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府,上官坐在二夫人的佛堂中,聞着滿屋飄散的檀香味道,不由緩緩勾起了脣角,“二夫人,這次羅漪能夠逃脫,多虧了您的幫助。”
二夫人仔細端詳着上官,柔和的目光又落在了爲上官包紮傷口的綠蘿身上,微微一笑,“傻丫頭,這個時候你不找我幫忙,還能找誰,這樣客套的話就不要說了,若不是你六公主肚子裡的孩子恐怕就保不住了,該說謝謝的人是我纔對。”
六公主坐在上官身側,此刻滿臉趕集的伸出手蓋住上官的手掌,“是啊羅漪姐姐,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在殿內莽撞沒站穩,你也不會出手救我,若不是因爲救我你也不會成爲宴會的焦點,那穆榮林也不會瞧上你了,還好你沒事,否則我恐怕要自責一輩子呢。”六公主下意識的撫了撫小腹,滿臉的自責與愧疚。
六公主心思單純,顯然是誤會了穆榮林要抓上官的目的,誤以爲穆榮林是從宴會的時候才盯上上官的,不過是對上官一見傾心,所以纔想出要劫走她,以她的清白來要挾,讓她作他的皇子妃,跟他回西疆。
其實雲沫公主能有這樣的想法也是自然,她必定猜不到,穆榮林之所以盯上上官,不過是因爲她是一直站在夏明遠身後的女人罷了,或許是因爲上官一路走來光芒太盛,給穆榮林這個初來乍到的人留下了過於深刻的印象。總之,這事情是跟六公主沒有半點關係的,即便沒有救六公主的義舉,即便沒有這次的手上。穆榮林該下手還是會下手。
但是這些話上官不打算做過多的解釋,當下只是翻手覆在了公主的手上,安慰道,“公主,此事真的與你無關。現在養胎纔是最要緊的,其他的事情你不要過多憂慮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嘛?毫髮無傷!”
二夫人將一切看在眼裡,面上拂過一層淺笑,“是啊公主,羅漪的事情她自會安排。你現在該多注意身子纔是,太醫開的方子今日可服了?”
“母親,您放心吧,都按時服了。”
“恩,那就好。”二夫人點了點頭。重又面向上官道,“羅漪啊,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那穆榮林既然敢有一次對你的不軌行動,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在他沒有離開北夏之前,你可要處處提防着,萬不可出現像昨日的事情纔好。”
這說話的語氣,是透着十足的擔憂。上官自然聽得出來,沒錯,穆榮林。原本上官就沒打算對他手下留情,沒曾想他居然主動招惹過來,那就別怪別人翻臉無情了,“二夫人放心,羅漪自有打算。”這些細緻的事情,上官本就不打算跟二夫人和六公主說。一來此次泥沼太過深了些,她們知道的越多。越是不安全;二來,她們深處大院多年。雖說見過你爭我奪卻也不會習慣上官的這些手法,說出來難免嚇到她們。
六公主還想再問,卻被二夫人拉住了手。簡單包紮了傷口之後,上官便從佛堂中出來了。冬語早就守在大門口,一見主子出來連忙上前回稟,“主子,公子那頭都準備好了。”
上官眼角閃過一抹促狹,“好……”
英王府側畔,一處原本比較尋常的宅邸,此時此刻成爲了來往路過的百姓們看熱鬧湊熱鬧的焦點,幾百名衙役有的騎着高頭大馬,有的手拿長槍肩並肩站在宅邸門口,皆虎視眈眈的看向府內。
這些衙役中,爲首的便是兵部尚書孫志典。什麼人竟然能勞煩兵部尚書親自出馬?不單單如此,兵部尚書身旁的高頭大馬上還端坐着一個樣貌俊朗的青年男子,不是最近風頭正盛的英王殿下又是誰呢?可見態勢的緊張了。
百姓們奔走相傳,有些怕事兒的自然躲得很遠,但卻不乏一些天生愛熱鬧的,早把這裡圍的水泄不通了,只等着一手消息出來,好傳出去威風一下。
然而宅邸之內,正廳中,穆榮林卻正在愜意的喝着茶水,聽着手下稟報宅子外頭的情況後,只是狡黠一笑,“竟然勞動這麼多人過來?看來我還真低估了上官羅漪的力量了。那個什麼……英王的,來了嗎?”
手下深深垂下頭,“回殿下,門口領軍的是兵部尚書孫志典,那個英王剛剛纔到,就在孫志典的身邊,也站在門口呢。”
穆榮林一口茶水嚥下,竟哈哈大笑起來,“很好,太好了,等的就是你夏明遠!”笑聲恐怖而又陰森,震盪着四周牆壁彷彿都在顫抖。不多時,穆榮林笑夠了,起身,伸開雙臂,一旁自有婢女上前爲她更衣。
所謂“人靠衣裝”,不一會兒,穆榮林便換了身行頭,散發着熠熠光彩的月白色長衫,袖口和領口還悠悠然透着金絲滾邊兒,淡雅之中尤先富貴,更襯得男子帥氣逼人。一旁服侍着的婢女們都不由臉紅了。
穆榮林見此狀,哈哈大笑起來,挎着步子走出了房間,“來人啊,把大門打開,應北夏的貴客入宅!”
手下們聞言,動作都是極快的,跑到自己主子的前頭,就把宅邸的大門打開了,轟隆隆的聲音過後,兩扇紅漆大門被拉開,露出宅子外頭密密麻麻站着的兵馬,穆榮林見此狀卻沒有絲毫的慌張,拱手於前迎接貴客般站在門口對着孫志典和夏明遠道,“貴客到訪,穆某真是有失遠迎啊,孫大人和英王殿下既然已經來了,爲何站在門外,不如進宅來共飲一杯如何?”
孫志典眉毛一挑,下意識瞧了一眼身旁的英王,一張帥氣俊朗的臉此刻已經因爲極力剋制着憤怒而極盡扭曲,孫志典下意識的認爲夏明遠必定不知道上官已經回府的事情,否則他是萬萬不會管這檔子閒事兒的。這樣倒也好,待會兒不管在這個宅子裡搜查出什麼人來,都直接交給英王處置,讓英王跟穆榮林槓上,他跟皇上自然也有交代了,豈不是兩全其美。
頃刻之間,孫志典的心裡已經有了盤算,看着穆榮林倨傲的臉,一時沒有言語,只等着一旁的夏明遠開口。
夏明遠高高坐在馬上,俯視着宅門口站着的穆榮林,眼中鄙夷盡顯,憤怒難耐。心中卻是嘲諷不已,穆榮林,成足在胸的你待會兒會怎樣呢?“穆殿下,本王一大早聽聞有百姓舉報,說看到有良家婦女被擄到了這所宅子裡,事情關乎穆殿下的安危,我北夏不得不重視,還望穆殿下諒解……”
穆榮林負手而立,眼中充滿了自信,“所以英王殿下這是打算徹查我的宅子嘍?天子腳下還有王法嗎?原來這就是你們北夏的待客之道啊?”
“我們北夏素來對遠方來客喜樂相迎,但這也要區分對待的不是嗎?若是客人都沒有個客人的樣子,在京都的地盤上劫掠民女,那麼我身爲英王殿下,勢必也該給百姓們以說法,當然我倒不是直指穆殿下如何了,只是打個比方,穆殿下帶過來北夏的必定都是精銳強將,但難免,難免會有紕漏,若穆殿下行得正坐得直,不如就讓本王搜一搜,這麼多百姓都瞧着呢,待會兒事情怎麼樣自有分曉。”
“我不過是說句玩笑話,英王殿下何至於此?說起來宅子裡倒真的有位貴客,但卻不是什麼劫掠過來的,而是上門叨擾的,我的朋友,說起來英王也是熟識的,不如進院子來一座,大家會一會?”
一邊看熱鬧的百姓們此刻都開始竊竊私語,昨日的傳聞他們多少也是聽說過的,大家都在傳魯陽郡主被這位西疆來的穆殿下劫走了,還徹夜未歸,看來清白已經早都沒了。怪不得自稱跟魯陽郡主有婚約的英王會如此着急了。
眼看着謎底就要解開,百姓們全都好奇的朝宅子裡頭看去,生怕一個不留神就錯過什麼精彩瞬間。
僵持之下,最後夏明遠和孫志典各帶了十名衙役進了宅子,除此之外,還有晚一步到達這裡的右扶風關若山。
穆榮林帶着衆人來到內院昨日關押着上官的屋子,剛剛已經吩咐丫頭們將關在裡頭的人好好收拾收拾了,從今以後,這女子就是他穆榮林的了,想到這裡,穆榮林心中冷笑,伸出手推開了房門,嬉笑着迎了門口的三位貴賓進去。
夏明遠衝在最前頭,孫志典緊隨其後,關若山則走在孫志典身後,三人一前一後進了屋子,看清楚屋內情形卻都是愣住了。
雖然這些都是他安排的,且早就料到屋內的情形,但此刻真真實實的看到這一幕,夏明遠還是有些抑制不住內心的嘲諷,他仔細眨了眨眼睛,隨即恍若很茫然的回過頭瞧着剛一隻腳邁進屋的穆榮林反問了一句,“穆殿下,你所說的留下來喝茶的女子,就是這位嗎?”
穆榮林看都沒往裡頭看,淡定自若,信心十足的點了點頭,“怎麼?英王殿下很驚訝?”
孫志典早已經面色蒼白,一旁的關若山臉色更是好不到哪兒去,他們皆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回過頭瞧着穆榮林,穆榮林卻壓根兒什麼都沒意識到,低眉一笑,擡眼瞅了眼牀的方向,登時也是愣住了……那牀上,此刻正躺着一個膚白貌美的女子,她一隻手臂搭落在外,身上覆蓋着薄薄的被子,顯然還沒醒來。()