一副“我沒錯”的樣子。
蘭華看到她的樣子,心灰意冷道:“那你殺了我吧。”
“什麼?你爲了一隻魔,竟然連命都不要了!我沒想到,你不光與她長得如此相似,連喜歡魔這一點也是如出一轍啊!罷了罷了,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住手!師父,你沒有權利殺她!”在鈴蘭即將動手前,蓮華突然躥出,擋在蘭華身前,不讓鈴蘭動手。
“笑話,我是她師父,我沒有權利誰有?”
“不,師父,您越位了,花衣她是我的徒兒,是您的徒孫啊。”
鈴蘭明知故問:“花衣是誰?你的徒弟裡有花衣這個人嗎?”
“有的。”
鈴蘭最後看了一眼蘭華那張臉,放棄了取她性命,她對着蓮華哼道:“我早知你聰明,沒想到你竟早爲她留好了後路,罷了罷了,只怪我總是閉關修煉,對你們的事情知之甚少,才讓你們鑽了空子。”
花衣似是又想起了那讓她心碎的場景,淚流滿面,花落將她抱住,一同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