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過去了,在這片空曠的草地上搭建起了一座座簡易木板房,每一戶災民都得到了妥善安置。
午時,半空中炊煙裊裊,香氣四溢,災民們不分貧富貴賤,有秩序的排了五個長隊,在鍋竈前一一盛飯,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凌月夕換下長裙,一身簡便的紅色輕裝,腳蹬自制的皮革黑靴,拆了髮髻用一根紅絲帶紮了馬尾,與蕭墨珏,司南親往玉江絕提口勘察情況,親自繪圖研究,最終定下方案,像民衆宣佈時,一個個匍匐在地,感恩謝德。
凌月夕之前是他們心中的傳說,如今,是他們心中的女神。
原本,商議了第二日就動工,卻下起了陰悽悽的細雨。
嫣兒打了水回來,見凌月夕還專注於桌案前寫寫畫畫,遂勸阻道:“娘娘,您天天這般熬夜,身子哪能受得了,還是早點安歇。”
凌月夕擱下筆,雙手揉揉太陽穴,神色疲憊,轉向嫣兒淡淡一笑,嘆道:“看到淮安百姓們對本宮的希冀,本宮哪裡還能睡得着……倒是你,清瘦了許多。”
嫣兒眼眶一熱,轉身倒了杯水放到凌月夕面前。
“奴婢沒事,只是看着娘娘如此操勞而心疼,娘娘,奴婢有句話,不值當講不當講。”
“呵呵,你我雖是主僕,卻親如姐妹,有什麼可拘謹的,什麼話,當講無妨。”
凌月夕喝了口茶,靠着軟墊,笑道。
“娘娘,嫣兒覺着,攝政王看娘娘的眼神很奇怪,似乎是——似乎是很心疼的目光。娘娘,您自進宮以來,事事爲皇上的社稷着想,如此操心勞力,亦是因着皇上,奴婢就怕,皇上辜負了娘娘!”
凌月夕聽着嫣兒的話,笑意漸漸收攏,眸光流轉在嫣兒身上,慢聲道:“嫣兒前言不搭後語,到底是想要說些什麼?”
嫣兒看了一眼凌月夕,頭更低了,囁嚅道:“嫣兒知道娘娘的個性,心疼娘娘,怕有一日,皇上辜負了娘娘……”
“嫣兒!”
凌月夕輕聲打斷了嫣兒的話。
“本宮明白你的心,也知道你想要說什麼。這件事,到此爲止,既然知道本宮的性格,就不必擔憂。本宮不會爲了一個男人死去活來!”
“奴婢記下了。”
嫣兒低首應答,退了回去,鋪好自己的牀褥,拿了一件長衫緩步走出了大帳。
待嫣兒離開,凌月夕神色陡然幾分憂傷。
蕭墨珏,似乎成了她心底的一個傷,觸不得!
冷冷清清的綿綿細雨中,幾個軍帳中亮着的燭光,增添了幾分暖意,嫣兒撐着傘,心裡矛盾着,糾結着。
“姐姐,你怎麼來了?”
蘇青左右看了一下,將嫣兒扯到一旁暗角處。
嫣兒眼眶紅紅的,咬咬下脣,仰起頭,哭道:“弟弟,我們不要做了好不好,我不想……”
“姐姐,你瘋啦!”
蘇青連忙捂住嫣兒的嘴,四下裡警惕的一看,低聲道:“姐姐,是不是那個皇后又給你灌了**湯,難道你爲了她要看着唯一的弟弟死在你面前?何況,我已經做了,你若執意不做,就去將我供了出來!”
蘇青恨恨說完,雙手抱臂背對着嫣兒。
“可是,皇后心懷仁慈,如何對待這些災民,你不也看在眼裡?”
嫣兒抽搭一聲繼續勸阻。
“哼!心懷仁慈?姐姐不覺得她是虛情假意,不過是給自己樹立威望而已。對啦,姐姐難道沒有發現,皇后與舞輕揚太過親密?哼,怪不得,她不但不成全了你,反而拆散你們!”
“你胡說什麼?”
“姐姐,你太幼稚了!皇后不過是要舞輕揚只對她一人忠心耿耿!姐姐不要忘了聖女的承諾,事成之後,定讓你以郡主身份風風光光的嫁給舞輕揚!”
嫣兒昏昏噩噩的不知怎麼走了回去。
那晚,蘇青告訴她,他已經是聖女的男人了,有着保護她的義務,爲了她,必須和皇后娘娘敵對。出發前夕,虛華宮送來一份聖女的親筆信,給了她一個於她是重中之重的承諾。
當時,她以爲自己爲了這個承諾可以付出一切,可是這些日子以來,她的決心一點點的崩潰。
天色微亮,凌月夕已起牀梳洗。
嫣兒破天荒的沉睡未起,凌月夕以爲是勞累所致,不忍叫醒,便輕手輕腳走了出去。
細雨濛濛,較之昨夜小了很多,這時,她似乎遠遠地聽到一聲壓抑的哭聲。順着那哭聲,凌月夕走了過去,她認得,那是一戶姓李的人家,丈夫被山洪埋了,剩下孤兒寡母的三口人。
推開木門走了進去,她被眼前的景象嚇住了。
那個叫宋菊的女人一手抱着五歲多的女兒李香草,一手抱着五個多月的男嬰,低低的啜泣,而身旁,躺着頭破血流的軍醫。
“宋菊,你這是怎麼啦!”
凌月夕心中大驚,第一猜想,是這個軍醫欺負宋菊被她自救,可是,目光落到李香草長滿紅疹的臉上時,更是驚懼。
“娘娘,求你救救我女兒,她得到不是瘟疫,不是瘟疫……”
宋菊跪在地上,一聲一聲的磕頭。
瘟疫?
凌月夕立刻向前,走近了細看。
李香草不但臉上長了紅疹,就連脖子,胳膊上也是紅疹,凌月夕用手背試了一下,倏地收回手,沉聲道:“孩子在發燒,需要立刻救治,宋菊,你爲何要殺軍醫?”
“他說香兒得到是傳染病,會引發瘟疫,要立刻燒了香兒才能扼制傳染。娘娘,只要救救我的孩子,就算是要殺頭我也認了!”
宋菊雙目有些呆滯,只是一個勁的哭着,磕頭。
“好啦,你先不要哭,本宮答應你會救活你的孩子,而且,這不是什麼傳染病,不過是溼疹而已,無礙!”
凌月夕攙扶起宋菊繼續安慰道:“這個庸醫危言聳聽,死不足惜,本宮不會怪罪於你!”
“娘娘,您的大恩大德,宋菊來世給你做牛做馬……”
“快走吧,孩子發高燒,不能耽誤了,先住進本宮的帳中,不會有人爲難你們!”
凌月夕說着,接過宋菊懷中的男嬰,和宋菊一起回到自己的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